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T时代

　　二十三、叛逆
　　“对。”乔翘点头，道：“有段时间我的成绩也不稳定，忽上忽下的。可我后来发现如果我书念的不好，连我爸妈都看不起我，所以我就更认真的念书了。于是被流言蜚语影响成绩，然后被瞧不起这种事再也没有发生过。我所有的心思都在分数和念书上，谁也不能再影响我。”
　　想起那段日子，乔翘忽然觉得，自己的专注力可能就是那个时期练就的，不为外因所动也是那个时期养成的，她甚至不会紧张，任何情况下她都能坦然冷静的对待。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本事，也许是，可她母亲常常说她冷漠无情。也许不是，可她的父亲偶尔会说她遇事不惊，沉着稳当，还不错。
　　“于是……”乔翘说着又摊开双手，郁闷道：“虽然我书念得好，但是只有我爸妈在高兴，我的分数永远是他们最骄傲的谈资。”
　　“人家是被同班同学孤立，撑死被部分同年级同学孤立，而你是被全校孤立。”于乔郁闷不已，满眼心疼，不痛快道：“你说你怎么没换个学校，跟我，或者跟她一个学校多好啊！”
　　“谁叫我爸妈的工作是那样啊！”乔翘无语，这哪儿是她说想换就能换的！转而她又笑起来，得意道：“不过不换学校也不错，至少迄今为止，我依旧是那所学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佳，我是那所学校历史中最重要也是最出彩的一笔。”
　　“我也——不对。”金成刚准备说自己也是史无前例的一个，转念一想她不是，九四中学史无前例的强者是他们美术班。
　　“我们团队厉害。把学校都搞没了，我们就是最好的也是最后一届学生。”金成说着，问于乔：“你呢？”
　　“我？”于乔哈了一声，无所谓道：“在一中那种地方，无论多么出彩，都不可能比那两个人更出彩了。一中悠久的历史长河已经有太多高峰，达到过两个不可触及的顶峰，其余的这些全是陪跑，也只能是陪跑啊！我们所有的一中人都只是滚滚长河中的一粒尘土而已。可你是怎么回事？哪所高中啊？”相比自己，他更好奇金成是哪个学校的，居然后无来者了！
　　“九四中学。”
　　“她九四的。”乔翘抢着金成的话，对于乔道：“她就是传说中九四中学实名认证的那个金成啊！”
　　“？？？？？？”于乔满脸不信，直呼这不可能！多年前九四中学那件事闹得多别开生面啊，人尽皆知！原来当年那个张口追究法律责任闭口公开道歉的实名认证的高中生就是面前的金成！
　　“呵呵。”金成似乎明白他的想法，道：“我叛逆呗！”
　　想起往事，金成也是一叹。看着现在的她，谁能相信她是那个吊车尾烂到爆的九四中学的学生！
　　说起当年，她乏味道：“他们给我定娃娃亲，一直把我当个少奶奶培养，那我还念什么书？我有什么好努力的？那没意义，等到年龄了直接嫁过去生孩子就行了嘛！”
　　金成无所谓的摊着双手，就像她在说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一样。
　　“！！”于乔目瞪口呆，他无法现象面前这个张嘴平权闭嘴女性的金成，曾经居然有那种腐朽的愚蠢想法。
　　乔翘虽然听她说过娃娃亲的事，可真正听她讲这一段，也忍不住瞠目结舌，满桌子找下巴。
　　“我因为从小就看着这个行业的弊端，所以并不感兴趣，就像你并不相信教育行业一样。”说这个“你”的时候，金成看着乔翘，和她一样，她也是通过父母看行业的。
　　不过她和她又不完全一样。
　　“后来因为老师的官司我才开始真正接触这一行，当年……其实就算到现在，只要一想到老师吃过的亏和淌过的坑，我仍然心肝颤。”说着，金成也从于乔的烟盒里敲出一根香烟，优雅的点燃后深吸一口，缓缓吐出，像是在回顾那段压抑的岁月。末了，她语气坚定道：“不行，当时我就跟我自己说，我一定得做些能帮他的，对他有用的事。所以我才进了政法，后来还入了这一行。”
　　“九四男神真的这么神？”于乔还是不信。
