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许是一场游戏

　　我关掉手机，窝回金钟，我哭着发誓再也不要理涵紫诸这个坏蛋。哭着哭着，最后躺倒在床上睡着。
　　梦里，紫诸在对我笑，那个笑容那么美好。
　　一睁眼醒来，清晨六点半。梦里紫诸的笑容那么清晰，那么美好，可镜子里的我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大，且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我竟然在梦里哭了一整夜。
　　胡乱擦了一把脸，找了一副墨镜带上，出门去吃早饭。昨天给紫诸那么一气，我连晚饭都没吃，加上哭了一夜，早已饿的撑不住。
　　金钟几乎都是写字楼，只好搭地铁去旺角，那里小巷比较多，开着各式的早茶店。随便找了一家，随便点了一些，吃在嘴里，完全的食不知味。
　　我和紫诸这只不过是吵了一架，还没结束呢，我怎么就落魄到像失恋一样，眼也哭肿了，东西吃在嘴里也形同嚼蜡。不过经过一夜，现在冷静想来，真正刺激到紫诸情绪的应该是凌晓风这三个字。我向来就粗心，怎么稀里糊涂就用凌晓风这三个字刺激了紫诸都没发觉呢。真是活该！活该眼睛哭肿！
　　不过，说到凌晓风，我的手表还在他那呢，忙起来忘记去拿了。
　　意外的，旺角A1出口边上那条巷子里的店铺开门很早，马记修表的玻璃柜台后凌晓风已经坐在那里，修着一枚金属壳的机械表，还是一枚面具，一件黑色的披风。
　　他用嘴咬着一支用几根筷子绑在一起的棍子，头上用胶布黏住，正抵住那只表用以固定手表的位置，然后左手的镊子在表壳里轻拨。
　　原来，他修表竟是这么不容易的。
　　那场事故，不管他是受害人还是紫诸口中的凶手，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这世界多了一个生活如此不易的修表师。
　　我走上去，“我来取表的，我是林小泪。”
　　他赶紧吐出嘴里的木棍，将手中修着的那枚手表收到边上的一个盒子里，抬头看我，“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取表。”
　　然后，他起身，拄着那支破旧的拐杖，斜着身体不知道说他是走还是跳的一瘸一瘸的走到墙纸店的角落，蹲下身，将拐杖放在地上，从一堆墙纸后面扒拉出一个铁皮柜子，掏钥匙开了锁，取出我那支swatch。
　　他记的很清楚，那支swatch是林小泪的，没有问我要单据。
　　锁好柜子，兑到墙纸后，然后又一瘸一瘸的跳着走到玻璃柜台，将表放到柜台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三百块，“林小姐，你的表是电子表，这一个礼拜放在这里没有走慢 ，有时候电池接触不好是容易走慢，我给你看过，应该没这方面问题。你平时保管的时候不要把手表和磁铁类放在一起，像电视啊，电脑啊，都会影响电子表正常工作的。如果下次再走慢了，建议你换颗电池试试。你的钱还给你。”
　　“你帮我修了表，当然要收钱嘛。你收着吧。”我拿走手表，钱留下。
　　“这可不行，电子表一般来说坏了就是坏了，没什么能修的，只能换机芯，像你这种品牌的电子表即使换机芯也建议去专柜换，我们可以给客户代劳。但是你的表又没坏，我什么都没帮你做，不能收你的钱。”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修个表多不容易的，我哪能白让你帮我看表？”
　　“林小姐，”他露在面具之外的左半脸微微泛红，“我知道你同情我残疾，很多顾客都这样，可这钱我真的不能收。我要踏踏实实的赚钱给自己安假肢，将来也要踏踏实实的赚钱孝敬我师傅，你看，我这一只手还能修表呢，要是我什么都没做就收了你的钱，我会觉得自己更没用。”他垂下眼，脸上微微的红色告诉我他其实也在意他自己的这一身残疾，换了谁谁都不可能不在意，只是，他和紫诸不一样，紫诸内心深处渴望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而他，更希望的是用剩下的好手证明他还有用。
　　我不再说什么，收回那三百块。我知道眼前凌晓风根本不是个大凶大恶之人，紫诸也不是，可为什么老天会这么对他们，上辈子他们又是结了什么样的仇，造了什么样的孽，这辈子才要受这种苦？再想到上周和凌晓风在炸鸡店吃炸鸡的时候，他安安静静的吃完了所有推到他面前的食物，他是一个知道别人对他好的人，他自己也说了想跟紫诸说一句对不起，这样的人，我完全没办法和紫诸一样对他深恶痛绝，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我更相信凌晓风告诉我的那个故事，我相信凌晓风也是受害者。
　　“你知道么，涵紫诸到现在都恨你。”我淡淡的说，隔着玻璃柜台，他的脸一半被精致的面具覆盖着，身上罩着斗篷，很难想象，柜台后面这个拥有左半边美貌的年轻男子竟然有着那么不堪的右半边。
　　他听到我的话很平静，点点头，缓缓的说，“我昨天，在浅水湾，给客人送表，见到他了。”
　　“你见到他了？”我一惊，那么他们有激烈的争吵？抑或肢体冲突？
　　“他坐在楼下的台阶，很沮丧的样子。我时间有点赶，你知道，我走路很慢。所以……我急着上去，先把表送了。等我下来的时候他上了对面的一部电梯，停在十五楼。然后我也上去了十五楼。我想亲口跟他说：对不起。”他的脸色很平静，说话的速度很慢。
　　“他，没有赶你走？”我试探的问，毕竟昨天我和紫诸为了凌晓风大吵一架。
　　“他看到我很激动。但是他很累的样子。那时候……差不多七点吧。”
　　七点？我离开浅水湾的时候差不多五点，那也就是说紫诸在楼下等我么？等到七点，然后疲惫的回去了？
　　“然后呢？”
　　“然后，我开口说：我是凌晓风，碰巧在楼下看到你，跟上来，是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也许，时间有点久，毕竟已经两年多，可是我的身体也一直都不太好，在医院陆陆续续治疗了大半年，之前没有机会跟你说。真的很对不起。然后涵紫诸哭了，他流着眼泪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来说对不起。在他的心里我一直都是个坏人，一个他这辈子到死都会恨的人。他对我误会很深。”
　　“恩，我知道，昨天，其实，我跟他吵了一架，因为你。他很恨你，不让我说你的名字，你遇到他的时候，我想，应该是在楼下等我。”
　　“可是没有等到你，我陪他坐了一会，将近一个小时，我们说了很多话。我很高兴，能亲口跟他说那些。”凌晓风的眼睛弯起来，他在笑。他的笑容很温柔也很美好。
　　“所以……你们现在，不是仇人了？”
　　凌晓风又笑了，点点头，又摇摇头，“介于仇人和朋友之间吧，即像仇人又像朋友。毕竟不是我的话他不会是现在这样。”
　　“可那也不是你的错，车子坏了。你有没有告诉他是谁弄坏了车？”
　　凌晓风摇头，“就算真的是欧惠茜，我也不想告诉涵紫诸。因为，这是我最后，也是唯一能为惠茜做的。”
　　欧惠茜就那么好么？男人们一个个为了她前仆后继，断手断腿，却为她找着一个又一个理由。我理解不了，因为，我觉得这些男人爱上欧惠茜就是一种病，一种把自己生命和健康交出去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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