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撩你们陛下

　　两个人在水中相顾无言的时候，钟鸣铮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个什么蠢事。

　　绝不可能是美色所迷，他同盛安相处已有数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被少年一张脸给迷了心。

　　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方才鬼使神差地应下了少年的要求？

　　盛安瞧着面前的少年帝王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写什么，不太舒服地动了动。

　　跟钟鸣铮共浴，若是在温泉或者宫中的浴池里也罢，这么小的一个浴桶，入水的时候盛安都担心两个人会把它给撑破。

　　坐得也极为憋屈。

　　两个人如今挨得极尽，盛安这一动就被钟鸣铮给察觉到，小皇帝回过神来，向后靠了靠，尽量给两个人留出空间，然后开口，语带戏谑：“安安可后悔？”

　　确实是有点后悔。

　　盛安心中如此想，却没有这般说，而是道：“能与陛下一同，如何算得后悔？”

　　说到“一同”的时候，少年顿了一下，钟鸣铮几乎是在瞬间就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

　　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水蒸的，钟鸣铮只觉得自己耳尖烫得发疼。

　　太亲密了。

　　平日他对着盛安搂搂抱抱分毫不少，但是隔着层层衣衫和今夜这般坦诚相见必然是不同的。

　　盛安怎么就能那么坦然？！

　　盛安哪里坦然。虽说是半阖着眼，一副懒散模样，可浑身都是紧绷着的——他背后有疤，一道道，纵横交错。

　　寻常人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道深深浅浅的疤痕？

　　也多亏是身前没有，否则怕是他下水的时候钟鸣铮就会对他有所怀疑了。

　　现在盛安已经不想去考虑小皇帝今夜到底有没有诈了，只希望他赶紧沐浴完离开，万万不要注意到他身后那些伤痕。

　　两个人挤在这么一个小浴桶当中，各怀心思，却都是想着早日结束这尴尬的境地，沉默一会儿竟然同时开了口：“不然……”

　　盛安先行停下来，钟鸣铮顺着说下去：“不然安安先沐浴——都待在这里，哪一个也没有办法沐浴。”

　　“听陛下的。”盛安手下紧紧攥着浴桶边缘，睁开了眼，眸子里浮着水雾，钟鸣铮见到他这一副模样，呼吸一滞，随后猛地一闭眼，直起身捞过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便走。

　　盛安眸子轻轻眨了眨，没明白小皇帝怎么会忽然落荒而逃。

　　莫名有些可爱。

　　盛安没忍住轻笑一声，等他再瞥到屏风那边却笑不出来了。

　　他衣裳呢？

　　依着小皇帝亲一口就能面红耳赤的模样，绝对不会同他开出这样的玩笑，最可能的便是方才他拽衣服的时候，把盛安搭在上面的衣裳给带了下去。

　　简直造化弄人。

　　盛安叹一口气，决定先不去想这件事，认认真真地清洗完，一直到水渐凉才支着头，喊了一声：“陛下——”

　　屏风另一侧映出来个人影，盛安看过去，继续开口：“臣的衣裳。”

　　那边的人影顿了顿，弯下身去，稍后便绕回到这边，却没有靠近，只远远地看着，将衣服朝他这边扔过来。

　　水雾还未散，盛安看不清钟鸣铮的神色，见到衣裳被甩过来，便起身去够，却在这时候骤然失去重心，浴桶骤然倾倒，水落在地面，漫到钟鸣铮的脚下。

　　盛安反应还算快，没有多狼狈，至少是将衣裳盖到了自己身上去——尽管已经湿透。

　　钟鸣铮紧张兮兮地走到他面前，想把人拉起来，盛安仰躺在地面上，见到他满目忧心，忽然笑出声来。

　　他没有让钟鸣铮拉起来，轻轻拂开小皇帝的手，自行坐起身，时刻没忘了将身后的疤痕给掩住。

　　“臣无事，”盛安见他愣着没动，便道，“陛下若无事，可愿屈尊再替臣那件衣裳来？”

　　钟鸣铮身上并没有湿，听他这么说，轻轻颔首：“朕再让人重新打水来。”

　　已经有些晚了，两个人若再轮番洗一遍，需要的时间太长。顾念着兵士们还需要歇息，钟鸣铮干脆让人拿来个大一些的浴桶，两人又一次在水中相对。

　　盛安神色木然，仗着自己方才已经洗得差不多，泡了会儿便要起身，被钟鸣铮猛地一拽手腕，又重新坐进水中。

　　“陛下这是做什么？”盛安蹙着眉看他，没明白钟鸣铮这一举动的用意。

　　“朕忘了拿安安的衣裳来。”钟鸣铮有些心虚地低咳一声，盛安这才意识到，目光转向屏风，沉默半晌，拳头攥紧了才好不容易忍住没有对这位大昭的帝王动手。

　　钟鸣铮这模样不像是刻意为之，盛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最后宽容大度地继续陪他坐在浴桶当中，只阖着眼不想理会他。

