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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2)
“耶耶……”李福万分无辜的向父亲求救。
“不会的,耶耶不许姊姊不带阿逸玩……”李世民金口玉言,对李福保证道。
“嗯……耶耶,阿逸困了,想睡午觉。”每日下午,李福都要午睡,已经养成习惯了。
“好,锦那,阿逸乳母在外面吗?”
“在,要她进来吗?”
“不用。祥来,你带十三皇子出去,小心点。阿逸,回去睡觉吧。”陈祥来从李世民手中接过李福,李福还不忘规矩,“谢陛下,臣告退。”
“嗯,去吧……”李世民笑着抚了下儿子的脸,李福的眼睑已经频频开合。李世民对陈祥来摆摆手,这位内侍抱着李福,小心的退出殿外去了。李世民看着,转头问李敭,“你娘好吗?”
“好!”李敭拉着长声,跪到父亲身后给李世民捏肩,这是她最惯用的伎俩。
“嗯,看样子她是要修成正果啊!”李世民就吃这套,长嘘了一句。
“嘿嘿……耶耶想娘啦……”李敭笑靥如花,在李世民看来却是女儿故意戏谑他,只道:“这大半个月,耶耶思来想去,这次去洛阳,想到河东各州走一走,国事繁多,恐怕得在洛阳耽搁不少日子,一年半载也不见得够。留你娘一个人在长安如何像话,而且那可真是有日子见不着了……”
“娘是不能独自一人在长安呆一年……可娘不喜欢洛阳……”父亲说的全在理,事情棘手,李敭冰雪聪明,“一定要一年这么久吗?”
“要的。二月初八就走,没几天了!”李世民,是认真的。
“二月初八是不是太紧了点,娘一没准备,二嘛……大姊三月份就生了,娘怕是不干。”李敭看出来了,李世民想叫母亲一起去洛阳,可是母亲的固执……要她改变心意难啊!李世民不动声色,只道事事都已经妥帖办下:“大姊那边,其实你娘不用担心——耶耶已经给萧锐准了大假,就不跟着去洛阳,在长安陪你姊姊,宫里的御医也一直跟前伺候,总之,她把心搁在肚子里放好就成了,也是耶耶的外孙啊!不是叫你娘非得跟耶耶一起走,那,这样,耶耶没叫你六哥之藩,等着你娘礼完佛,抱了外孙以后,送她去,耶耶在洛阳等她!”
“这样也好……”李敭想了想,很同意父亲的安排。李世民看火候差不多了,开始鼓动女儿:“要不,锦那帮耶耶做个说客劝劝你娘去洛阳?阿逸还小,得亲娘在跟前不是?再说,锦那也不想一年都见不着亲娘不是?别看你娘表面对你严苛,心里可是最疼你!不然,这次,你这张小纸片还能从大兴善寺里递到耶耶的手里?”
“什么都瞒不过耶耶……好吧,我明天再跑一趟……为大人分忧,女儿义不容辞!”李敭对父亲皮笑肉不笑——又被耶耶算计了。
“嗯嗯,就知道锦那最心疼耶耶了!”李世民看来欢颜真诚。
“耶耶也心疼女儿呀,女儿是不是要‘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呢?!”李敭趴在李世民的背上,圈着父亲的脖子,轻轻摇着,逢迎更上一层楼。
“你这闺女……嘴甜起来腻人死,刚刚还跟耶耶赌气……”李世民把手背到身后,就像李敭小时背她那样,父女头贴着头,黏在一起说话。
“耶耶,问你个事,娘是不是有秘密?”李敭突然话锋一转。
“什么秘密?你是说你娘不去洛阳?还不是你外家的阿翁……”李世民不解。
“不是。这次我跟娘去大兴善寺,好几次傍晚看见娘一个人对着一个小石塔暗自垂泪。趁娘不注意,我去看过,没什么特别,塔上只有一个小龛,里面好像放着一块锦帕,看起来很旧……耶耶,你怎么了?眼睛红了……”李敭只将自己半月以来看到的疑惑倾数相告,冷不丁发现父亲的情绪突然消沉下去,神色也有异。
“没什么,被烛火熏了眼睛。”李世民笑笑,分明是掩饰。
“我看看,帮你吹吹……叫人换根芯吧……”李敭看在眼里,心想必是父亲不愿说,不好再追问,便顺水推舟道。
“不要紧……你娘的秘密,你去问你娘,耶耶哪会知道!”李世民搪塞到杨旻那里。
“耶耶不是天子嘛,还能不知道?”李敭嬉笑反问道。
“天子就该什么都知道啊?耶耶要什么都知道,当初怎么也不会把你生出来……最会闹人!”李世民笑骂道。
