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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气旺盛的东京
我没有和他再争辩下去,我可以理解明白他有他的理由,但我同样有我的坚持。难得的,这是我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有点可笑。
反正我已经决定了。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不想再留下来!
把头探出窗外,翘首望着那圆圆的皎月,怔怔的,没由来有点酸。酸得让我想哭。
也是思乡了吧。我匆匆低下头。我只是很想很想回家。
这地方陌生得连情绪也是陌生的。
回去以后,这种闷闷的情绪也许就会过去吧。
于是我跑去收拾好自己带来的东西。嗯,其实也不需要执什么的,我又没有带什么过来,只是不这样执一执,我的心好象还是纠结着什么似的。
这时候,门铃响起。我停住手中的动作,一会才去开门。
我以为是仓木慎二。除了他还会是谁呢?所以没有仔细留意,开门才发觉是个不认识的男人,操着流利的英文:“请问妳是不是凌七月小姐?”
我点头,皱了皱眉。现在我对这些突然冒出来叫得出我名字的人都很不舒服,下意识总是觉得有什么要发生。
“仓木老夫人请凌小姐过去一趟。”
我退了步,神色冷下几分。“对不起,我不认识。”我过来日本的目的只有有一个,其它的我一概不想知道。
陌生男子又说了几句话,我皱了皱眉想一把甩上大门,他却挡住大门。我瞪了他一眼,并不恐惧,只觉得烦!
我转身拿起电话按下那十个数字。
十五分钟后,仓木慎二出现在我们面前。这种事,当然由他来处理,我都把仓木慎二当作是我的经理人了。
仓木慎二以日语跟他交谈,很明显他们是认识的,那男人脸上有犹疑之色,仓木慎二再说了几句,那男人就离开了。
我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径自倒了杯水,温热的水沿着咽喉滑下,烫着我的胃。
“妳不好奇吗?”他坐在沙发上,挑着眉望我。
我有点木然。“为什么我要好奇?”
“这关于妳的身世。”他点明了说,一双眼逼视过来。
“我现在的生活很好。”
“难道不觉得是遗憾吗?”
“也许。”我还是淡淡的。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问:“妳要去看一看仓木老夫人吗?”
我一脸狐疑。
“妳的祖母。”
我几乎是立即的,摇头。
他点头,没有为难我。“有一天妳会愿意。”
是吗?连我自己都不肯定,我倒想知道他凭什么可以这么肯定。
而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父系是姓仓木的。不知所谓到极点!连血统都不一样了。
我正要走进房间,突然想起某些事,回过头来问:“你跟这个仓木家有关系吗?”一直,我都忘了去探究他到底与我有什么直接间接关系,打从踏足日本这片土地开始,一切都由他安排。
“我是仓木家的养子。”他说。然后笑了笑,有那么一点奇怪的味道,我还来不及考究,他已经把那笑收起来。
“妳早点休息吧。”眼光轻轻的扫过我放在地上的行李袋,我的心微微的一跳,怕他知道了什么。
但他转身就走了。
我吁了口气。是的,明天我就要走。
一觉醒来才八点,梳洗好之后拿起行李袋就出门……嗯……要不要给他留张纸条?我想了想,于是找了纸笔写下我要离开,对不起之类的话,纸条压在茶几上。
我打开门,仓木慎二倚在门边,笑意盈盈。
“早安。这么早,要去那儿玩吗?”
没由来的怒气,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提着我的行李袋绕过他。
他不疾不徐的跟在我身后。
我不管他,打算坐JR到关西机场。我连车站在那儿都不晓得,信手招了出租车,没想到仓木慎二跟着挤了进来。我告诉司机我要到车站,鸡同鸭讲的,很泄气。
突然,仓木慎二插嘴。因为说的是日语,我听不懂,难免有点狐疑。
他不以为意,“妳不是要到车站吗?”
我偏过头没有再理会他,也不怕他会骗我。
当然,我狠一点的话可以直接要司机载我到机场的,但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样不值得。
结果,出租车真的载我们到车站。
“你要送我吗?”我还是有点疑惑,语气却好了点。
他但笑不语,还是跟着我。
日本的铁路线纵横交错,看得我头昏眼花,待我想看清楚一点,仓木慎二已经购好票递过来了。
“谢谢。”我拿着车票跟他走。
我以为他要带我去机场,所以上了新干线都不以为意,直到坐了快九十分钟,我才警觉。“为什么还没有到?”
