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甜西柚

　　第二十四章

　　这几天她从来没跟别人聊过自己心里的想法。

　　心里似乎憋着这么一股劲儿，想知道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但当纪言之问她的时候，脑子里那根崩了已久的弦莫名就断了。她抿紧唇，指尖深陷进掌心里，眼圈忍不住泛红：“嗯……”

　　鼻端萦绕着一阵酸楚，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底不断酝酿发酵。

　　但她又不敢掉泪，生怕纪言之会觉得她是个胆小怯懦的人，只能紧咬牙关，生生地将泪意憋了回去。

　　窗边有温热的风拂过她鬓边的发丝，过了几秒，一只宽大温柔的掌心落在她的发顶。

　　“别害怕，”男人弯了弯唇，声线压得格外柔软，几乎是在用气音，透着一丝慵懒的磁性，“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么逞能。”

　　短短几个音节如同一把锤斧，惹得她心窝某处倏地塌陷了一块。

　　紧绷的情绪终于在瞬间瓦解。

　　她睫毛濡湿，鼻端也通红一片，眼眶里蓄满了逼人的潮热。

　　“抱…抱歉。”温阮的声线颤抖着，她忍不住眨了几下眼，又连忙抬起手来用掌心抹掉眼角的泪水。

　　搁在发顶的掌心轻轻揉了两下，纪言之眉间漫开柔和的笑意，温润的眼睛里盛满了光。

　　温阮向来都是被宠爱的那一方，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

　　来之前父亲也很不同意她的做法，无疑是担心她会被欺负，会受伤害。起初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时她也有强烈的担忧。

　　但此时此刻，她却感觉自己像是被纪言之眷顾着。

　　只要有他在，什么都可以无所畏惧。

　　等到温阮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纪言之勾着指腹帮她擦了下脸颊的泪珠，轻哂：“想不想出去？”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鼻音含糊着说：“出去？去哪儿？”

　　她边说边从口袋里翻出一包纸巾来，小姑娘肩膀还抖颤着，视野被泪水氤氲，朦胧到看不清晰，连动作也慢吞吞的。

　　正踌躇着，指缝里的包装袋被一只修长的手抽走，耳畔传来封条撕开的声响，下一秒，她的掌心里就塞了一张质地柔软的纸巾。

　　“去外面。”

　　“外面？”她擦干净眼泪，努力咽下哽咽的情绪，含糊道，“做什么？”

　　男人拖着气息轻笑了下，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往两边轻扯，嗓音低沉的醉人：“哄你。”

　　*

　　蹑手蹑脚跟在纪言之身后来到他公寓车库时，温阮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她猫着腰悄咪咪地环顾着四周，生怕被什么人抓住。

　　纪言之单手揣兜走在前面，摸出手机发了条语音：“胖子，车钥匙拿下来。”

　　他转过身，看到矮他一头的少女眸里填满紧张和躲闪，时不时地打量着旁侧，垫着脚尖一副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她心不在焉，自然也没注意到男人早就停了脚步，毫不留神撞到了他的身上。

　　温阮软着气音低低地“哎呦”了一声，稍退两步，皱着眉揉了揉鼻端。

　　男人顿时气笑了，舌尖快速舔了下唇珠，偏着头吊儿郎当地问：“你这是打算‘越狱’？”

　　“难道不是吗？”她有些挫败地垂下眸，小嘴干巴巴撇着，声线闷得嗡里嗡气，“节目组不是规定封闭式训练嘛，像我这样偷偷跑出去，怎么想都像是犯|罪了似的……尤其是还拐着你。”

　　最后一句她说的极其小声，不仔细听根本难以捕捉。

　　而纪言之的听力向来很好，他散漫地勾起唇，慵懒着声线拖腔带调，“那要是我们被抓了——”稍许停顿，漆黑的眸对上她的，慢道，“你要对我负责。”

　　“？？？”

　　温阮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清亮的鹿眼呆滞了一瞬。

　　这……听着怎么别有深意呢。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她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鼓着腮气呼呼地扬起下颌，有些不服气的嗫嚅：“分明就是你拐我啊……”

　　他不禁失笑。

　　有光从枝叶冗杂的缝隙中泼洒而落，跳跃的光点缀在她的眉眼，小姑娘呼噜呼噜鼓起的脸颊像个小仓鼠，嫣红柔软的唇瓣随之翕动。

　　气息一顿。

　　他的视线纠缠在那抹饱满的唇珠之上，眸光逐渐幽深了几分，喉咙微滚。

　　指尖泛起湿漉的汗意。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温阮鼓的那口气不自觉撒了一半，她蒲扇着眼睫，细瓷般的肌肤被骄阳烤的发热。

