还轮不到最强拯救世界

　　鹤丸国永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再次见到藤原翎。
　　虽然夏油杰说了，对方是特级咒术师的话迟早会和他们遇上，但是他等不了那么久。
　　等不了。

　　所以动手杀人了。
　　对他来说，只是单纯地因为遇见了运气不好的人而主动下手的杀人故意，还是第一次。
　　长时间以来对人类的性命完全不当回事的弊端显现出来，鹤丸自然而然地将这种手段当做可以引起咒术界注意的最短路径，看见亲手杀死的尸体，他所抱有的情感只是——

　　……藤原翎会注意到吗？

　　-

　　藤原翎支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看着禅院真希和乙骨忧太的切磋。
　　她的体术一直在和五条悟抽空学，单纯的身体格斗技巧，实战中用咒力强化过后的攻击会有很厉害的效果，不过她目前还没遇见过一发【灯】解决不了的咒灵。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拿刀当做武器的乙骨忧太，心里面涌出了一点奇怪的感情。
　　于是，少女的视线一直落在了乙骨忧太身上。

　　“在看什么啊？藤原翎同学——”五条悟拉长音道。
　　“……刀，看起来好帅气呢。”她说。

　　熊猫头顶灯泡亮了两下，凑过来问，“是忧太帅气还是刀帅气？”
　　藤原翎愣了愣，转过头，“是刀。”

　　“真的是刀？”熊猫问。
　　“真的。”藤原翎停顿一下，“忧太现在还没赢过真希吧，我觉得是刀和真希更帅气。”

　　“小翎也想拿点武器？确实很帅啊——可是没什么咒具能承受得住你的术式耶，会很浪费。”五条悟说。
　　藤原翎点点头，“我也知道。”

　　——这两个家伙，随意地说出了很凡尔赛的对话。
　　一点有意思的话都没听见，反而重新认识到自己的弱小，熊猫缩了回去，叹息着拍拍狗卷棘的肩膀。

　　“真的知道吗？”熊猫离开后，五条悟突然问。
　　“嗯？”
　　“脖子上的那个。”五条悟说，“是谁干的？”

　　藤原翎迷茫地瞄他一眼，很快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从台阶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后面的灰再侧过身，将缠绕着绷带的脖颈露出来。
　　她本身已经成为了又一个强大的代名者，可不知为何，五条悟总能看见她受伤——没有咒灵和诅咒师能轻易伤害到她，还是纤细的要害。

　　那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她本人不在意。
　　被普通人伤害，对她来说就或许像被虫子咬了一口。

　　和五条悟【从不需要在意他人】的强大相比，藤原翎的强大更多的是【并不需要在意自己】。作为指导者一直很头疼的地方是她性格里最偏执的地方，靠潜移默化根本就改变不了。

　　又学不会反转术式，就不能少受伤吗？

　　“是一位事件里存活的受害人，当时她情绪不太稳定。”藤原翎眨了下眼睛，“老师不用担心，伤口很浅，已经抹过药了。”

　　五条悟发出一声轻笑，“你想的话，明明可以不受伤吧？”
　　真把他当笨蛋糊弄呢，总是想靠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以为藏的很好吗？

　　藤原翎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微颤，没有说话。

　　看吧，总是这样。
　　继续说下去的话她也不会有其他反应，搞不好还会在心里觉得老师手伸的太长。五条悟不打算当一个在这方面讨人厌的教师。

　　“我受伤的话，老师会心疼吗？”她小声地问。
　　“谁会心疼啊——”五条悟拉长音回答道，“身体是自己的，除了你自己哪有人会在乎。”

　　她没说话，抬起眼睛看着他的嘴唇。

　　过了几秒钟，少女忽然用有点委屈的语气说，“……心疼我一点吧，老师。”
　　五条悟撇过头，完全是拒绝的态度，“这可不是教师的职责耶。”

　　“我还不知道怎么接受才好……对我自己。”她抓住他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
　　“所以，帮帮我吧，如果老师会心疼我的话，我大概也可以变得多珍惜自己一点。”

　　五条悟沉默地隔着绷带，盯着她看了一会。

　　藤原翎很少有真心示弱和丧气的时候，她理所应当地认为没什么困难跨越不过去，但对失去后重新拥有这件事情也不抱希望，所以几乎从来不会和人表现想要被珍视的一面，这使得现在的她就像平时总是高傲的猫咪低下脑袋，想要人抚摸。

