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风潇雨晦

作者:列克星敦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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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数日前。
      汪国公的横死让大皇子兵荒马乱,竟铤而走险向安帝告发二皇子私藏龙袍铁甲,有谋逆之心。安帝去了二皇子的王府,却发现所谓铁甲是贴了银的布甲,所谓龙袍是昭节皇后的凤袍——二皇子自然知道大皇子的栽赃,因为告诉大皇子个中机窍的是任如意化装成的死士。而告诉二皇子应对之策的,又是李同光。
      一日前,安帝自大皇子府起驾回宫的途中。
      邓恢受他所召,跪于车厢中。安帝俯视着他,良久方道:“二十年前的诏狱死牢,你也是这样跪在朕面前,求朕救你的。”
      邓恢低着头,恭敬道:“圣上之恩,臣粉身碎骨难忘。”
      安帝慢悠悠道:“朕一步步把你从死囚提拔成亲卫,做了将军封了爵,还把最要紧的朱衣卫交给你。可现在呢?烂得跟筛子一样,连左使右使都死得比鸡狗都快,你就是这么给朕报恩的?”
      邓恢用力地磕下头去:“臣有罪,臣无能。”
      安帝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用力的磕着,几下、几十下、上百下,直到邓恢额头磕破,血流满面,这才伸手抓住他的发髻:“朱衣卫那些人,本来也都只是些用完就算了的耗资,朕可以不管。李同光的性命,朕也没那么在意。但你得记住,你是朕从烂泥里捡起来的狗,要是敢勾结北磐人,或是对朕有二心,朕会剥了你的皮。”
      邓恢一震,即随毫不犹豫地扯开上衣,五指如鹰爪对准胸膛:“不劳圣上动手,臣这就把心挖出来给圣上看。”
      他猛地出手,安帝一脚飞出,将他踢到车角,他起身后,又迅速跪好。
      安帝问:“朕老了吗?”
      邓恢道:“陛下龙马精神,在臣心中,一如当年。”
      安帝冷笑道:“可朕的儿子们都嫌朕老了,一个两个都开始动起心思来了!老大想搞死老二,老二又设了局让老大钻,个个都以为朕瞎了吗?”
      邓恢道:“臣之前确有失职,现下唯能以性命保证,自此以后,朱衣卫绝不会再与各位皇子大臣有任何勾连。”
      安帝道:“那北磐人呢?”
      邓恢道:“北磐人犯我中原,血债累累,臣深知圣上心中恨北磐人胜过七国百倍,是以绝不会与北磐人沆瀣一气!……臣有罪,适才说右使迦陵与北磐人勾结,不过是为了交代搪塞,但据臣这些时日的调查,左使陈癸虽确与大殿下暗中交通,却与北磐人并无干连。就连迦陵,也应该是与北磐间客火拼,才不敌而亡。
      安帝微感意外:“迦陵?你不是恨极了这帮白雀出身的朱衣卫吗?现在居然为她说话?”
      邓恢道:“臣恨朱衣卫,无非是私怨,但胆敢里通身负数万百姓血债的外族者,却是国敌。伽陵虽然可憎,臣却不应让她背上千古骂名。”
      安帝道:“是吗,那天宗为何会与刺杀长庆侯的朱衣卫混在一起。”
      邓恢的冷汗自颊边滴落:“圣上精通兵法,自然知道战场之上,确实巧合良多。密道是天宗打通的,进入密道的,却是一般的北磐教徒。如今正是北地青黄不接之时,那些北磐人多半是为了草粮,趁天门关防守空虚之机潜入中原劫掠,却正好碰见陈癸手下偷袭长庆侯,长庆候车驾华美,他们又素有掳掠中原高官索取赎金的习俗……”
      安帝闭目深思,手指敲击扶手:“北磐,北磐的魔教,还有哥舒天。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贼心不死,以为能从我的后面捅我一刀?呵呵……”
      邓恢忙道:“圣上英明,昭仪娘娘今日也传来消息,哥舒天已经回了沙中部,是时候动手了。”
      安帝冷笑了一声,问邓恢道:“你觉得哥舒冰的举荐,有几分的可信度?”
