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不在江湖

　　当然那边扶苏谷酒回去也不见得能睡上好觉，首先他们被柳色姑娘眼泪汪汪地迎了回去。

　　“哎我都说了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好担心的……”掌柜的一边拨着算盘，一边念叨着。

　　柳色就坐在客栈一楼等了有一个时辰，本来沐浴之后想体面地和他们正式道谢，却被告知两人已经出门了。她便坐在这里等，没想到这就等到了半夜。

　　“可是，不是最近常有离奇事件发生嘛，夜间出门这么久，怎么不教人担心？”柳色把眼角泪擦了，她似乎也知道这两人并不太喜欢看她哭。

　　扶苏有些尴尬，他几乎忘了在客栈还留了个姑娘，本来只当是举手之劳，人家却苦苦等了那么久。他把扇子收好，弯下腰，将视线和柳色平齐，“抱歉，本来以为柳姑娘回来会直接去休息的，便没有说。只是出去转转，没事的。”

　　乔松以前和他说过，作为王爷他习惯于高高在上了，这样很难让别人接近他。最直接的方法是放低姿态，最简单的就是面对身高比你矮的人，弯下腰，蹲下身子，当视线平齐的时候，能让人感受到真诚。

　　柳色的确安静了下来，面色微红，和他没对视多久就低下了头，“奴家知道这不是奴家该关心的，只是没忍住，没给子都公子添麻烦罢？”

　　扶苏有些无奈，就算真添了麻烦他也只能说没有。站起身然后向掌柜也既道歉又道谢，让谷酒先带着柳姑娘上去。

　　老掌柜抬头看了一眼，“这姑娘到底是你们谁的啊？”

　　“啊？”扶苏愣住。

　　“也没盘发，还没出嫁，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扶苏赶紧摆手，这可误会不得，“掌柜说笑了，只是路上遇到她被山贼劫持，顺手帮了，既然同路就搭个伴。”

　　“嗷。”老掌柜意味深长地应了声，“最近被山贼看上的姑娘真不少。”

　　“我听说是最近山贼猖獗？以前也是吗？”扶苏想起了陈述说的话。

　　“哪能啊？西山五六年前山贼是猖獗过一阵子，也是因为征兵，其实不过是不想去送死而已。陈大人早派人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的了。”掌柜回忆着，还不时比划比划，“要我说啊，这一拨山贼早不是当年那些人了，谁知道是从哪来的？陈大人不好动手也是因为神出鬼没的，再加上上面要办喜事，事情也就压下不敢报。”

　　他说的上面自然是太后寿辰了，毕竟六十大寿，是要大张旗鼓办的，甚至他父皇一时高兴还能大赦天下，那样乔松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出来了。

　　梦总是要做的，万一实现了呢？

　　对于得到的信息他也算是有了想法，便准备上楼和谷酒好好交流一下，就发现她和柳色两人在门前说着什么。

　　“抱歉，乔公子……奴家知道你们并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就是一时忍不住……”她捂着脸，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阿娘她就是晚上出去，然后就……对不起，只是……”

　　她发现自己越想忍住，眼泪越不听使唤，然后转身想直接进屋了，手腕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

　　谷酒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把她的下巴转过来，低头看了看她红彤彤像兔子般的双眼，脸颊上还有刚流下的泪珠。然后谷酒用食指关节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别哭了，妆花了。”

　　柳色怔住了，眼泪也确实止住了。她沐浴好出来时确实好好打扮了一下，花了些淡妆，可是一哭起来，她就忘了这事。

　　“啊，乔公子别看！”反应过来她赶紧想捂脸，可是另一只手也被谷酒抓住了。

　　“没事，挺好看的，不过哭起来就不好看了。”谷酒说着，声音里没什么感情，隔着面纱，这个距离柳色也能看到她黑深的双眸，深不见底。

　　柳色抿唇笑了笑，“好，那奴家以后多笑一笑。”

　　谷酒见她不哭了，满意地点点头，柳色被放开后也就羞答答地跑回了屋子。

　　而另一侧是看到这一通操作被惊呆了的扶苏。

　　---

　　屋里传来细微的水声，而扶苏坐在桌前有些不安。他本来想出去走走避一避，可深更半夜的也无处可去。他又想拿基本书看一看，想起来自己的行李早就精简得不剩别的书了。于是他把之前那副画拿出来，然后一看到画上之人，更加局促。

　　随随便便未经同意就给人家姑娘作画，这可是大有问题的。他赶紧收起来，想想可能烧掉更好，看了看烛火又舍不得。

　　最后他决定练字来平心静气，“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不多久谷酒沐浴出来，就看到这人大半夜的在练书法。她寻思着这可能就是师兄口中的文人吧。