“也最会疼人……嘿嘿……”李敭大言不惭,“哎呀,眼睛睁好,别闭,不然灰吹不走……”
“好了,不迷了……机务缠身,耶耶一会要去两仪殿;要跟耶耶去洛阳,你要带什么不带什么都得收拾,还有阿逸的,时候可不多,别丢三落四。”李世民拉住女儿的手,好言嘱咐,收纳她的孝心。
“好,女儿知道了,女儿告退。”李敭懂事的点头受命,有礼而去。
“去吧……”李世民看着李敭离开,心里却翻涌着苦楚,呢喃自语道,“那个孩子要是还活着,该跟锦那一般大了……”
“要比阿茶稍大几个月……”陈祥来已然拿着一根全新的蜡炬进殿来,替下了旧的,“淑妃平日里最疼十七公主,由阿茶去劝说,淑妃定然能去东都伴驾的。”
“是啊,能说动淑妃,也只有十七娘!”李世民表情祥和道了一句,转瞬便射出犀利的眼波,“祥来,朕最喜欢你的,不是你的精明,而是你能管得住自己的嘴巴……”
“是,卑官失言了……”陈祥来忐忑自己一时的逞强滑舌,赶紧低头认错。李世民敛色瞪了他一眼,收了锐目,心思却怎么也静不下来,被女儿无意的挑拨,往事又上心头,是他对不起“旻旻”!弥补,已然无法可觅,原本,真是此生无憾——
贞观元年八月初一,还在东宫,时尚仍未贵人的杨旻突然遣人来邀李世民国务之暇驾临内坊倚华院,只道今日非比寻常!李世民不解,然乘兴而去。进了房,杨旻还在打扮,说是未料陛下如此迅速,稍待。李世民冁然玩味,自要看看杨旻玩什么古怪,便在前厅来回悠踱,屋内雅香清幽,案上纸张散落,留白有墨,杨旻原来在写字。李世民随意抽了一张,是首五绝:“再进宫阙门,依偎非故人;滋味又多少,缘定是无份。”念罢,李世民的脸色陡然一沉,口中似有话欲出,终是无声。略一深思,李世民提笔写道:“花好想月圞,悠哉飘香院;无心晓字句,我自难入眠。”写好折起,搁在书案上,李世民便拂袖而去。
杨旻并不知道李世民已经走了,皇帝突然离去更叫侍从不知所措。杨旻出来前厅,不见了李世民正心中揣度,忽然发现一张纸落在地上,拾起一看,是自己写的那首“断诗”。杨旻愣了愣,恍然大悟,环顾四周又在书案上寻到了李世民留下的怨句。碎碎念来,杨旻哑然失笑,挥毫又是一首,叫一名内给事送到长生院去:“遥想初嘉辰,漠然心已刎;愤语惶下泪,至今误尤深。”
李世民难以释怀,便叫人上了一壶酒,还没喝上三杯,杨旻的诗便送过来了。李世民阅完,顿住了,好一会,摇头苦笑,接在下面写了四句:“物是也变迁,人非更多年;怎奈心幽处,难忘昔旧颜。”然后,仍旧叫来的内给事送回给淑妃。
杨旻看完,入神思量片刻,又续了四句:“周年夜梦沉,婵娟思君恩;哽咽白头吟,执手藉余温。”连同一颗形似晨露的翡翠,一并交给内给事,叫他再去。
这样往来再三,已经银河灿烂,李世民知道杨旻一定会再送诗信过来。果不其然,得了新篇,李世民连忙打开,翡翠掉了出来,险些砸到地上。李世民拿着翡翠,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竟发了一会呆,再答了四句:“蟾轮不作伴,把酒独无欢;玉露随风至,云开会缠绵。”交给内给事,却留下了翡翠。
李世民饮完整整一壶酒后,才带着微微的眩意,还有翡翠,再去了倚华院。院门口,李世民失神了——粼粼净罗,澹澹素颜,娥眉青瀑,玉碾雪成!“世间无双,谁得无憾!”赞语犹响在耳,却是杨旻说来,“不知今日,能否无憾?”
“原是句妄语……”李世民竟不知如何作答——旻旻,居然记得!
“原来,确已人非……”杨旻美目“哀淡”,神色“黯然”道。
“不,我是说,当年这话,实则亵渎……虽然无心,你却不气……”李世民连忙辩白,只怕再错词达意,“妍夏妖娆,依旧如昔……”杨旻,出淤泥而不染,仍是当年净域寺里最令李世民心旷神怡的纯美白莲!“金枫玉露”,终对成双,今日当真,非比寻常!朵下蓬中,莲子颗颗圆润饱满,正是蕊好花盛的告白……
李世民深叹了一口气,也罢,都过去了……只盼明天女儿能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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