      邓恢道:“昭仪娘娘已经弃暗投明,她身处重重宫闱之中,没有理由骗您。——无论萧十一郎和天宗的人谁死谁活,您这一招都是二桃杀三士,还得了割鹿刀。”
      安帝点头,信手拿起一边的手巾扔给邓恢。
      邓恢道:“谢圣上。”
      他抹着头上的血,良久手一顿:“……还有一事,想请圣上开恩。”
      安帝道:“说。”
      邓恢道:“按例,凡叛国罪人,都应暴尸、夷三族。伽陵既然并非真与北磐勾结,那她的族人,是否可以免于一死……”
      安帝冰寒的眼光扫过他,邓恢一寒。他放下帕子,重新叩首:“臣失言。”
      安帝漫不经心道:“她既然做了朱衣卫,就别怨命不好。”
      邓恢紧扣在地缝里的手指,几不可见地微紧了一下。

      今日有人要见萧十一郎。
      他入了宫,又随着小太监七拐八拐。唯一有变化的是,他这次穿着朱衣卫左使的衣服,路过的侍卫也对他低下头来。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萧十一郎今天算是深刻地明白这句话了。
      也因为他见到了那个女人。
      她穿着宫妃的华贵衣裙,一张娇美容颜在胭脂的妆点下更显得仪态万千。但萧十一郎是始终不能忘记那张脸的,无论这张脸出现在哪里,他都能精确地认出这个人来。
      萧十一郎笑道:“花如玉。”
      其实应该叫她素素,这是她还在给逍遥侯当手下时候的名字。后来她改了名叫花如玉,女扮男装,借着风四娘赌气嫁给她的时机掳走了风四娘和沈璧君,那是她给连城璧当手下时候的名字。
      现在她叫哥舒冰。这又是在给谁当手下呢?
      哥舒冰嫣然一笑:“萧十一郎,你来了。看茶。”
      有丫鬟上前,从一个茶壶倒出一碗茶来。
      萧十一郎坐在石凳上,死死地盯着茶碗里暗红的茶水。他忽然道:“这碗茶,我可不可以不喝?”
      哥舒冰笑道:“萧十一郎,即使你的武艺比我高出那么多,我还是有法子叫你听我的话。从前,我以为你爱上谁,就能捉住你的软肋,可惜你并不能看上那几个女人。现在,我又会了一门新的武功——权势。就凭我是安国后宫的昭仪,无论你是谁,只要你还是个活着的人,今天,你就必须喝下这碗茶。”
      萧十一郎懒懒道:“现在不是昭仪娘娘,有求于我吗?”
      哥舒冰没想到他这样的回答,一时间被噎住了,半晌才冷笑道:“好,萧十一郎,你还是像从前一样的聪明,不愧只有你,能破开玩偶山庄的局……若我告诉你,你饮下这碗茶,我就能告诉你一切的真相呢?”
      萧十一郎问:“哪方面的真相?”
      哥舒冰冷冷道:“一切的真相。逍遥侯与割鹿刀,割鹿刀身上的流言,天宗的人为什么会一路跟着你,你接下来要做什么,还有,你如何才能从朝堂中脱身。”
      萧十一郎道:“好,反正娘娘也不会赏我穿肠烂肚的毒药。”
      他一饮而尽。
      哥舒冰吃吃地笑了起来:“萧十一郎,以你我的交情,我怎会轻易地叫你去死?只不过,今后你的日子,怕是要比死还难过了。”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道:“正如娘娘所言,于公于私,我今天都非喝下这碗茶不可。既然如此,萧某只希望求一个明白。”
      哥舒冰道:“所谓的明白,就是天宗从一开始就是我们幕后的推手。”
      他们坐在御花园的亭台中,面对着一大簇开得轰轰烈烈的芍药。哥舒冰派小宫女儿剪了两支,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天宗出自魔教,却已经脱离魔教。连城璧的祖先与北磐人有仇,他们碰巧知道了割鹿刀的故事,便差人送了武林秘籍给杨天赞,果然,杨天赞就傻乎乎地同连家和沈家抢起刀来了。至于你,倒是一个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变量。”
      萧十一郎问:“那现在的天宗如何立足?”
      哥舒冰道:“他们与安国人合作——当时还是节度使,现在已经是皇室了。”
      萧十一郎喃喃道:“原来,安帝与天宗从来都是一伙人……”
      哥舒冰笑了一笑:“不算是一伙人,顶多是曾经有利益牵扯。比如我能在这里,因为我在三年前做了天宗的人。天宗需要一个懂武功的女人做安国的钉子,圣上也需要一个了解天宗内幕的人,把这个不服从他管教的北磐人的组织,彻底拔除——”
      萧十一郎惊道:“你现在是安帝的人?”
      哥舒冰把花瓣一片一片摘掉,颔首道:“不错。话说,我当年加入天宗的投名状,就是逍遥侯、割鹿刀与你之间的内幕。天宗毕竟是江湖帮派,他们无拘无束,知道自己无法杀死你也无法控制你,就和梧国的六道堂做了个借刀杀人的计策!连城璧死于你的刀下,连家上下那么多口也被梧国人杀了,真可惜,梧国人居然没有杀你。”
      她瞥向萧十一郎,眼中满是嘲讽与恨意。
      萧十一郎冷冷道:“可惜我命大吧。”
      他忽然感到心脏传来一阵刺痛,叫他慢慢地蹲下去,缩成一团,浑身动弹不得。
      哥舒冰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道:“在我投靠安帝之后,又忽然想起了你这个老朋友……安帝需要一个名满江湖的东西来证明他统治的正统性,也需要有人除掉天宗。而我呢,还记得小小的死、连城璧的死,自然要好好招待你了。”
      萧十一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如何能除掉天宗?”