　　此时此刻，不得不说，就算是五条悟，也没法继续说出刻薄的话语了。
　　五条悟握住她的手拢在掌心里，“你赢了哦，老师超心疼的，下次注意些好吗？”

　　她很乖地点头，“嗯，下次不会了，我保证哦。”
　　女孩子软滑温热的手很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又轻轻挣脱开。

　　藤原翎朝着训练场的两个人走了过去，先是夸了禅院真希——戴着眼镜的女孩脸颊微红，又朝着乙骨忧太伸出手，对方挠着脑袋将木刀放进了她手里。

　　乙骨忧太下场，两个女同学开始了切磋。

　　第一次上手陌生的武器，刚开始藤原翎的动作看起来很不顺畅，再一次躲开劈击，她松开了刀的一瞬间紧紧握住刀柄，这一刻开始，禅院真希感受到对方身上骤变的气场。
　　挥刀的动作突然变得相当流利，没有注入咒力，藤原翎的力气和乙骨忧太相比弱了不止一个档次，却还是能够挥出将空气划破的风压来。

　　就算是在跟着五条悟学体术，反应速度、随机应变的能力、对打经验……她没一个比得上常年训练的真希，被放倒在草地上时，藤原翎懵了一下。

　　禅院真希用木棍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个特级也不过如此啊。”
　　“……哈哈哈，是真希太厉害了吧。”藤原翎撑起上半身，笑着对禅院真希说。

　　“藤原同学也很厉害！”乙骨忧太说，“刚刚真希同学跳起来的那一下，我的话肯定躲不开。”
　　“你练一练的话，很快也能躲开的。”藤原翎没有说自己其实已经和老师偷学了挺久。

　　乙骨忧太摆摆手，“我还差的远呢。”
　　藤原翎将木刀还给他，“忧太有在好好努力，那就差得不远哦。”

　　听见她的说法，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藤原同学……性格真的很好。

　　五条老师说的，和他经过相似的事情又是什么呢？她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成为过失杀人犯呢。

　　……

　　换成了熊猫和狗卷棘对练的情形。

　　乙骨忧太一边看着草坪上缠斗的两道身影，一边忍不住将余光落在身旁的女孩子身上。

　　“……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藤原翎突然问。

　　被抓包了！
　　乙骨忧太连忙站直，“那、那个……”

　　藤原翎瞥了眼上面一个台阶的五条悟，又看了看站在右面的禅院真希，朝着左手旁的乙骨忧太的方向迈了一小步。
　　“是在好奇我的事情吗？和你相似的经历什么的。”她小声地说。

　　太厉害了吧藤原同学，你有读心术吗？
　　乙骨忧太低下头，“……是的……很好奇。”

　　“哈哈哈，不是什么好听的故事哦。”她轻笑着说，“下次有时间的话，可以讲给你听。”
　　“下次是，什么时候？”

　　藤原翎说，“我知道有家很不错的甜品店，下次我回来的时候……”
　　她的声音变得更轻了，几乎听不见。

　　“诶？”乙骨忧太挠了下脸颊，“藤原同学，声音有点太小了……”
　　“抱歉，下意识以为你会喜欢吃甜品了。”她说，“下次我回来的时候去吃汉堡怎么样？”

　　乙骨忧太摆摆手，“选藤原同学喜欢的就好了！本来就是我擅自想要听有关于你隐私的事情。”
　　他有些自责，“而且我……只是有点在意，本意上没有想揭藤原同学伤口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不说也可以，对不起。”

　　少女愣了下，随即温柔地笑起来。
　　“没关系啊，悟也说了，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可以来问我，干我们这一行的，互相支撑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但、但是……”
　　“那下次就和我一起去吃草莓蛋糕吧。”藤原翎说，“提起不好的经历心情确实不会很美妙，所以靠吃甜品来让心情变好就好啦，我很有钱，可以请客哦。”

　　……她人也太好了吧。
　　乙骨忧太感觉面颊微微发烫，“那就……说好了。”
　　“嗯，说好了。”

　　-

　　可是之后，藤原翎消失了一段时间。

　　最后一次见面是她来上体术课的那天下午，下课后她笑脸如常地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分别。
　　那天她脖子上缠着绷带，说是出任务的途中受的伤，禅院真希有点后悔，为什么不问清楚是什么任务让她受伤了？那样是不是就能顺巧问到她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说不来上课就不来，校长都没她拽。

