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于春天之前

作者:春已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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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暖还寒


      一声直击灵魂的喊叫穿透耳膜。

      “No way,不会吧?!!”我直瞪瞪地盯着草稿纸上演算大半天才算出来的答案,嘴角抽搐,露出难以名状的表情。

      鹿槐从一本厚厚的砖头书里抬起头,略不耐烦,说实话,我不理解她这个年纪是怎么爱上这种又厚又高的千页书的,貌似叫什么《追忆似水年华》,分好几册,她是一个特别爱看书和思考的人,眼界已经远远超出了同龄人的水平。

      “你喊什么喊?”

      “因为我算出了一个超出人类范围之内的答案。”

      “那还不快让我笑话笑话。”

      “……”我犹豫片刻,心一横,把草稿纸和那道物理题递给她看,她只瞄一眼答案就笑了,语气轻快,略带嘲讽,一字一句地念:“老奶奶的速度为280km/h,这么牛逼,磁悬浮老太太?”

      “……”

      “有个步骤错了。”鹿槐腾出一只手抓起笔,帮我在错误的一处打了个圈,“肯定是你算错数,再算一遍。”

      我有些崇拜她:“鹿槐,你好聪明。”

      “改号成马屁精了?”

      “没有,我说的是实话,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此话不假,鹿槐的成绩随便放在一个区里能吊打所有人。

      说到这里,我眼底的光慢慢暗淡下去,垂头丧气道,“我太蠢了,一年后肯定不能和你继续做校友了。”

      鹿槐若有所思地默了会儿,说:“要不你先想想,你有什么特长?”

      我咬着笔头,在鹿槐提醒的目光之下改成一下没一下地戳下巴:“没有,上帝已经关上了我所有的门。”

      “你把门打开不就行了。”这话很狂傲,天生自命不凡的口气,她垂下眼皮时很难不让人注意到那薄凉尖锐的眼尾,如她一般高慢又骄横,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她又补充,“上帝是个废物,虚无缥缈,百无一用,他之所以存在,是为了让愚蠢的世人欺骗自我,屈服于他,承认自己和上帝一个废样儿,我就一句话,你要相信你自己。”

      我愣了很久。宁静的光线洒进来,衬得她那双明眸愈发光彩,仿佛蕴藏无穷朝气。

      天性中的丰盛剧烈,总是与生俱来,鹿槐这人身上,似乎具有天生的那种自然而然地吸引人、忤逆世俗的气质,她注定要比许多人走得更辽阔更浩荡,我发现我爱上了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人。

      “你刚才那段话,非常酷,深深打动了我的心。”我更崇拜她了,“鹿槐,你在我心里封神。”

      鹿槐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实在受不了如此高级别的夸奖,“言归正传,你到底有什么特长,或者换个问法,你觉得你有什么潜力,你们富家子弟应该都身怀绝技啊?”

      “什么绝技?”

      “比如从小就学琴棋书画,□□动艺术?”

      “说来惭愧,小时候有阵子迷上五月天,想和时染序他们组建乐队,被我妈扼杀了,她说怕我在家唱反调。”

      “不是吧,你妈这么专.制?”

      “开玩笑的,我当时一时兴起,没多大热情,她不想我把时染序他们带坏。”

      “……”鹿槐歪了歪头,“除了音乐呢?”

      “你说表演啊,我妈说我更适合在家装孙子。”我说。

      鹿槐笑了。
      缓了缓,她忽然说:“真羡慕你们拼爹的,这辈子都不用努力。”

      有窗外细碎的阳光爬过窗沿,光粒集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击溃心中的犹豫和不决,我深深看着她,说:“总有要努力的时候。”

      “你还用努力什么。”

      我一寸一寸望进她眼底深处,意有所指:“遇到喜欢的女孩的时候,要竭尽全力去追。”

      鹿槐眼睫毛眨了眨,扑哧笑了下,在阳光下笑得分外柔美。

      我一瞬不瞬凝视着她,完全笑不出来,莫名涌上一阵力不从心,难道这还不够让人产生歧义?她总是不置一词,一笑而过,而这两个成语一般用于逃避者身上,她只要顺着我的话问下去,我都有勇气回答她说:嗯,没错,是的,我喜欢你。

      她不会问的。

      暗恋是一封邮件,从一天里最光亮的时辰等到每当黄昏降临的时刻,而我是那个傻傻等待的人,在期待中渴望听到邮差的那一声叩门。

      她不会给我答案的。
      暗恋比恋爱更接近于永恒。

      …

      一周后,一年一度的校园运动会和文化艺术节要来临了,校园里重回久违的热闹。

      我报名了几个运动项目,但重头戏在艺术节,我打算带着我的艺术天分给鹿槐一个大大的惊喜。

      为此,我打算先买通周烁,他是咱们班的文艺委员,带官帽。

      “我要搞个不一样的,打造一个与众不同的舞台。”我对他说。

      周烁靠在栏杆,人很散漫,揶揄道:“怎么,你要唱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

      “……”我骂他,“有没有品你,你就把我发给你的歌名报上去得了,我打算等我们班节目表演完后再压轴出场,这事儿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我不能搞砸。”

      周烁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好几秒,忽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在我和教室里的鹿槐身上来回游移,“你不会想当众告白吧?!”

