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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给你的方糖可还吃着？”
颜卿坐在酒桌上漫不经心问了一句，“青尧虚弱，不适宜再吃甜食。你不要因为心疼他喝药，就把方糖给他。”
“倒是没给。他不爱吃这个，喝完药只嚼些枣，那糖全让我吃了。”
青梧前两天病在床上，免不了要喝药。他恢复得差不多后，那糖也就搁了。只不过，他总觉得每次吃完糖，身体里有种异样的眩晕与激荡。偶尔还会幻听，甚至是耳鸣。
但他也检查过，这糖没有问题。也就把这些症状归结于山上带下来的邪气。
颜卿挥了挥手，从袖中悠悠散发出缕缕清香，那房间便缓缓被香味充斥，不消片刻，闻到味道的青尧便“轰”地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扶他进去吧，趋灵儿，你今晚寸步不离地守着青尧，可能做到？”
“……自然尽力。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今晚恐怕有不速之客，你在这里，好歹是个帮手。”
趋灵儿站起来，知道眼前的颜卿深不可测，并非他可试探之人。他掐诀召唤符咒，背着青尧去了里屋，将符咒贴在门上。
门外的天色已然是深蓝的暗沉，似乎月亮被遮蔽了。狂风飞起，青梧仿佛再次看到在山上时对战的景象，他惴惴不安：“我们不过是蝼蚁百姓，究竟有什么值得这些个纠缠。”
颜卿未答话，二人只闻到了阵阵沁人的花香袭来。
这天色竟重新变得绯红，像灿烂的莲花朵朵绽放半空，淡雅的香气将随着狂风卷入青梧的半边院子，屋顶也连带着掀起了几块瓦片。
“这是什么样的精怪，味道竟这样好闻，像花似的。”
青梧捂住口鼻，站在颜卿身旁，眼瞧着这天空诡异地可怕，却也别无他法。恍惚中，他脑海里似乎闪过几个念头，朦朦胧胧地有个声音暗自念道：“芙蓉花怪，吸人魂魄，可用尘土伴随烈火，方可制服。”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这些忽然冒出的想法，却看到院中飞来阵阵芙蓉花瓣与雨珠，滴滴答答地打在地上，瞬间凝结成了冷冽的飞针。
“快关门！”
青梧下意识就要把门关上，却被面前的颜卿直接拉在身后，瞧见他从袖中掏出一把细细小小的巴掌大的伞，撑开后忽然变得可容纳两人。那伞是月白色的精致雕琢，上面的纹路飞速旋转，将飞针打落在地。
不消多时，便听到有柔似和风的女音传来：“不知哪位尊驾竟也在此，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颜卿“蹭”地一声将伞收回，袖口一挥便划破半空中的血色霞光。他淡声道：“出来吧。”
而后，缓缓降落一花瓣缭绕的女子，倾城之姿，容貌如锦绣繁花，身段妖娆，朝颜卿与青梧微微欠身。“芙蓉并非有意打搅，只恐惊了公子，若是承蒙垂怜，可赐我一无骨凡人蝼蚁，芙蓉定当万死报答。”
无骨凡人便是将死之人，芙蓉这次来青梧的院子，定然是看中了其中某一个人。
青梧知道，这是来寻青尧的命。
“你找这种人，要做什么？”颜卿并没有立刻出手驱赶，只是淡声询问。
“姐妹有难，不得不救。还请公子让开一条路，让我去取他性命。”芙蓉直接回答，“若是过了今晚，也就不新鲜了。”
“这位姑娘，你取了别人的命来救姐妹。可也想过，这无骨凡人，也是别人的至亲？”青梧朗声问道。
“他本就没几天阳寿了，否则我也不会闻着味道前来寻找。若是你不愿意，我给你些银子可好？”芙蓉捂面轻笑，一边打量着旁边守护的颜卿，一边盘算着接下来如何取命。
“找人续命，需得八字相合。你从哪里得来的八字？”颜卿不慌不忙，伸手轻拍青梧的肩膀，道：“你可曾将青尧的八字给过旁人？”
青梧立刻否认，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轻易给人。”
“自打抄家以来，我们双亲已失，乳娘仆人们也都流放问斩，哪里还有旧人知道青尧的八字。”
芙蓉却直截了当：“是有个道人给我的。”
她话音刚落，便花容失色地惊叫一声，漫天飘扬的尘土席卷而来。颜卿似乎早已料到此事，刹那间便将伞柄重新撑开，与青梧一同躲在伞下。而芙蓉却被尘土缠身，脱困不得，直接坠落下来。
尚在挣扎之中，便有几张符纸闪过贴在芙蓉的额头之上，烈火熊熊燃烧，噼里啪啦地烤焦了芙蓉的半个身子。
“芙蓉怪，你害人无数，还不快受死！”
从屋顶之上飞落一劲骨长发飘扬的道人，他站在黑夜之下一袭黑衣，手中的拂尘轻手一挥，那芙蓉花便惨叫现出真身。她摇头：“我没害人，他们都是将死的，只不过趁着新鲜，让他们少活几天而已。”
那道人手下的拂尘刮起一阵轻风，烈火燃烧地更加旺盛。