他悠闲地从杂志上抬眼,“怎么可能这么快?”低头看了看表说:“嗯……大概多一小时吧。”
我立即皱眉,“你从关西机场载我去京都都不用这么久。”
“谁说我们要去关西机场?”他要笑不笑的睨了我一眼。
一怔。什么?我气得咬着牙,偏偏是自己白痴,以为他带我去机场,是!他根本从不曾说过,只不过是我以为。
“饿吧。我去买点东西给妳吃。”
“我们要去哪儿?”气闷的问。
“东京。”
~~~~~~~~~~
被骗来东京……好吧,是我自己傻。一口乌气也只好憋在胸口,谁叫自己蠢。
“证件、钱包在哪儿?”他突然问。
“干什么?”噢,这下别怪我有这么小人的想法了。
“别放在行李袋中,要贴身收好。”他小心叮嘱。
听见是这样的建议,我才放下心,没有怀疑的把证件与钱包都贴身放好。
他笑了笑,突然一手把我的行李袋拿过去。
“你干什……仓木慎二!”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的举动,然后大叫起来。
喝!他竟然把我的行李袋拋到垃圾筒中。
太过份了!我想也没想,立即提起脚来要跑过去捡回我的行李袋。
仓木慎二伸手过来拦住我,因为身型上的差距,我被他拉上另一条电车线。
于是我眼白白的看着行李袋消失在我眼前……刚刚才拿在手中的啊!我气得全身发抖。
“提着个行李袋走来走去不觉得麻烦吗?”他无视我的怒气,态度悠然。
“我不是走来走去,我是要回去!”怒瞪他。
“不,妳不回去。”
我瞇了瞇眼。“你以为你是谁?”真讨厌他的自以为是。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勉勉强强算起来,嗯……我们倒是称得上有兄妹关系。”
我一怔。兄妹?要是真要算起来的话,的确构得上有关系。不过这关系太淡太薄了,他不说我还想不起来。
大概他也觉得这关系算不上是什么关系,语气并不认真。
他伸手拨了拨我的留海,低下头来跟我靠得很近,我皱着眉迎视他的目光,他忽地一笑。
啊!我瞪大了眼。他不就是──
“想起来了吗?”他笑。
“是你。”
原来我在圣诞舞会中遇到的那个陌生人就是仓木慎二!别怪我现在才把他认出来,那晚他全身上下露出的地方除了那双眼睛可以让人隐约记得之外,我真的完全记不起来。
“别皱眉好吗?”
“你……早就知道我?”
“并不出奇是吗?我认识凌姨。不过那次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她知道我吗?”我突然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她知道妳已经二十年了。”他收起笑脸,回答得正经。
“我却是现在才知道她。”我的声音淡淡的。没有遗憾,也没有怨恨。
“是太迟还是太早?”他望着我。
我没有回答。
仓木慎二没有再说下去,脸容一改,帅气的脸飞扬,“来,我带妳去玩!”
于是,无端端变成东京一日游。
出浅草站,跟着他参观著名的雷门、仲见世通,游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间中可以听到身旁的说着熟悉的语言。到处都是白鸽,并不怕人。
仓木慎二一直把我带到浅草寺的殿内。
“这是东京都内最古老的寺庙。第一次来东京怎么可以不来?”
我只是随处参观。
“要抽签吗?”他问。
我摇头。
由东京塔、原宿竹下通、西班牙阪、惠比寿花园广场……走得我两条腿要断了,全都是人气旺盛的地方。他只是问过一句妳有什么地方想去,我答没有之后,就开始了这段并无目标的行程。肯定他没有目标,是因为他会突然想起某个地方来,跑来跑去的,累得我快垮掉。
“累了吗?”他好象这才发现似的,但唇边噙着某种恶意。我翻了个白眼装作没看见。
“最后一个地方。”他还不肯放过我。
我跟着他进餐厅,以为他所谓的最后一个地方是指吃饭,大大的松了气。刚才去的地方全都是旅游境点,眼里是人影、耳边是人语,过份的热闹,竟然有点吃不消。
“这里是台场。”
我已经累得一坐下来就不想动了,虽然每到一处他都会略作说明,但听在耳里,不留痕。
“累了,就没气力偷跑。”他调侃着。他不会真的打这个主意吧。
靠着一面大型落地玻璃窗,我转过头去,看到远处一条发亮的桥,在夜色中如钻色,令人目眩。
“那是彩虹桥,横跨东京湾。”这才是他口中的最后一个地方。
直到这一刻,我的耳边才少一点人语、眼里才少一点人影。这样静静的,心里不是该平静吗?何以反而有点焦躁?
“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带妳好好看一下东京。”他居然如此说。
“今天还看不够?”我皱了皱眉,还说要好好看一下?