　　？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她这样想着，刚想开口询问，站在身前的男人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来。

　　修长骨感的指尖越过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嘴角。

　　指腹沾染着些许烫意。

　　温阮怔然一瞬，心跳逐渐加速，紧张地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停了片刻，男人拖长尾音笑了下，慢条斯理地将她嘴角那根发丝拨弄了开来，又收回手，眼神清亮：“那我会对你负责的。”

　　被他摩挲过的肌肤炙热，像是被火柴溅起的星火撩过一般。

　　即便如此，温阮仍旧感觉心底仿佛空荡荡的，似乎察觉到他想做的不止于此，又不敢细想。

　　自然也就忽略了他耐人寻味的语气。

　　出神间，胖子屁颠屁颠地从公寓门口跑过来，先是看了几眼跟他平行视线的纪言之，又将目光慢吞吞地往下拉——

　　然后，诧异地长大了嘴巴。

　　“你你你你你你…女的！？”他夸张地瞪直双眼，语气跟个机关枪似的。

　　温阮的思绪被他激动的叫喊拉了回来，疑惑地歪了歪头：“？”

　　“还是个少女！？”

　　“？？？”

　　说完他便换上一副痛哭流涕的神情，极其戏精地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说：“老大，你终于开窍了——”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心稍带不悦地轻拢着，抽过将他手里的车钥匙，冷哼：“闭嘴。”

　　“哦。”他爽快地应了声，然后将视线黏在温阮身上来回打量着。

　　啧。
　　甜妹型，长得也漂亮。
　　粉嫩嫩软乎乎的一只，抱在怀里一定特别舒服。
　　老大真是好福气……
　　不对，这么好的妹子怎么就让老大给败坏了呢。
　　罪孽罪孽。

　　余光瞥到胖子仍旧紧盯着温阮，纪言之下颌紧绷，扔过去一记警告的眼神：“眼睛也闭上。”

　　“别啊——”

　　他冷着脸幽幽地吐出两个字：“奖金。”

　　胖子感觉额角跳了跳，不情不愿地朝资|本低头：“我闭！”

　　他闭着眼笔挺地站在车库门口，直到听到车子发动的声响时才缓慢反应过来——

　　“不对啊老大，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越狱。”
　　“？”
　　“你已经是共犯了。”
　　“？？？？”

　　山间小镇的空气蓊郁潮湿，砖红的墙角爬满墨绿色的蔓藤，遮天蔽日的梧桐树似有辛香般簌簌抖落。

　　温阮抓着安全带窝在副驾驶里，她在满目翠意中捕捉到夏日的丝缕清凉，心旷神怡地深吸了口气，心里那点郁闷也消散了大半。

　　纪言之侧目瞥了她一眼，眉梢微挑，忽然开口道：“那天坐在副驾驶的人是你吧？”

　　温阮转过脸来，一脸疑惑：“？”

　　“录制初舞台那晚，”他握着方向盘向左打了一圈，语气闲散，“基地外面。”

　　“……”

　　握着安全带的指尖略微抓紧了一些，她紧张地咽了记口水，耳根慢吞吞地红了。

　　这……他怎么都能认出来啊？
　　他该不会以前就认识我吧？

　　捕捉到她有些无措的神情，纪言之唇角掀起泛起一丝弧度，微挑了挑眉：“躲我？”

　　她瘪了口气，想了个瞎掰的理由，磕磕绊绊地解释说：“那个…其实我有…老师恐惧症。”

　　他饶有兴趣：“哦？”

　　“从小我就有点害怕老师，特别是在学校外面见到老师的时候，都会东躲西藏的，所以那天晚上纯属是条件反射，没有别的意思。”

　　纪言之拖长尾音“嗯”了一声。

　　就在温阮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身侧的男人又漫不经心地丢过来一句：“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酒店的事满怀愧疚。”

　　“………………”

　　温阮僵硬地动了动唇角，笑不出来。

　　心理建设了许久，她咬咬牙，倏地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说——

　　“哥哥，我能跟你商量件事吗？”

　　他勾唇：“什么？”

　　“你能不能把在酒店的事情全都忘掉？”

　　否决的干净利落：“不能。”

　　“……好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哭丧着小脸侧过身去，不由自主地喃喃道：“说好的哄我呢……”

　　纪言之稍侧过眸，瞥见她红透的耳朵，忍不住低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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