      “秘密。”我捂住他的大嘴巴。

      “绝了啊,陈浥,没看出来原来你有一个这么骚的灵魂。”周烁扒开我的手,非常给面子地鼓起掌来,连啧了好几声。

      我做了个淡定的手势:“不是告白,你别想过头了,这事儿千万别让她知道,没到演出那一天都不能让她知道。”

      “行吧,为了你们那一杯喜酒,我非常乐意配合。”他大大方方地说,并和我碰了碰拳头。

      阳光正好,鹿槐此时恰好侧过头,透过窗外看向我们这边,她皱了下眉,似乎在说你们在做什么地下交易?

      我回以一个清白无辜的笑容。
      她无语极了,又继续低下头看书了。

      周烁把我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禁哑然失笑:“我真觉得你俩挺般配的,你赶紧把她拿下,不然我都替你急。”

      我对周烁说:“It takes time。”
      慢慢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排练舞蹈,为了炸翻全场,我花了一个月零用钱请了爵士舞老师,又入手了一把渐变蓝贝斯。

      孩提时期玩过一段时间,所以上手并不生疏,反而很轻松就找回了调。
      我慢慢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节奏。

      事出反常必有妖,鹿槐看出了端倪,威胁似的问候我:“你最近怎么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做贼心虚?”

      “……”我错开视线,说,“我能偷什么东西呀。”

      鹿槐不着我道,她冷冷垂睨着我,几分审视,几分无睹:“那你最近怎么这么奇怪,好几节自习课偷溜出去,你去哪?”

      “去网吧。”
      “……”

      鹿槐真信了。
      我感觉我在自毁形象。

      两天后,周烁这小子居然出卖我,鹿槐一副我都知道了的表情,昂高下巴说:“原来你去表演啊,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捧场。”

      我心一惊,视线猛地落在后桌周烁头上,他打一个寒颤,缩了缩头,事不关己地抄起本书挡住那张欠揍的脸。

      你也知道没脸见我啊?

      我咳一声,打算秋后再算账,转回头,无奈叹气:“嗯,有一个节目。”

      “我知道,周烁说你要和谁表白?”

      “???”我忍无可忍,搡起一本书直往周烁脑门儿一扔,“周烁!”

      周烁逃也似的跑出教室,留下我和鹿槐面面相觑。

      我只能说:“我和谁表白?”
      “谁知道你。”
      “他乱说的,你别信。”

      鹿槐沉思一会,认同道:“也对,我觉得你做不出那种胆大妄为的事,你能上台已经很勇敢了。”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出来。”
      “你做出来我才信。”
      我用试探的口吻小心翼翼问她:“我目前没有表白的人选,你怎么样?”
      “有病啊。”鹿槐说。

      啧,我心唾弃了一遍。

      鹿槐又问:“跳舞还是唱歌?”
      “保密。”
      “搞这么神秘?”
      “你来就知道了。”

      …

      不知不觉弹指间,运动会开始了,今年又逢上本校120周年校庆,上级领导非常重视,操场上锣鼓喧天,游龙戏舞,排面相当浩大。

      这几天阳光都很给面子地照耀大地,树稍上垂挂着一片曚昽的金光。
      云朵如鳞的天空,像一条巨大的蓝白相间的鱼背延伸到边际,形状轻轻变幻。

      我刚参加完班级接力赛,最后一棒是我,说实话,长跑不是我长项,但短跑我势在必行,在落后到倒数第一个名次的烂篓子下我力挽狂澜,扭转局势,替班里拿下了第一名。

      没和他们庆祝多久,我挤开人群,我弯下腰身,一把捞起随意丢在草坪上的校服,往肩头一搭,落拓大条地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我终于在观众台倒数第二排的位置找到了鹿槐,身后有大片树荫,正好能遮避阳光,朵朵碎花稀落在台阶。

      我在她身旁坐下:“你让我一阵好找。”
      她开起玩笑:“功成身退了?”

      “你知道我赢了?”
      “广播有播放你名字,我听到了。”
      “那你看到我比赛了么?”
      “嗯,你跑的飞快。”

      一朵花忽然砸了下来,砰一声,发出声响。

      鹿槐的字音伴随着这一声落花的节奏,砸在我心里:“陈浥,你有种南方乍暖还寒时初春的味道。”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们适时没了话音,思绪纷乱,在风中蔓延开来。

      过了一会儿,鹿槐转过头来:“陈浥,你是不是在春天出生?”
      “嗯,二月,我的名字也有来头,我妈说我出生那天,外面下了一场春雨,树梢一片润湿,万物开始复苏,取名为浥。”
      “所以,我形容得非常恰当,你给我的就是这一种味道,朝气逢勃,风华正茂。”
      “那你呢,为何取名为槐?”
      鹿槐语气淡淡,“因为我们家门口就有一棵槐树,就这么简单,幸亏不是种什么牵牛花,不然得叫鹿牛了。”
      我沉默了,这一点也不好笑,心莫名一阵发堵。

      “你今晚上台?”她又问。
      “嗯。”
      “我会来看。”
      “好。”

      鹿槐累了,估计被晒的,本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着说着就躺了下去,把脚伸进我怀里,我抱着她一双脚犹如怀抱婴儿,轻轻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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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乍暖还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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