　　“我大概知道那行凶之人是哪一路的。”她漫不经心地擦着头发走过来。

　　扶苏却被吓得一激灵，纸上直接多了个墨点。他慢慢放下笔，把那张写满了之乎者也的纸收了，“你先擦干头发，等我稍稍。”

　　他让客栈伙计去把浴桶里的水倒了，重新换一桶热水。两个伙计本来热水已经快换好了，他却总觉得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散不去，捏了捏眉间，“你们把桶也换了罢。”

　　客栈伙计：？？？这位公子洁癖挺严重的啊。

　　耽搁了些时间，扶苏才沐浴出来，然后发现谷酒竟然坐在桌上在看自己刚才写的那张字。他心头一惊，正想着怎么说，却发现对方头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了。

　　无奈走过去，把自己方才脱下的外衫披到她肩上，“现在你可以说了。”

　　谷酒转醒，看了眼面前那张纸，本来只是看他收在桌角好奇都写了什么，然后发现不知所云，差点睡过去。

　　“紫灵宫宫主有一手九阴魔爪。”她撑着脑袋说道。

　　扶苏回想了一下那天白陶无意间提到的，紫灵宫宫主属于“绝代双骄”之一，有一手绝学九阴爪，而之前何倏给他的那枚镀金羽毛是所谓紫灵宫集结令。

　　“你是说，这可能是她本人出手造成的？”他眉头紧锁。

　　“说不准，但是你要是说那伤口像兽爪，人为的可能性最大是这个。”谷酒摇头，双眼眯了眯，“至于是谁，未可知。”

　　“还可能有别人会这种阴毒的路数？”扶苏倒吸一口冷气，今天他近距离看了那伤口，的确骇人，如果以前告诉他这是人用手伤的，他肯定觉得是天方夜谭。

　　谷酒有些倦了，声音越来越低，“唔，我也不知道，但是宫主出面这也太招摇了。”

　　看着她已经半睡半醒了，原本一本正经冷冰冰说着的话，现在声音模糊了不少，倒是显得有点可爱。扶苏本来还想说一些事情，又不忍心了，笑道：“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不，你继续说。”谷酒一听又把头撑起来了。

　　“其实我在想山贼那事和这是不是有关。”扶苏抛出了他的猜想，“或者说，你觉得为什么那些受害人会和那名女子遇上？”

　　谷酒木了木，“路上捡的？”

　　扶苏扶额，“你当时捡铜钱呢？”

　　“那是从青楼里找的？”她歪头。

　　“你知道青楼什么地方么？”扶苏又笑，她现在的样子有点像个毛绒绒的小动物。

　　“……姑娘很多的地方？”

　　一时没忍住，他“噗嗤”笑出声，然后随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没事了你去睡吧。”

　　谷酒没明白自己刚才说的有什么问题，“可是不然呢？都是和你一样英雄救美遇上的？”

　　扶苏刚想她倒还知道英雄救美呢，马上又灵光一闪反应过来，表情严肃起来，“这么说倒是颇有可能。”

　　“紫灵宫的人能被山贼劫？”谷酒把扶苏的外衫脱下来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坐在了床边。

　　“可是你想，万一山贼也是他们安排的呢？”扶苏回想了一下几人的描述，这一波山贼像是突然爆发的，不知从何而来，和以前的也并不一致，如此看来要是有人特意安排也说得过去。

　　那么问题来了，“杀几个人弄这么复杂做什么？”这是谷酒闭眼前的最后一句话。扶苏想了很久，觉得可能对方另有目的，比如借此寻找什么人，或者为了打草惊蛇。

　　等到回过头想要梳理一下自己现在的推理时，发现她已经呼吸均匀地睡着了。无论何时入睡都很快，没什么杂念和顾忌。他走过去本来是想看看她被子有没有盖好，然后发现她竟然自动睡在了里侧，在外面腾出了一个位置。

　　这位置是给他留的？

　　他整个人呆住，继而哭笑不得，还是老老实实抱了另一床被子睡到了地上。

　　“太没有防备了啊，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安然无恙地蹦跶到今天的。”他叹了口气，把烛火掐灭，半张脸捂在被子里。得亏他是正人君子，要是遇上其他人，谷酒这个样子还不知道吃多少亏。

　　闷闷想着，脑内又把今天的遭际走马灯式过了一遍。他总觉得这些巧合之间隐隐有着必然的联系，现在缺少了串连的那根线。

　　兴许那位无意救下的柳姑娘会是一个突破口。然而回想起门前那两人的互动，他又是一阵头疼，要是那柳姑娘当真看上了谷酒可如何是好哦。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