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撩你们陛下

　　盛安不知道钟鸣铮快要把他的身份给扒干净了，带着一股无名火走到帐外，又被一阵冷风给吹了个清醒。

　　昭帝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藏得极深，他方才一时情急，不知道依照钟鸣铮的多疑，会猜测到哪一步。

　　盛安手攥了攥，恍然意识到自己掌心已经落了汗。

　　无所谓。

　　若昭帝真猜到他的身份，想要如何的话，他完全可以再投一次诚——像之前他说服靳谯留下他一样。

　　三年前靳谯本是想要放弃他，他用裴家剑法换来的一线生机。不过昭帝想必对他们家那剑法没什么兴趣，要投诚只能用他自己。

　　只是昭帝能轻易相信，为了卫国鞠躬尽瘁数代的裴家后人愿意与他投诚吗？

　　盛安越想越头疼，干脆走一步看一步。

　　在外面晃荡许久，等钟鸣铮派人来喊他用膳的时候盛安才回了主帐中。钟鸣铮神色如常，见到他也是在弯了下唇角，并没有别的反应。

　　盛安稳住心神，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淡然坐下像往日那样陪他用膳。

　　大昭军中的餐食大多还是按照皇都那边的饮食习惯所做，都是偏北的地区，与卫国也相差不大。前段时间两个人赶路，途中吃到的不少与皇都的口味相差甚远，以至于大军到来之后盛安每一顿都吃得多了些，唯有今日食不下咽。

　　盛安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刚要放下筷子，就见钟鸣铮朝他碗里夹菜——用的还是自己的筷子。

　　“今夜大军将发动突袭，”钟鸣铮没等盛安反应，抬眸看着他，笑道，“多吃些，待会儿怕是顾不上你。”

　　盛安没想到他开口会说这个，沉默一瞬，道：“臣在帐中候着陛下。”

　　“不，你跟着朕去。”

　　盛安错愕抬眸。

　　他在战场上几乎是什么都做不了，钟鸣铮是有多自负，要带着他一个累赘过去？

　　都这时候了，还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军中？

　　“吴国的军队到了。”钟鸣铮同他解释，话却只说了一半。

　　换作旁人必然是要一头雾水了，但盛安是个将军。

　　吴国的军队到了边境，没有能力跟大昭硬碰硬，很有可能选择偷袭。

　　而第一天晚上，在大昭可能会以为他们需要修整而轻敌的时候，是吴国最有可能发动偷袭的时候。

　　从吴国王都到他们的边境，可比从大昭皇都到这里近得多。吴国却比他们晚来一步，可见途中行速之慢，哪里还需要休息？

　　一般人或许选择老老实实待在军营当中等着对方来袭，但大昭的军队不会。大昭军队的实力，足以支撑他们一边在营中御敌，一边去攻城。

　　钟鸣铮不让他留在军中，也不知道是怕他受伤还是怕他同吴国的人有所接触。

　　盛安很快就在心中捋明白了所有，然后继续在钟鸣铮面前装傻：“臣愚钝，还望陛下明示。”

　　“没什么，”钟鸣铮见他装傻，这回也不准备实话实说了，玩笑道，“朕带你去见一见吴国的军队长长见识。”

　　盛安闻言沉默，低下头把钟鸣铮方才夹到他碗中的菜给尽数吃了个干净。

　　晚膳后没过多久钟鸣铮就换上了银甲，看着盛安一身素淡的月白，什么话也没说，只朝他伸出手，带他出了帐。

　　军队已经在营外整顿好了，钟鸣铮没让盛安自己骑马，而是带着他同乘着那匹汗血马，将他给圈在了怀里。

　　帝王走在军队的中央，怀中那个白衣美人分外显眼，吴国的将领自然也注意到了他。

　　跟吴国真正的偷袭不同，大昭的军队是光明正大地从郊外到了城下。

　　好在吴国没傻到一场偷袭就倾尽所有兵力，城中还有将领迎得了敌，但脸色并不好看。

　　却在看到盛安的一刻变了神色。

　　何为美色之惑？盛安没误大昭，今日却在阵前祸了吴国的军。

　　那道邪秽的目光看得盛安眸色愈冷，指尖动了动，十分想要戳瞎吴国将领的那双眼。

　　愤怒之余，盛安想起钟鸣铮来。他先前从未以真面目示人，便也从未见过这般恶心的目光，但钟鸣铮不知道受过多少。

　　眼下这将领应当还是对大昭有所忌惮，加上盛安身份不明，令人作呕的仅仅只是目光而已，钟鸣铮地位尊崇容貌俊美却实力未显的时候，恐怕还有不少的污言秽语。

　　盛安是心疼他，钟鸣铮却把他的情绪低落当成了厌恶这将领，垂眸问他：“安安想要他怎么死？”