      哥舒冰把光秃秃的花枝扔到他身上:“萧十一郎,你当然能了。就算没有割鹿刀,就算你中了我的毒,你也不会死,你也一定会去沙中部。”
      她为什么那么笃定?
      萧十一郎痛得视力模糊,只听见哥舒冰接着说道:“天宗以为派几个武林高手就能除掉你,未免是太小看你了。萧十一郎,其实我也没觉得你能或者回来,不过只要哥舒天——他是现在天宗的教主——的几位护法被你杀了,天宗便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至少对安国是这样。”
      萧十一郎额上流满了冷汗,他伏在地上,露出半个笑来:“娘娘不是还说,告诉我脱身的方法么。”
      哥舒冰嗤笑了一下:“若你还有命活着回来,自然没有人为难你了,连我也一样。”
      她款款地走过来,踢了萧十一郎一脚。萧十一郎使不出半分功力,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喘着粗气问:“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哥舒冰笑起来:“既然你今天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不怕告诉你这个……是北磐的密药,和魔教萨满控制教徒的、轩辕三缺控制傀儡的都出自同一种原料,那种原料叫蚀心草。”
      萧十一郎挣着力气爬起来,道:“谢昭仪娘娘赐药……娘娘能否告诉我,这蚀心草,把我和谁连起来了?”
      哥舒冰冲他笑了。
      萧十一郎忽然就明白了她的答案。
      他踉跄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夜已经很深了,乌云遮住了月色与星光,零星的雨点已经落到他的身上。
      萧十一郎知道,那杯茶中还混了别人的血,制成的蚀心之毒已经深入他的心脉。只要那个人产生了喜怒哀乐的情绪波动,他的心脏也会疯狂地悸动起来。
      和哥舒冰说的不一样,这种毒是真的会置人于死地的,萧十一郎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只剩下十几个时辰了。
      那哥舒冰为什么会笃定,他不但会安然无恙地活下去,而且还会不顾一切地去除掉天宗呢……
      萧十一郎忽然笑了,雨水砸在他的脸上。
      萧十一郎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为了破除哥舒冰与安帝给他设下的局,为了一劳永逸地逃出天宗或是哪国朝廷对他的安排与镣铐,他最明智也最简单的选择,就是逃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至少是在他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前,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哥舒冰是他的老对手了,她当然会给他这个选择的权利。若是萧十一郎真这么做了,她甚至会拍手称快。
      因为他是不可能选择那个选项的。
      萧十一郎之所以是萧十一郎,就因为着他身上那股不怕死的活力,甚至超越了死亡本身。
      世上有很多人都像野兽一样,有种奇异的本领,似乎总能嗅得出危险的气息,虽然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但危险来的时候,他们总能在前一刹那间奇迹般避过。
      这种人若是做官,必定是一代名臣,若是打仗,必定是常胜将军,若是投身江湖,就必定是纵横天下、不可一世的英雄。
      这种人纵然不能比别人活得长些,但死得总比别人有价值得多。
      从前的萧十一郎曾经避开无数次近在咫尺的死亡,现在的萧十一郎,更不可能让自己随便死在重重的谜团里。

      可是,这是对任如意最好的选择。
      她可能会以为萧十一郎也像一个普通的男人一样做了负心汉,可能会以为萧十一郎仍然是一个用自戮来逃避一切的胆小鬼,可能会看到他的尸体,也可能不会。
      不要让她再为自己而伤心了,不要让她再为自己而忧虑了。
      就让他们永远地在对方的人生中离别吧。萧十一郎已经走完了他恶贯满盈的一生,而任如意自由自在的、快意恩仇的真正生活,还没有开始。
      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这不应该是一直以来,萧十一郎对任如意的爱么?

      但是萧十一郎并没有消失在这个雨夜中。
      就像他曾无数次冷眼鄙视过的凡尘男女一样,就像把沈璧君牢牢控制在掌心还不满足的连城璧一样,就像爱上自己师父的李同光一样。
      他也不过是个自私的凡人。
      他的眼前,始终是任如意望向他的如花笑靥——她说,希望我的身边,一直有你……你不能死……我爱你……
      忽然有人捧起他的脸。
      萧十一郎是不敢看她的,也不敢告诉她半个字。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地痛恨过自己,却只能朝着她那位恩人的坟墓的方向,嗑了几个响头。
      对不起。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同风四娘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两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虽然一时飞在天上,但总要落下地的。”
      可萧十一郎飘在天上太久,他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现在能落下地来的,也只有风筝的残骸。
      任如意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来:“我们回家。”
      萧十一郎是无所谓自己的家的,只要有任如意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现在,连那个家的残影也在他的脑海里消失不见了,疾风骤雨般的痛苦从他的四肢百骸扩散开来。他想安慰她一声我没事,可连握住她的手的力气都消散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谁能真的离于爱呢,谁又能无忧亦无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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