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扰，本宫已黑化

　　两人又说了会话，薛美人高高兴兴走了。辛娆又对着铜镜拢了拢头发，媚眼上下一扫，拿着手炉出了离宫。

　　今年的雪尤其频繁，且大。纷纷扬扬的，好像一片一片的鹅毛飞着扑向她的怀抱。

　　快到养心殿时，她将手炉递给松酒，又从树梢上拢了些碎雪，伸高了手，撒到自己身上，深深吸了几口冷气，才踏进殿门。

　　“贵人娘子，皇上还在议事，还请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孟天极弯着腰，将辛娆往一旁的暖房引。

　　“谢过孟公公，本宫还是在这儿等吧，皇上传唤时还能快些过去。”辛娆搓搓手，“无妨的，公公不必照顾我。”

　　孟天极垂下眼，做了个手势：“还是请娘子到暖房吧，不瞒您说，同皇上在一起的，是燕西侯。”

　　“燕西侯？”

　　辛娆是真的不太明白，旋即一想就知道了，一会儿燕西侯出来，她若是站在这里等，两人一定会打个照面。

　　孟天极这是，不想让两人见着？

　　辛娆轻声细语道：“燕西侯……有什么不妥么？还烦请孟公公指点一二。”

　　“您真是折煞老奴了，”孟天极赶紧摆摆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看了看面前冻得小脸发红的异国公主，略作思忖，还是开了口。

　　“您久居深宫，不知道也是正常。燕西侯大人带着龙骧卫驻扎边关，此次大胜西域马奴，是历经千难万险的，那可真是不容易啊，这不，他一回宫，皇上就召见了。”

　　辛娆点点头：“燕西侯神勇，本宫也是听说过的。”

　　看辛娆还不明白，孟天极只好继续点她：“燕西侯同西域人交战，又安全回到京城，并非一帆风顺。此番出征，周边数国都虎视眈眈，想要一煞咱们大肃威风，甚至不惜出兵联合西域人。”

　　“燕西侯血战数日，得胜回京，人马已是疲累至极。谁能想到……”孟天极飞速瞥了辛娆一眼，“中途还是遭贼人袭击，险些丧命。”

　　辛娆皱眉，“这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辛娆追问的眼神，他不得不回答，“侯爷虽然有伤在身，还是拼命血战，对方难以招架，死了几个，抓住了为首的，那贼人的穿着打扮倒是好辨认来源。”

　　辛娆不语，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等着孟天极继续说下去。

　　“正是贵人娘子的故乡，秦国。”

　　此话一出，辛娆便彻底明白了孟天极的用意。她的身份是秦国公主，和亲来的，现在这种境遇下，实在尴尬。

　　可转念一想，秦国这几年国力渐盛，大有崛起的势头，但并非虎狼之国，在这个关头偷袭燕西侯，怎么看都是一笔糊涂账。

　　秦国人怎么会对燕西侯的龙骧卫发难？

　　她死了七年，有太多太多事不清楚不明白，比如正坐在养心殿里和李封炎高谈阔论的燕西侯，怎么会是长生？

　　他又是怎么训练起一支战无不胜的龙骧卫的？

　　驻兵西域，必须会西胡语才行，可在她的记忆里，长生少言寡语，也根本没特意学过其他语言。

　　只短短几年时间，那个遭人嫌恶的“捡来的”野孩子，又是如何步步为营，爬到今天的位置。

　　还有，刚刚孟天极说，他一回宫李封炎便传召，可是明明上次她在御花园救玺沅时，他就已经回来了。

　　为什么……

　　正思索着，一片黑影从她身边闪过。男子身形纤长，墨色劲装上雪白的海棠翻飞，戴着梅花暗纹面具，乌发高束。这身行头太过扎眼，便是在金碧辉煌的宫中也引人注目。

　　明明她才是从寒风大雪中冲进来的那一个，可眼前的黑影，似乎比她更多了几分肃杀的气息，周身都是冷的。

　　他很高，甚至比李封炎还要高一些，以是她抬起头望着那张诡异的面具，也只能看到他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

　　没有丝毫感情。

　　侵入骨子里的冷意。

　　“侯爷慢走。”

　　孟天极小心翼翼地恭送他出了养心殿大门，略有担忧地望了辛娆一眼。

　　辛娆披着拖地的大氅，低着头，不知道在凝神思索些什么。

　　李封炎坐在龙塌上，面对着小山似的公文，层层叠叠。

　　揉搓太阳穴的手指骨节分明，他嫌弃繁复的装饰，只套了一枚碧绿色的扳指。

　　辛娆扭着细腰走上前去，先给他添了杯热茶，而后绕到他身后，玉手贴上了他的额头。

　　“皇上为国事操劳，太过辛劳，妾来帮您按按。”

　　想了一天的政事，脑子里燥热不堪。忽然间触摸到冰凉的指尖，颇有种降温的效果，心头的烦躁倒是化解了些。

　　闭上眼睛，头越来越沉，眼前一片模糊，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深洞。

　　“我好累，头疼。”少年闭上眼睛，眉头紧皱，“感觉要炸开了。”

　　小丫头穿着紫色的襦裙，白皙的小脸像软软的面团。她在桌子对面安安静静坐着，拖着香腮眨眨眼：“那怎么办啊，要不找太医来看看？”

　　“太医太医，有什么事都找太医，”少年抬眸，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朕为国为民，劳心劳力，身边却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

　　“我关心你啊。”她捂嘴，“臣妾关心皇上的。”

　　“阿娆，”少年俯上身来，轻轻捉住她的手腕，“我说过很多次了，只有你我两人独处时，不必用那些繁复的称呼。”