　　钟鸣铮声音不低，语气又极为散漫随意，侮辱性极强。

　　本来两国将士都沉默着，听到这话，吴国那边顿时群情激愤，将领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二话不说就冲向大昭的军队，一时间倒是大昭这边成了守军。

　　钟鸣铮也不耽误，下了命令之后直接揽紧盛安的腰，单手拽着缰绳顺着军队向前，佩剑还安安分分地躺在腰间的剑鞘当中。

　　这副模样，他打算怎么迎敌？

　　盛安心中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钟鸣铮没有放开他，而是松开了缰绳，终于舍得将剑给拔出来，挥手就是一斩，血色落在剑上，一个士兵倒下去，落地的声音被厮杀的声音盖得彻彻底底。

　　这样的场面，盛安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怕不怕？”钟鸣铮笑着问他，手重新握上缰绳，带血的剑横放着。

　　“陛下在这，臣有何惧？”盛安答道，手却搭上那粗糙的缰绳，同钟鸣铮道，“陛下不必顾臣，臣心中有分寸。”

　　“朕原先是怕安安惊惧，手上没了力气。如今看来，是朕低估你了。”

　　战乱这么多年，即使是平民百姓，见到军队也不会太过于畏惧。身处其中固然可怕，但也不至于到两股战战腿软脚软的地步。

　　至于其他的反应，盛安已经懒得去思考如何伪装了——眼下钟鸣铮不要命地护着他，若真出了什么意外，得不偿失。

　　“臣相信陛下。”盛安轻声道。

　　钟鸣铮没有说话，只是猛地一拽缰绳奔到前方去，所过之处横尸成路。

　　大获全胜。

　　这一场夜袭的结果毫无悬念，吴军伤亡惨重，将领被俘，城自然也留不住。

　　钟越带人入城处理后续的事宜，钟鸣铮则带着盛安重新回到营地。

　　吴国派来偷袭的那一支军队也被留守军中的将士们给尽数缴了，只活捉了将领。

　　可惜的是，这两人均是边关守将。

　　如此一看，吴国那些真正的大将还没有露面，他们折了吴国军队的数量，还没有伤到他们的核心。

　　昭帝陛下对这样的烂鱼小虾没有办法兴趣，只又问了盛安一句：“安安想要他怎么死？”

　　“听陛下的，”盛安声音很轻，一双凤眸漆黑，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守将，“臣只想剜了他的眼。”

　　“听你的。”钟鸣铮话音一落，压着将领的那个士兵立刻下了手，一声哀嚎传来，那将领脸上多了两个黑漆漆的血洞。

　　盛安没有看到那一幕，钟鸣铮将他的头给转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带他回到主帐。

　　银甲和佩剑上都滴着血，却半点也没有沾到盛安的衣服上。

　　钟鸣铮褪了银甲，垂眼拿帕子一点点擦拭干净剑上和银甲上的血，吩咐人去烧热水准备沐浴。

　　大概是见到了这样一场算得上是绝对压制的酣畅淋漓的战役，盛安今夜精神有些亢奋，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旁看钟鸣铮擦剑。

　　少年鲜少用这样灼热的目光看他，钟鸣铮有些不太适应，抬头去看他，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他这么喜欢打仗？钟鸣铮心中想，愈发肯定盛安就是那个死在三年前的裴小将军。

　　“安安今夜很开心？”钟鸣铮明知故问。

　　盛安今夜兴致极高，毫不伪装，坦率地应了一声：“陛下英武。”

　　钟鸣铮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心里想的却是，面对这样的场景会热血骤起，果然还是个孩子……

　　钟鸣铮骤然顿住，想起来一个被他忽略掉的问题。

　　“盛安”的信息当中说他年仅十七，比他要小上两岁，可若盛安就是裴恕，他没记错的话……裴小将军恰巧是今年及冠。

　　岂不是说明盛安要比他年长一岁！？

　　小皇帝的情绪骤然落下来，盛安满头雾水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想了想还是抿住唇，没有贸然开口。

　　盛满热水的浴桶恰好在这个时候被抬上来。

　　“安安去吧。”钟鸣铮没有动，而是让他先一步下水。

　　“陛下今日劳累甚多，理应先行沐浴。”饶是到现在，盛安也不敢轻易相信钟鸣铮，生怕这人又拿什么东西来戏弄他，干脆婉拒。

　　“好，”谁知道这一次钟鸣铮并没有拒绝，从善如流地放下佩剑和银甲，边卸着外衫边朝屏风后面的浴桶那里去。

　　当真无诈？

　　盛安半心半疑地看着他，生怕这是激将法。前几日他歇得早，两人沐浴不会赶到一处去，自然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今日……

　　小将军犹豫半晌，最后选择了走向屏风，迎上钟鸣铮诧异的目光，淡定道：“臣与陛下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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