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森的魔女

　　交通线的恢复并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所以我和巴纳德警长一家，只能无奈而焦虑地等下去。
　　夏季的热情如期而至，小镇几乎天天是晴空艳阳，郊外的农田被收割一空，而啤酒和香肠也变成了人们的最爱——庆祝丰收的这些日子里，宵禁被临时取消了，这也让镇子上多了些欢乐的气氛。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一个马戏团越过边境，来到了小镇。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乐子，所以就连德国小兵们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蠢蠢欲动。于是克劳德少校最终还是允许马戏团在镇上演出，并允许不当值的士兵去看。
　　这乐子和我没什么联系。要是这些小丑或者魔术师什么的，都是借此掩护的抵抗者，大概我才会高兴起来吧。所以我在演出的第一天根本没去看。
　　夏洛特小姐倒是带着亚历珊德拉那孩子跑去看了。晚上在她家客厅里，小姑娘兴致勃勃、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她看到的一切有趣事物，什么连体的怪人，吞火的黑人巨汉，柔软如蛇的少女，等等等等。
　　其他的客人对她的描述兴致缺缺——“碎碎”·克拉克倒是很有礼貌地表现得在认真倾听，但我看的出来他的兴趣全在他手上的红茶上。
　　等到亚历珊德拉带着黑猫，离开我们这些大人去上床睡觉后。夏洛特小姐却突然说道：“其实我有种预感。”
　　“什么？！”玛丽安扬起了眉毛，而克拉克也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夏洛特小姐连忙说道：“啊，别紧张啊各位，我只是觉得，在我们闹出那么大动静以后，突然来了个马戏班子，有点太突兀了。不过我今天在那里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魔法痕迹。”
　　这番话让夜魅女士和机器怪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碎碎”抬头说道：“毕竟有不少方法可以掩饰魔法气息，不是么？”
　　他们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
　　第二天的午后，正是客人最少的时候，我正在店里收拾一炉点心，门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欢迎光临。”我头也不回地招呼着，只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近。等到来客停下的时候，我正好也摆放好点心抬起头来。
　　这客人让我眼前一亮——是一位年轻的女士——而且不是欧洲人，是一位亚洲小姐。
　　这位女士挽着一个朴素的发髻，穿着亚洲式样的贴身长裙，显露出窈窕的曲线。我显然之前从没有见过她，这让我略有迷惑。
　　“您好，您想要点什么？”我担心她的法语水平，所以放慢了语速，尽量发音清晰，好让她能有反应的时间。
　　那姑娘马上微笑了起来，“啊，我想我的法语应该还不错，您不用那么慢，蛮奇怪的。”的确，她的法语和任何一个法国人一样地道，甚至没有任何外国口音。
　　“啊，请您收下我的歉意，小姐。那么您想点点儿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弯下点身子，仔细打量起橱柜里的各种糕点。
　　最后她选中了一块奶酪慕斯和一块苹果奶油挞，要了一杯咖啡，然后娉娉婷婷走到窗边的小桌坐下，开始享用起来。
　　我一边继续干活，一边偷偷打量这位女客。结果我和她的目光几次对上了——我发现她似乎也一直在打量我和我的小店，于是我决定先发制人。
　　“小姐，我发现我以前从没见过您呀！”
　　“哈，”她笑了一下，“我是刚到这个镇子的，今天这会儿没事儿，所以到处逛逛。您的点心可真不错，先生，我能问下您的尊姓大名么？”
　　我连忙答道：“路易斯·蒙塔古为您效劳。那么，敢问小姐您——”
　　“黎氏芳蕊（注1），我是从越南来的。”她甜甜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显得蛮天真的样子。
　　“啊！您是那家马戏团的演员吧？”
　　“您说对啦！”她突然把左臂伸向背后。那手臂宛若无骨，像蛇一样扭出了一个奇特的角度。“我是这个马戏团的柔术演员，我打从三岁起就来法兰西演出了！瞧！”
　　我为她拍了几下巴掌，“哇哦，我得说您真厉害，我可是好久没看过马戏了，我今晚一定去瞅瞅。”
　　“您可一定坐到前排呀，我可以和买票的阿奇讲讲，给您留张票，您去了报您的名字就好。”
　　“那可太感谢了。”我赶紧表示感激。
　　“不谢，路易斯先生——我能这么称呼您吗？您的点心太好吃了，就当是我享受这种美味的报偿好啦。现在，我可得走了，那么晚上见哦！”
　　黎小姐站起身来，向我挥手道别。我看着她走出大门，才彻底放下心来。
　　昨晚的对话，让我对这个马戏团也有些心生警惕——毕竟我还是很相信我们那位女巫的本领的。不过，我并没有发现这位小姐有什么特别之处。
　　晚上我收工之后，一如约定，也和其他镇民一样往马戏团的驻地走去。人们都在开开心心吵吵闹闹，一副已然忘记了亡国之痛的样子——不过我并不是要指责他们，对于老百姓而言，平静的生活才是他们需要的，拯救国家的责任是我们这些战士要承担的。
　　等到了马戏团的门口，我才发现这家马戏团规模不小，除了巨大的帐篷，还有一大片游览区。我看见小丑在人群中穿插来回，兜售气球或者棉花糖一类的东西，也有诸如飞刀扎气球一类的有奖娱乐——飞刀摊位旁的那个小丑，腿可真长啊！
　　我在售票亭那里，报了我和黎小姐的姓名，那个买票小丑却毫无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张门票。
　　太阳还没落山，在马戏开始前，我还有空逛逛那片游览区。
　　于是我随着人流，先是看了怪胎和畸形人的猎奇展览，然后又看了一位大力士一次举起六个成人（虽然都是女士），等等等等，直到太阳落下，小丑们招呼大家进入那座巨型帐篷。
　　帐篷里灯火通明，观众们笑语喧天，直到团长出场鞠躬，宣布马戏表演开始。
　　先是驯马的巡场和舞蹈，然后是小丑插科打诨，接下来是魔术师、飞刀客等等各种演出依次上场，赢得了阵阵喝彩。
　　表演了大约七八个节目之后，小丑搬上来一些木桶，随后灯光变暗，音乐声一下子变成了带有神秘气息的东方曲调。
　　“下一位上场的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女郎——让我们静待——蛇——女！！！”

　　注1：越南女性姓名都是“某氏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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