　　五条悟打开手机里和藤原翎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在十二天前发过去的【下周三有理论课测验哦。】
　　消息框的左下方是未读。

　　这就是失去对藤原翎控制权的后果，五条悟管辖不到她都在接什么任务。
　　这段日子她去过哪里？最后又接触到了什么人？连冥冥小姐都不知道的情报他还能怎么找。

　　即便她本来就该是独立自主的、她是现在仅次于他强大的特级咒术师，但很显然，藤原翎还只是十六岁的小孩而已。
　　会说些示弱的话语，惹人怜爱之后再让人体会失去的滋味，是彻头彻尾只考虑自己的任性小孩。

　　如果不是新田明找过来，慌张地说她失踪了，以藤原翎的保密主义，大家还都在真的以为她只是出远门做任务。

　　如果当时没同意她的提议，而是把她直接关在咒术高专里不就好了？

　　啊——干脆死在外面也不要管好了。

　　五条悟按灭手机屏幕，向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仰起了脑袋。

　　-

　　“我在找一位很漂亮的、有着紫色双眼的女孩子，你们有见过吗？”
　　“没见过的话，你们的亲情要靠活下来的那个用一辈子铭记了——”

　　穿着白色卫衣和牛仔裤的青年从黑暗的拐角里慢慢出现，挡住了路人的去路。

　　青年有着很漂亮的银白色头发，还有一双金色的眼睛，漂亮的不像是普通人，同时从对方身上散逸出来的杀意和压迫感使人本能地在流冷汗。

　　被他堵住的兄弟两人很快反应过来遇上了相当糟糕的人，穿着西装的男人上前一步护住身后的少年，做出戒备的姿态。
　　“……你在说什么？找人的话去找警.察帮忙啊！”

　　鹤丸叹息了一声，“就是不能找警.察，才来问你的啊。”

　　已经第四次了，每次都是特意挑两个人一组的路人下手，再留下一个传话的幸存者——那群咒术师什么效率啊，还没发现他？这样上班肯定拿不到奖金吧。

　　他抬起手，正打算发动术式，杀了前面的这个男人，再让活下来的少年负责传话……

　　“那应该直接来找我呀。”
　　少女的声音响在两个男人身后。

　　小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少女缓步越过两个路人，站定在他面前。
　　和初次见面时不一样，她梳着好看的双马尾，穿了一件粉白相间的小裙子，脖间戴着黑色的chocker，唇上涂着淡色的口红，宛如紫水晶一样晶莹明亮的眼睛正直直地望向他。

　　妈的，好可爱。
　　鹤丸连忙放下要摆出术式姿势的手背到身后，语气微妙，“……我也很想直接找你。”

　　藤原翎朝着路人慌张摆手，“他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对不起哦。”

　　高个的男人“啧”了一声，“你男朋友？小情侣吵架少牵扯别人啊！”
　　“好，下次会注意的。”藤原翎歉意地笑了笑。

　　……她没否认。
　　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有些发烫，鹤丸下意识也跟着道了歉，“……是，对不起。”

　　藤原翎用古怪的眼神瞄了他一眼。
　　前三起事件的受害人要是听见他这么说，估计都能气活。

　　这段日子里断断续续梦到的声音真的在和他说话，鹤丸捂住脸，试图让心脏里的声音变小一点。

　　确认两个男性离开得很远，连背影都看不见，藤原翎才慢慢地重新正对他。
　　方才温柔的女孩子仿若幻影，她用冷漠的声音说着。
　　“我主动来是为了杀你的……你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刚才还在扑通扑通个不停的心脏瞬间冷了下来。
　　——他们之间本来就该是这样，一个是咒术界新生的特级咒术师，一个是不知杀了多少人作恶多端的特级咒灵。相见就该分出谁生谁死。

　　可是，对他来说不是那么简单，数十年数百年缺失的记忆因为遇见了她开始复苏，一直以来没有去处的心在此刻叫嚣着她就是他的归宿。
　　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些情感，但足以让鹤丸确认一件事情。

　　藤原翎对他来说，是最特别、最重要的存在。

　　他花了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想见你。”
　　他哑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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