“今天有看过什么吗?我只是带妳出来吸一点人气而已。”他朝我眨眨眼。
我一怔,眉心皱得更紧。原来是他刻意的,难怪他今天没有像往日般穿上西装,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穿西装以外的服装,而其实,他还很年轻。
“为什么妳这么爱皱眉?”他伸手过来,姆指与食指圈成O型,然后轻轻弹向我的眉心。
心里一震,偏过了头。凝望着远方的彩虹桥,不不不,爱皱眉的不是我。
“七月,知道我为什么要带妳出来吸一点人气吗?这几天妳过得一点生气都没有。从机场看见妳,妳的脸上就刻着不要管我我也不要管你,什么事都与我无关。”他打量我,晶亮的眼眸在猜揣。
“我只是不习惯。”我低声说。是的,我只是不习惯而已。
“那就好,慢慢就会习惯了。”
“会吗?”轻问。
“妳已经在习惯中,只是自己不察觉。”
也许吧。
他也转过头去凝望那桥,眼光变得迷朦,“我也已经习惯了。”淡淡的一笑。
为着他语气里有着异样的温柔,我多看了他两眼。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回过来望向我时已收起那迷朦。“所以,妳就多住几天陪一陪凌姨吧。”这次,他态度诚恳。
“为什么是我?比起我,你跟她更亲。”我平静。
“不一样的。”他也很平静。“妳是她的刻骨铬心。”他的中文说得恁地好,刻骨铬心。
我一震。他却没有再说了。
结果,回去京都之后,我答应他暂时留下。
也许,我不是想象中那么想回去吧,也许,我只是找一个理由。
~~~~~~~~~~
当我告诉凌如意,决定再过几天才离开,说是想多玩几天。我是这样告诉她。
她讶异,望着我好一会。她带笑点头,那是惊喜,出乎意料的。
“会妨碍妳的学业吗?”她关心。
我摇头。反正仓木慎二已经帮我办了休学。
不知怎的,留下来好象不那么不情愿。当然,我很清楚自己会回去。
她带着笑意走出露台,深深吸了口气。
“春天快要来了。”
我拿着外衣给她,“别要着凉了。”我凝视着她,一直都觉得她跟那照片中的她不一样,当然,不是指岁月留下的痕迹,也不是带病的悴憔。而是她的神情。
照片中人虽笑却无尽的哀伤苦涩,连看的人都觉得那沉重的悲凉,眉间心头重重扣着郁闷,彷佛一辈子也解不开。而现在的她却没有那种感觉,愉快又喜悦,判若两人。
我并不了解这些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但过得这么悠然喜悦,是不是快乐?是不是幸福?
“再过一阵子就可以看到樱花了,有没有看过樱花?。”
我摇头。
真奇怪,像是浑然忘掉了。
这时候,有人叩了叩门进来。
“这么早?”我以为是仓木慎二。
“不是慎二。”凌如意像是料到是何人,离开露台。
那是一个老夫人,穿著整整齐齐的和服,花白的头发梳成髻,一丝不茍的。她拿着拐柭,但腰背挺得很直,目光突然转到我身上,凌厉得很。
跟在凌如意身后的我微微打了个突,明显感受到她的目光是射向我的。
凌如意带笑跟老夫人打招呼,看样子她们该是相熟的。
我连忙欠身离开不打扰她们。陪伴凌如意这几天,出现过的人除了仓木慎二之外并没有其它人了。是没有其它亲人吧,猛地记起,她的亲人呢?
有点犹疑的,我没有再想下去。
这时候才中午时份,都不曾试过这么早离开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去哪儿好。
再回京都之后,仓木慎二就没有再天天陪我到疗养院了,但总会抽时间过来,每次看到他,都是匆匆忙忙的模样,一贯的西装。
我学会了如何坐车,知道超市在什么地方,因为仓木慎二不再贴身打点我的一切,所以我必须学会这些东西。当然,还有几句再简单不过的日语,像是你好、早安、谢谢、对不起……就这么几句,再多都记不牢。
“下午去了哪儿?”仓木慎二的工作地点在东京,有时候过来都已经很晚了,早上去看一看凌如意又得回东京,这样的奔驰,有时候连我也不能理解。
他过来京都时都会过来看一看我,怕我逃了吧。
我抬眸,他怎么知道我下午不在凌如意那儿?
“老夫人每个月的第三个礼拜一就会来看凌姨的。”看来,连仓木慎二也熟识这老夫人。
“去了银阁寺。”
他笑,笑得莫名其妙。“这样不就好吗?”
我知道他是说我来京都这么久什么地方都没有去。没管他的调侃,吃着他买来的寿司。
“她就是仓木家的老夫人。”他突然说。
我一怔。他说的是我在疗养院里看到的老夫人。微微的惊心,然后想了想,又好象没什么。
“她的目光很凌厉。”我说。
像是没有预期我会这样说,他笑,“当然,老夫人是仓木家的支柱。”
而我想起,到东京前一晚曾经有个男人来说老夫人想见我,仓木慎二帮我应付了之后,便不曾提起过。是仓木慎二帮我拒绝了吧。
“如果樱花开时妳还没走的话,我带妳去看吧。”他伸手过来捡了件寿司。
会留到那个时候吗?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樱花盛开在什么时候。
初见仓木慎二,一身黑西装,加上他的表情,以为他个性严肃谨慎,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真是双面人来的,相处下来才发觉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一盘寿司被我俩干掉。
仓木慎二帮我倒了杯茶。
电话铃声响起,我微微一跳,因为好久都不曾听过电话声了,没有细想就拿起了话筒,猛地发觉不妥,立即把话筒塞到仓木慎二手中。
他接过电话,用日语说了句,目光突然射过来,然后把话筒递给我,“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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