　　“就是这么神。”金成肯定道：“你无法想象韩老师的魅力，要知道我们美术班十五个学生，原本都……可那一年我们全都考上大学了，他神得超乎你想象。”
　　“所以，人啊，一旦有了信仰，心中有一个的想要维护保护，想要靠拢向往的目标，就一定会努力。”金成信誓旦旦道：“而真正的爱情，绝对是让人变好的最佳动力。所有让人退步的、颓废的、腐朽的感情，都不是爱情，也不配被称为‘爱情’。我在寻找的就是这样的爱情。”
　　“我想更进一步。”金成握拳，认真道。
　　听她这么说另外二人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无论是“会遇上的”，还是“这很困难”，都像在泼冷水，毕竟金成已经非常幸运的遇上过一次了。
　　三人各自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这个话题被暂时搁置了。

　　“其实我也觉得我就是太深入这个群体，所以……”想起金成说过的话，乔翘挠着头道。其实经历是一回事，运气不好遇上那样的老师是她的个人问题，她不能因此上升到群体，认为教书的都不好。
　　而别人即便遇上了，也不会像她一样，反应这么激烈。归根究底实在是她太了解这个行业，也太清楚某些老师们表里不一的想法和做法，并因此对这个行业心怀偏见。
　　“当然我知道，这世上有好老师，而且好老师才是大多数。我遇上的只是一些少数，是个例，而不是群体。那个群体本身是好的，只是我没有遇上——”
　　“哈哈哈，一个有心的人，深入任何一个群体，都会看到这个群体中不好的一面，而心地善良的人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金成说着指向乔翘，示意她是个善良的人。
　　与此同时，于乔也指向金成，示意她是一个有心人。
　　“！”
　　“……”
　　“她呀！”于乔道：“其实我觉得你俩某些方面挺像的，虽然事实上你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哪些方面？”乔翘好奇的问。
　　“因为先天优势而深入某个群体，并深恶痛绝。”于乔道，看着那二人当着他的面碰拳，他好笑道：“可你坚决不再接近这个行业，你却走进群体，并企图以一己之力做些什么。”
　　“！”乔翘意外的看着金成，她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大小姐！这跟她以为的富二代们可不一样。
　　“刚回国她就被现实打击得倒地不起，前两年死活不肯接案子，后来好不容易想开了，肯接案子了，却挑三拣四的，到现在她都坚持她所谓的原则。”于乔眼神示意中午在咖啡厅时，金成那一番关于原则、底线、规矩的话。
　　“可事实上，我们这个行业哪儿有那么多‘原则’。”于乔又是赞又是叹，意义不明道：“也就她上来了，金氏才被她规矩起来了。”
　　“所以你虽然嘴上跟她杠，心底其实是服气的。”乔翘打趣道，虽然于乔在吐槽，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推崇。
　　于乔并不回应乔翘的打趣，只端起杯子自己喝了一口。

　　“行行有本难念的经，”金成看于乔一眼，道：“而这本经当然只有深入本行业的人才知道，外行人只会看热闹，光鲜的外表或者惹出行档的笑话。”
　　“可我既然入行了，看到了，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肯做，这不是很糟糕吗？”金成理所应当道，说着，她斜着眼角又瞟于乔。
　　这是她第几次斜乜他了？
　　“我有权怀疑你在内涵我。”于乔拉着嘴角笑道。
　　“对呀！”金成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她就是在内涵他，怎么啦？！她隔空捣着于乔对乔翘道：“作为我妈的关门弟子，他比我大两岁，比我早入行五年，无论如何他都是个前辈，应该是可以领路的那种人物，可他呢？明明知道我们这一行的问题在哪里，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事，连想都没想过！就这他还想让我认可他？怎么可能？我做不到。”
