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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隐隐觉得在睡梦中，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让人不安。
　　我猛睁开眼，凌厉的目光在看清来人后，立刻变得谦卑起来。我试着起身行礼，还未开口，他就伸手将我的肩膀按住，轻轻将我推了回去，长而柔软的棕红色头发有几缕从我脸上、脖颈处扫过，有些痒痒的。
　　“你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他轻声说。仿佛是我的错觉，他的声音里竟透着一丝温柔。
　　我不由得轻叹口气，其实他本是个善良的人吧，只因生皇家，只因这是一个有硝烟弥漫的世界。旋即又摇头！不！我怎么可以同情他？他是个卑鄙的人，他从来不会重视别人的生命，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他甚至拿轩雨他们的性命来威胁我。这样的一个人，我根本不应该同情他。
　　“在想什么呢？”他问。
　　我抬起头，顺着他眼神的方向，透过敞开的窗户看了出去，高远的天空上似乎有一只掉队的大雁飞过。
　　“没什么！”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他很是奇怪，可到底奇怪在哪里，我却又说不上来。
　　“舞，你这次立了大功！”他说。
　　我愕然抬首，正好迎上他带有一丝笑意的眼。
　　“萧挞凛听闻有宋军进攻辽军主营，急率三万兵马回营，高琼便率军大胜那被萧挞凛弃于原地的十多万兵马。等到他发现有诈的时候，我军早已撤退的干干净净。哈哈……”
　　想来，萧挞凛本是打算用十五万兵马制造撤退的假象，吸引宋军主力，然后以留在主营的五万精兵乘其不备进攻澶州城。他却没想到，几乎全军出城的宋军居然抵抗住了他们的进攻，并且还能派兵进攻辽军主营。他肯定也会怀疑宋军攻辽营只是虚张声势，但他却不能不理睬，因为那里还有他必须要保护的人。
　　“这次战役，我们一定会赢。”他说。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坚定，他整个人在这一刻似乎被光芒所掩盖，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王爷韬略过人，一定会胜利的。”我淡淡的说。想到战场上的血雨腥风，想到一堆堆缺臂断腿的尸首，想到闪电营死伤的士兵，我实在高兴不起来。
　　果然，这样一句半真半奉承的话让他的笑脸淡了开来。
　　“回朝后，本王会好好嘉奖你的。”他说完，就起身向屋外走去。
　　看着他突然变的清冷的眼，孤寂的背影，我突然就知道他今天哪里奇怪了！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清冷的人，即使在笑的时候，那双眼也是没有太多情感的。可是今天，他却像对待朋友一般的和我对话，虽然最终我的态度触怒了他，但他刚刚的笑的确是打心底里发出的。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觉得这场战役已经快要取得胜利了吗？

　　眼前的光线又是一暗，那个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怎么又在发呆？”
　　轩雨如往常一样，端了一碗黑汁一样的中药走到了床边。我努力甩掉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向他笑笑，“实在是躺的太久了，人就变得有点傻呆呆的。”
　　他轻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方正色道：“我倒觉得，你现在变得开朗多了！”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从他手中接过碗，昂首，将这黑汁尽数喝了下去。
　　他掏出蜜饯，如以往一般递到我唇边。
　　我却并没有如以往一样，乖乖的张口，只是看着他。
　　他诧异的抬眼，迎上我的眼的时候，他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轩雨”
　　“嗯？”
　　“你说要带我出去走走的。”
　　“嗯”
　　“可是你到现在都没提到要带我出去。”
　　“啊”
　　“那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他的手还拿着蜜饯停留在半空中，一向淡然的脸上有了几许诧异。
　　“你答应啊！你答应了，我就吃下去。”我笑道。
　　他眼里的笑意渐浓，最后终于笑出声，说“好”。
　　看着他眼里有着些促狭的笑意，我这才觉得有些尴尬，从什么时候起，我竟这样小女儿态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身，佯装整理内侧的床铺，以掩饰脸上的尴尬，脸上更是有些火一样的炽热。
　　“我不会骗你的。”他说。
　　侧对着他的我能听出他话里的认真，即使没吃蜜饯，心里依然是甜滋滋的。

　　我们出了营地，一直向东走去，直走到一处河堤之上。四下望去，毫无人烟，凛冽的寒风从河面上吹来，脸上有几分刀割般的感觉，却也带了几分河水特有的清新的味道，直钻入肺里。这些时日，那战场上的腥味一般如噩梦般的萦绕着我，河水的清新让我的心变得平静和安详起来。
　　“在这儿坐会儿吧！”我说。
　　轩雨皱眉道：“你伤还未大好，受不得这里的寒气。”
　　我紧了紧身上厚重的衣袍，笑道：“不碍事！我穿的很厚，很暖。”
　　然后径自选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闭眼轻轻呼吸清新的空气。
　　“舞，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成为文王爷的贴身侍卫？”轩雨紧挨着我坐了下来，问我。
　　我轻扯嘴角，“我请他帮了一个忙，作为交换，我要为他卖命三年。”
　　“你，你是为了救我而和他交换条件的吗？”轩雨的声音激动起来。
　　我睁开眼看着他，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
　　“不是！”我淡淡的说。
　　他的眼里是不信任。
　　我笑了，“当然不是！在认识你以前我就认识他了，他以前帮过我一个大忙，为了还他的人情，我就主动提出为他效命三年。你入狱时，我又恢复了一些记忆，所以就直接去找他兑现我的承诺。”
　　他仍然是一副质疑的样子望着我。
　　我继续说道：“我当时的确想求他救你，可他告诉我，你已经被无罪释放了。”
　　听到这里，轩雨的表情才有了许缓和。
　　“舞，你答应我。以后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拿自己的自由和命运去做任何交换，好不好？”他说。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如果有一天我发生了什么事，你会对我不管不顾吗？”
　　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犹豫，然后就重重的点下头去，“我会。如果有一天你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定会不管你。没有了你，我也会好好的活着。”
　　我的泪开始在眼里累积。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你也不要拿自己做交换。没有了我，你也一样要好好的活着。”
　　“嗯！”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急切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嘴角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轩雨，再有两年，我就可以自由的生活了。”
　　遥望着广阔的河面，我轻声的说，本就低沉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更是显得无比飘渺。
　　“我等你”他的声音极轻，却坚定。
　　我回过头，他的脸庞是坚毅的线条，他的目光也紧紧的锁在河面上。
　　我轻轻的将头倚了过去，在接触到他肩膀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体轻微的一颤。风吹起来，吹起我额前的几缕碎发，他抬手帮我将碎发拂过耳际。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和谐。我微抬起脸，看到他专注而温柔的看着我，我就灿烂的笑起来。
　　这一刻的宁静，让我觉得无比幸福。
　　“轩雨，等这场战争结束了，我们找一个地方隐居，好不好？”我这样静静的靠在他胸前，感觉着他的心跳，仿佛自语般的轻声说。
　　“好！”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河堤旁那一刻的幸福，美妙的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身上还残留着轩雨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味，我记得恍惚中自己似乎被他抱在怀里。是他从那么远的地方，把我抱了回来吗？
　　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我期待着，这场战争早日结束。
　　我期待着，两年的时间快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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