　　小皇帝自知理亏，迅速清洗完便去给他找衣服，甚至还纡尊降贵准备亲手伺候他穿衣。

　　盛安哪里敢让他绕到自己身后去，挡了一下，自己去拽衣裳，谁知道这么一动又要倒下去，不过这一次被钟鸣铮拦腰护住了。

　　小皇帝在他站直身子之后便火速收回了手，盛安隔着水汽看到了钟鸣铮耳尖没有消下去的红意，有些疑惑地挑了下眉，不紧不慢地将衣服自行整理好，直言问道：“陛下可是身体不适？”

　　他这一次可没亲他。

　　两个人虽然关系有些特殊，但是盛安对钟鸣铮从来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亲那几口的初衷也是不带丝毫情和欲的，今日沐浴两个人除了贴近了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让盛安有些不确定小皇帝这一副模样究竟是羞的还是其他。

　　钟鸣铮完全没有盛安那般坦然，哪怕盛安现在整理好了衣衫，他眼前也还是——

　　不能再想了。

　　把脑海中那些艳色过甚的画面给撇开，钟鸣铮再度向盛安伸出手，拉着他回到了床榻。

　　今夜这一场仗打得酣畅淋漓，哪怕沐浴过后身上多了些许懒倦，盛安也有些睡不着。便听到钟鸣铮开口：“安安想再入城吗？”

　　这一次不用再像上一次那般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即使可能只有盛安是这般——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城，说着确实让人心动。

　　“听陛下安排。”

　　“大军会直接穿城而过，”钟鸣铮同他解释，“安安若是想，我们可以在城中留上一晚。”

　　大军行军的速度必然是慢过他们两个人骑马的，留上这一天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盛安听他这话，总怀疑昭帝陛下力排众议带他来，不是为了看着他的，而是拿他当借口在吴国游山玩水。

　　“……陛下若是想，那便留上一日吧。”

　　钟鸣铮自觉忽略掉了盛安的前半句，召来钟越吩咐：“安安想要在城中留上一日，朕与他一同，你和他们领兵先行。”

　　果然是，拿他当借口。

　　盛安心中想。

　　也不知道小皇帝是如何做到的，在做这种赖皮事情上面倒是半点也不会脸红。

　　钟鸣铮不知道盛安在心中诽谤他吩咐过后神清气爽，拉着盛安躺下去，却顾念着方才沐浴时的所见，没有上前去抱住他，同他隔了一段距离：“时候不早了，安安早日歇息。”

　　盛安含糊地应他一声，阖上眼，却睡不着。

　　总有些不安。却找不到根由，只是多年以来对危险的直觉。

　　盛安因着这样的直觉紧张了数日，可是除了两个人在城中闲逛盛安又一次险些掉进水中之外，再无其他的事情发生。

　　不过这几次，让钟鸣铮愈发怀疑盛安与水是八字不合，赶路的时候都刻意带他避开溪流河湖。

　　好在吴国虽处南方，水却没有山多，不然盛安担心钟鸣铮能带着他绕好远的路过去。

　　这一路上，大昭的军队势如破竹，攻城掠池，若非有地势阻隔，怕是不出一月就能直奔吴国王都。

　　钟鸣铮身为一个皇帝，还身为一个御驾亲征的皇帝，半点主将的原则都没有，一有空了就带着盛安进城去玩，其余的都交给了钟越和那几个将领。

　　吴为小国，用不着昭帝去费心尽力。甚至这一次出征，钟鸣铮都没有带上几个大将，有几场仗愿意屈尊上到阵前，已经是看在要攻城擒守将的面子上了。

　　盛安或是跟着父亲或是自己领兵，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闲散的打法，右眼皮突突跳个不停，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先前那种对于危险的直觉，是因为大昭的军队会阴沟里面翻船。

　　可是每一次攻城掠池，都没有废上多少力气。

　　盛安渐渐地也就放松下来，安心跟着钟鸣铮游山玩水——军队是昭帝的，连皇帝都不曾担心，甚至连那些将领都不慌不忙，他一个外人担心什么？

　　若真出了意外，旁人他或许顾不上，救一个钟鸣铮还是绰绰有余的。

　　大昭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打进了吴国王都之前，被那崇山峻岭给挡住了去路。

　　虽然先前钟鸣铮已经拍案要从那处峡口走，为了防止意外各位将领还是在主帐当中议了一次事。

　　钟鸣铮依旧是强拽着盛安留在那里，期间还去问他的意见，问得十分真诚。

　　盛安挑挑拣拣地同他装疯卖傻，右眼皮却跳得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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