芙蓉花被尘土与烈火焦灼，彻底没了声息后，道人才扯下符纸，打开袖中的葫芦，将她的元神丹收了进去。且后转身，从容地朝着颜卿与青梧作揖，道：“故人再次相见，别来无恙。”
颜卿收了伞，眼底沉沉地扫了道人一眼，而后道：“道长怕是记错了，我们何曾见过？”
那道人笑意凝在了脸上，打量了眼颜卿，又将目光转到青梧身上：“对，认错了。先前我有个师兄，无论是音容还是相貌，都和这位公子相似极了。”
青梧道：“我？”
“现在看来，相似的也只是皮囊而已。在下和风，云游到此，见这里妖气浓厚，便赶了过来。可巧遇见了这作怪的芙蓉花，你们家中可有什么将死之人？”
青梧看了颜卿一眼，颇为戒备，没有回答。
可和风却笑了起来：“公子莫怕，我虽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但只要病人尚有一口气在，便能抓住几分希望。”
听到这话，青梧救弟心切，便道：“既然相逢，便是缘分。恳请道长为舍弟号脉，救救他这难缠的病。”
“不妨事，我只要去看看，就知道能不能救了。”
青梧正要带着和风去里屋，却被颜卿一把拉住，眼神交流的瞬刻间他便明白原来今晚的“贵客”并非那朵芙蓉花，而是面前的谦和道士。
他站在原地，道：“只是……舍弟刚服过药已经睡下，道长方才劳累，可，歇息一晚，明日再看也好。”
“不劳累，一朵小小的芙蓉花而已。令弟近日是否接触过什么邪祟，导致病痛缠身愈发激烈，若不是有药引强行吊着，恐怕早已没了命。”
这话说得吓人，青梧也惊觉这道士的能力，他点头称是：“道长高明，看来舍弟果然有救了。”
“那快带着我去看看他，不要耽误时间。”和风有些不耐烦，而后甩了一把拂尘，“怎地，是不信任我？”
而后和风直接抢先走到里屋，道：“管不了这许多，快些闪开！”
正要强行入门的和风却看到里屋门口贴着几张符纸，他拂尘一挥，就把符纸揭了下来，叹气道：“这里怎地还有一个道士，这哪里是符纸，简直是小儿的乱涂。真真是不像话。”
青梧正要阻拦，却不曾想颜卿已经出手，划破寒光刺了过去。
和风躲闪过去，随后挥动拂尘和颜卿打了起来，闻声而来的趋灵儿问：“这里怎么会有道长？瞧他衣服，像是个云游的散修。颜将军果然身手不凡，竟然如此厉害。”
“你瞧着，这道士像个妖怪么？”青梧问。
“不可能，我的寻妖台没亮。道长出手之间，竟与我道门相传的和风十八功极为相似。莫不是我门中人？可我从未见过他，也不曾听到过门中还有这类人物。”
青梧只看着颜卿与道士难解难分，他心中暗道：那日在山上，颜卿转瞬间可灭了残祟与树精，而现在却有些束手束脚，可见这道人是有些真功夫在身上的。
“你为什么要问这道人是不是妖怪？颜将军又给你私下里嘀咕什么了？”
趋灵儿只道：“颜将军对你未免太殷勤了些。你可想过其中缘由？”
青梧点头，当然是想过无数次的，但想不通，后来就不想了。他只觉得颜卿若是有所贪图，也绝非是这些身外之物。既然受了颜卿如此多的恩惠，若是有天被求报答，那么他应当会拼尽全力地给予。
“说实话，自从我第一次见到颜将军开始，就不敢和他说话。”
趋灵儿接着道：“如果日后有机会，还是寻个缘由疏远些罢。我只怕你陷入其中，没来由的丧掉性命。”
青梧道：“他若是真图我命，何必拐弯抹角，几句话吩咐下来，我可能就无还手之力了。”
“反正你要小心一些。我自始至终都觉得颜家的人，绝非善类。无论是在山上，颜岫冒然长出的尾巴，还是突然死掉的残祟、树精，我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和颜将军脱不了关系。”
趋灵儿回头看了眼，青尧睡得正香。
和风逐渐败下阵来，隐隐招架不住了。他沉下脸道：“颜卿，你这是做什么？我好端端地救条人命，碍着你什么事了？罢了罢了，惹不起，我躲得起。”
随后燃起一道符纸“咻”地烧起浓烟，转瞬间和风消失不见。
一旁的趋灵儿看得惊心，道：“这是我门中失传的符咒，怎么这道长也会？”
颜卿收手，眸中仿佛结了一层霜。方才与这道人对战，故意拖延，想看尽道人的招数。
除了符纸之外，他觉察出道人糅合了其他的术法，包括颜家在宫门中的秘训。这种隐秘之事如何会被这道人习得，他心中猜出七八分，更添了层恼意。
青梧只走到他身旁，关切问：“你可受伤了？”
颜卿这才神色和缓一些，道：“无碍。这道人习得妖法，万万不可留。我怀疑，青尧的八字就是他给芙蓉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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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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