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卷之南明玉

　　011
　　距离七月七还有两天，木通丢下白影，奉命下山去了。七天前，陈家小女儿下葬，如今，是收集灵气的时候了。据慕三清说，以往临近中元节时皆是商禹亲自下山，借超度之名行切魂之实，如今大约是因为山上多了几人，加上储灵罐被打碎，让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但凤澜却是相当淡定，自那天九真被单独叫走之后，他除了喝茶赏花看书，再没做过其他的事。
　　九真有点坐不住：“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凤澜喝了口茶：“再等等就知道了。”
　　九真只好不再说话，只是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守在房间，实在不符合她的性格。想着她眼珠子转了几圈，完全忘记了三天前被商禹吓得不轻的事，腆笑着蹭到凤澜身边：“山腰有尸骨，山顶总该没有了吧？扶风山可是海外飘来的仙山，你不想去山顶看看，有没有赤羽草？”
　　凤澜含笑看着她：“扶风山是南边飘来的山。”
　　“然后呢？”
　　“赤羽草只长在东边。”
　　九真只好认输，怏怏道：“好吧，我只是想上山看看，能不能打到野鸡什么的。”得云观虽是斋菜，却样样精致。只是时日已久，她实在有点想念大鱼大肉的日子了。
　　完全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放弃这些去修仙。
　　凤澜忍不住好笑，不过仍是答应了这个要求。天泉的路虽然封了，天泉却是没办法藏起来的。上山说不定能一睹天泉真容，到时候要去那里埋骨灰还是其他随便什么东西，都要容易多了。
　　两人做贼似地朝扶风山山顶而去。
　　看得出来平常几乎没有人上山去过，大概这也是禁令里的一条。
　　九真拿出随身携带的弹弓，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周，山路走得磕磕绊绊的。好几次若不是有凤澜在身边，她都有摔个狗啃泥的危险。她忍不住将心思收了回来，目光移到凤澜身上。
　　这世界上总有一种人，无论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解决办法总是信手拈来。走什么样的路，都像在自己花园里散步。
　　“你有没有害怕过？”
　　“嗯？”
　　九真想了想，极力将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就是看见比自己强的，遇见未知的事情，你有没有怕过？”
　　“有。”凤澜轻描淡写道，“我小的时候，很怕会突然死掉。”
　　“那现在呢？”
　　“现在？”凤澜想了想，“人生除却生死皆闲事，如今我大部分心愿已达成。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死。”
　　“那你为什么还要找赤羽草？”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了。”
　　“唔，当初我救你，总要有理由。”凤澜将脚下齐腰高的杂草踩下，以便九真方便行走，“你知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的。”
　　听到这个答案，九真想上去踹他一脚，但她忍住了，继续问：“没别的了？”
　　凤澜却突然停下脚步，示意九真噤声，同时拿过九真手里的弹弓，瞄准不远处的一只兔子
　　——咻！
　　兔子应声倒在地上。
　　凤澜：“够你解馋了么？”
　　九真只好过去将兔子捡回来：“去哪里？”
　　凤澜辨认了一下周围，随手往远处一指：“估计就是那天晚上的湖。”
　　九真没心思打听他是如何在这一片丛林之中辨别了方向，只是‘那天晚上的湖’成功让九真想起了摊开在月光下的尸骨，她举起手里尚未断气的兔子瞧了瞧，接着把兔子放回了地上。
　　“不吃了？”
　　九真摇头：“回去吧。”
　　凤澜顺手将她的手握着，往刚才指的方向走：“往上走走看。”
　　他动作自然流畅，九真半点也没感觉到不自在，顺着他的脚步一边走一边问：“你觉得这溪水源头，会是天泉？”
　　“看看就知道了。”
　　山间树木郁郁葱葱，一路走过，几乎没能看见什么枯枝残叶。好像季节从不在此更迭，所有天灾都不在此降临。时日尚早，两人脚步轻快地行走在山间。
　　日光斑斓，微风轻扬，呼吸间尽是清新的味道。
　　九真心情好了不少，这才注意到被凤澜握着的手隐隐有了薄汗。她去看凤澜，却见他一副怡然自得样子。纠结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挣开。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阵，凤澜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凤澜没说话，只是神色变得凝重。他凝神倾听片刻，接着手瞬间挪到九真的腰上，九真回过神，才发现已被他带至几丈开外。下一刻，就听身后轰然崩塌。
　　两人刚才站的地方凭空塌陷，通往前方的路竟被生生截断。
　　九真回过身，就见眼前不知何时已变成万丈深渊。稍晚一瞬，两人便绝无生还的机会，不由得后怕，连带背上都惊起一身汗。
　　好半晌，九真才道：“你们人间的人怎么都这么喜欢挖坑？”
　　凤鸣国开国皇帝的墓里有深渊，扶风山山顶居然也有深渊。
　　“恐怕，我们是看见天泉了。”
　　九真被吓得不轻，被凤澜这一说，才注意到远处传来激荡的水声。
　　只见日光下，不知源头的水自峭壁飞泻而下，如万户珍珠抛洒，跌落时激起千朵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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