　　“……”
　　“……”
　　“我知道你又要跟我说国情，说民生，说根深蒂固，说大家都这样，可大家都做的就是对的吗？这想法本身就是错。”金成掷地有声，连连点着面前的桌子，倒是有几分金律师的架势了。
　　“要是所有有本事的人都像你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念着自己是‘陪跑’，却毫无责任感，从来不想你也是一中人，是政法的学生，是我妈的关门弟子，你是一名律师，是在这行业里排得上队的人物。这得多么可怕？！你想，如果连你这种都不管不问，那这世道还能怎样？除了越来越糟糕！”金成不吐不快，显然这些话她思考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难得现在有机会，她便一点都没客气。

　　“没想说这些！”于乔一口喝掉面前那杯夜莺，有些郁闷，明眼能见他也少了几分刚进小疙瘩时的懒散，也没了来放松的玩乐心情。
　　他也支着下巴，惆怅的看着金成，由衷叹道：“小金，你真的挺厉害的。”
　　“喊我的名字！”金成翻着白眼拍桌子，道：“小金小金，我又不是你家的鹦鹉。”
　　“当当！”乔翘敲着桌子，好笑的看二人，提醒道：“这里是酒吧，就算要灵魂拷问，咱能换个地方再问吗？”
　　“那你继续说，你为什么会伪装成T？”于乔信誓旦旦道：“别想骗我说什么男装癖，你不是。”
　　“这还用说，为了自保呗！”金成讪讪一笑，跟着转了话题，主动帮乔翘回答道：“还是那句话，一个女性成长，究竟要经历多少风暴。”
　　没想到话题又回到自己身上，乔翘无可奈何，听见金成的话，她立掌和她一击，道：“对，为了自保。”
　　“我会还手，也会伤害垃圾，可我不想做为一个受害者而活。”乔翘道：“如果原罪是裙装，我就跟我自己说，那我穿裤子好了，这样至少可以挡住一大半看衣裳下手的垃圾们。”
　　“再说了，谁规定西装就是男装？”乔翘挑眉，挑衅的看于乔，后者摊手示弱，她笑笑的掠过这一茬。
　　服装没有性别，有性别的是妄图定义一切的人类。
　　“说实话，治标不治本。”金成道。她认可了她的方法，也否定了这样的做法，道：“一个垃圾要犯罪，受害者的衣着打扮都只是他们的借口，身高长相也是他们犯罪的借口，连‘喝多了’，‘一个人’也都是他们犯罪的借口，甚至于‘她像我心中的白月光’也能成为他们犯罪的借口。垃圾之所以为垃圾，就是连‘今晚月色真美’都是他们犯罪的借口。”
　　“你仇男？”于乔玩笑道，难得看到金成这么情绪化的发言，他有些意外。
　　“不，我仇垃圾。”金成嫌弃的拧了一下嘴角，凉声道：“垃圾不分男女，垃圾就是垃圾，是该交给国家管教，国家也教不好就该剥掉伪装成人的那身皮的脏东西。”
　　“金成说得对。”乔翘给金成立了个大拇指，这就是她的想法，没想到被金成如此简练的表述出来了！她道：“我也知道这样做治标不治本，可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我一穿裙装出门，就会遇上垃圾，就好像问题在于裙子而不是我一样。”
　　“哎！”乔翘叹，愁眉苦脸道：“其实我初中就不再穿裙子了。我一直是别人眼中的怪人，说句很现实的话，我一直没能入团，是因为没有人给我投票。别的学校或许成绩好就能入，可我们学校很公平，公正，公开，要选举，票数高的才能入。”
　　“……”公平公正公开不是这么用的！金成很想大喊，却瞠目结舌，她说不出一个字。
　　“……”这太伤人了！
　　于乔和金成对视一眼，虽然他们已经被告知，知道乔翘过得艰难，却没想到她活得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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