　　认真地看着小粉团子，他勾勾唇，“用你，和我。”

　　“哦哦，好。”辛娆点点头，“那我怎么帮你呢，我什么都不会。”

　　话刚落音，她一把就被拉到了李封炎面前，半个身子都趴在公文桌上，原本整整齐齐的奏章瞬间七零八落。

　　“你干嘛呀！”她小声嘟囔着，小脑袋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看了去，“这可是养心殿！”

　　“那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眼中渗出笑意，“大肃每一寸土地我都可以做主，区区养心殿，算什么？”

　　他眉眼弯弯，和她靠得如此之近，她甚至可以在他深棕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李封炎另一只手放下笔，双双抓住了她，在辛娆一脸迷茫中，把她的小手放在自己两侧的太阳穴上。

　　“给我揉揉。”

　　他闭上眼，理所当然地享受，时不时还笑出声。

　　“对，就这样。”

　　这个姿势反而是辛娆高一点，她乖巧地帮他纾解压力，大气也不敢出。

　　按着按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腾出一只手来，轻抚上了他的眉心。

　　身下的少年微微一笑，任她在自己脸上摆弄，倒像是乐在其中似的。

　　“噗，”她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

　　“怎么了？”他眯眼，好心情地看着她。

　　她寻了个小铜镜来给他看，清秀的脸上，眉心处多了一点黑墨。

　　她看看自己的手，是为他研墨时不慎沾上的痕迹，“你像有三只眼睛。”

　　“嗯，”他摸摸眉心，“那以后两只眼睛用来批奏折，一只用来看你，好么。”

　　辛娆笑着捶他，“才不是真的！”

　　时间久了，她有些累，支撑不住了，手上的力道也轻了几分。他缓缓睁开眼，伸手就将她整个人拉了过来，圈进怀里，她完全是以骑坐的姿势在他大腿上的。

　　小丫头脸“噌”地红了，扭捏了一会儿，却发现他力气大得很，自己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干嘛呀。”

　　她偷偷垂眼看他，额头好看，眉毛好看，眼睛也好看。

　　连眉心那一点墨，都好看。

　　“不够。”

　　他抬头，仰面看着她，清凌凌的双眼如同小鹿般无辜，可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有那颗右眼角的泪痣，对他来说无一不是诱惑。

　　他低沉的话语传到她耳畔，“这样不够。”

　　在她阵阵惊呼中，养心殿大门慢慢关上，宫人们识趣地秉退一旁。

　　.

　　“圣上好些了么？”

　　她知道怎样才能让他舒服，揉了一会儿，果然感觉他脸色轻松了不少。

　　睁开眼，记忆中的脸和现实交相重叠。

　　“好多了。”李封炎恍惚了一瞬间，站起身来。

　　只见美人娇小，淡紫色的长裙上是融化了的雪，冰冰凉凉的。

　　“这么大的雪，你回禀一声不来就是了，”他递给她一个小手炉，“生病了怎么办。”

　　“圣上让妾来奉茶，妾不敢不来。”

　　“是朕考虑不周全，”他指了指桌上的公文，“看了一整天，都不知道外头什么时候下雪了。”

　　“下次再这样，你提醒朕。”

　　辛娆笑得娇媚，“是。”

　　再看看她，笔直地立着，即便是寒冬腊月，穿得厚重，也依旧能看出窈窕身姿。

　　余光瞥见了他的眼神，辛娆暗暗发笑。她第一次奉茶就是在这里，穿着同样颜色的衣裳，款式也十分相似。

　　眼前之人眸光流转，辛娆伸出手，轻轻在他眉心点了一下，“皇上看什么呢？”

　　额中一片清凉，他不想再忍耐，喉结一滚便将她打横抱起，入了暖房。

　　她惊恐地扒拉着他，笑得咯咯响。

　　辛娆熟门熟路地完成了应该做的事。原本也不能再拖下去了，再不满足他，恐怕会起疑。

　　以前总用“身子不适”做借口，他也忍耐许久了。

　　可以了，她的矜持已经超过了预想的时间，推脱了这么久，想必他已经到了极限。

　　这个时候给他甜头，就像饿极了的人吃到一块肥肉。

　　他精力惊人地旺盛，闹了大半夜才放她去睡觉。

　　只是动作有些粗鲁，加上李常在太久没有侍寝，身体伸展不开，实在疼的有些厉害。

　　她暗自腹诽，这么多年了，他召幸过的女子众多，怎么还是不会怜香惜玉。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又来了一次，才疲惫地闭上了眼。

　　云雨初歇，她躺在熟悉的龙塌上，凝神思索。

　　不得不承认，李封炎在那方面确实向来让她满意，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后宫其他女子也不外乎这样想，苦苦等待数月，只消如此这般片刻的欢愉，便也还能继续坚持下去，等着下一次临幸。

　　辛娆冷冷地斜过眼去看着他，眼神一分一分地冰了下去。

　　只可惜，再好看的皮囊也挡不住他从骨子里生出的狠辣，那种掩盖在美好外表下的自私、冷漠和算计，没有人比她体会得更深。

　　他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她却毫无抵抗之力。

　　只是今天，他没有像薛美人说的，用白缎蒙上她的眼睛。

　　大约是又忙又累，忘记了。

　　她收回目光，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才安然入睡。

　　迷迷糊糊间，只觉得眼下一片湿热。

　　身后之人似乎醒了，确认她呼吸均匀才覆上身来，动作极轻，好像生怕弄醒了她。

　　李封炎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俯下身去，吻了吻她的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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