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思远在别离中

　　电话那边顿了一下，然后果断的回道：“他不在。”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江松月愣在原地“他不在”，这个时间段晚自习也下了，又还没熄灯，应该在宿舍啊！可是电话已经挂了，他也没纠结，跟大堂经理道了谢了就回房了。

　　“大白菜”差不多十二点才回来，喝了点酒，挺开心的。拉着江松月讲他朋友的事，江松月也没心听，“大白菜”讲着讲着就睡着了，澡也没洗，果然是不修边幅。

　　寇清听吹着口哨从宿舍出来，准备去早自习。刚准备下楼，宿管阿姨叫住他：“小寇。”

　　寇清听转身一脸笑的靠了过去：“美女，你叫我。”

　　大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道：“昨晚十点多有个人打电话给你，我听你的直接说你不在给挂了。大妈对你好吧！”

　　是，大妈，你对他真的是太好了，等着挨骂吧！

　　寇清听倏然站直，想着晚上十点他妈不可能给他打电话，他急忙问道：“男的女的？”

　　“男的，听声音应该年纪不大。”

　　寇清听一下蹦了起来，朝大妈叫道：“你有没有搞错，肯定是江松月打来的，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我。哎，我说我的电话，你为什么不叫我听啊！你为什么要给我挂了。”

　　大妈也是一脸懵，回道：“不是你说的有你电话，就说你不在的嘛，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说完大妈也不搭理他，转身回里屋了。寇清听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真想跳进去咬死她，骂骂咧咧的下楼去了教室。

　　王硕见他黑着脸进来，溜到一边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想我小舅了？”

　　寇清听现在不想理人，推了王硕一下回道：“走开。”

　　王硕笑着又凑了过去说道：“他中午就回来了。”

　　“都说让你走开啦！听不懂是不是？”

　　王硕讨了一身没趣，朝看过来的夏墨耸了耸肩，夏墨小声的问道：“你招惹他了？”

　　王硕一脸委屈的回道：“我没有。”

　　夏墨笑着说道：“那是小狮子自己炸毛了，哈哈。”

　　寇清听一脸愤怒的朝两人骂道：“你们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让你们走开啦！”

　　王硕和夏墨各自说着“走走走”麻溜的离开了，寇清听气鼓鼓的往桌上一趴。

　　江松月在下午第一节课前赶了回来，放好行李背着书包进教室。他从后面绕了进来，寇清听还死气沉沉的趴在桌面上。江松月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拉开椅子坐下。

　　寇清听立马坐起，笑着说道：“你回来了。”

　　“嗯。”

　　“我好想你啊！你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都是那个大妈，她居然自作主张把我的电话给挂了。”说着就拉着江松月的小臂，脸往上蹭。

　　江松月不禁一笑，轻声说道：“我给你带礼物了。”

　　寇清听立马扬起头，伸出手问道：“礼物呢，快给我。”

　　“在宿舍，晚上给你。”

　　寇清听撒娇道：“啊！你为什么不带过来，要到晚上九点才能回宿舍，我等不及了，我要看，是衣服吗？你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吗？”

　　江松月点了点头，轻笑道：“嗯。”

　　这个下午还真是难熬，寇清听心里老惦记着那礼物的事，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像个多动症的儿童，扭怩了一下午。江松月不止一次叫他坐好，他都坚持不了两分钟。江松月看着他，真是后悔死了不该告诉他。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寇清听主动帮着江松月收拾书包，拉着就往宿舍跑。一进门就伸着手，脚下还踩个不停，催促着：“快快快，我的礼物。”

　　江松月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啊！你快点，快点嘛！”

　　江松月从柜子里把衣服拿出来，寇清听一手就抢了过去，提着肩膀甩了下来，左右翻着看。在身上比划着，笑着大叫道：“哇，好棒啊！小狮子，是我，是我耶！江松月，我真是爱死你了。”叫着突然冲过来抱住江松月，扳着他的头重重的在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提着衣服就往身上套。

　　江松月愣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被亲的脸，手指微蜷。江松月还愣在原地，寇清听已经把衣服套在身上了，转着圈问道：“好不好看，是不是好看死了，你的呢，你快穿上我看看。”

　　江松月反应过来，看着他，寇清听穿着的确很好看，他皮肤白被这米白色印着更白了，加上这种现代汉服的设计显得他还有些书生气。

　　江松月提起手里那件回道：“我的在这里。”

　　寇清听一把抢过来，摊开看了眼，念道：“Moon。”然后一脸邪笑的看着江松月说道：“有品味，我是小狮子，你是Moon，衣服是一样的，你说我们这是不是情侣装。”

　　江松月突然脸红了，他辩解道：“校服都是一样的，难道全校都是情侣装。”

　　寇清听才不听他的，将衣服递回他手里说道：“那哪能一样，你快换上我看看，我肯定穿着比你好看。”

　　江松月浅笑了一下，也把衣服换上了，寇清听看着，瞪大眼睛夸道：“江松月，你这样穿好好看耶！不过比我还是差了点。”

　　两人正说说笑笑，宿舍的门推开了，两位室友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两人穿的衣服，其中一个说道：“你们的班服吗？好好看。”

　　寇清听伸手揽过江松月的肩，一脸自豪的说道：“才不是班服，只有我们两个有，你们都没有的，独一无二的。”

　　室友走向前，看了看衣服问道：“在哪里买的，我也要去买一件，真的挺好看的。”

　　寇清听摆着手，一脸得意的回道：“嗯嗯嗯，你买不到的，这是我家江松月为我量身定制的，羡慕吧！”

　　室友“切”了一声，转头不再理他了，留他一人在原地得意……

　　两周后“大白菜”激动的走进教室，说话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他郑重的说道：“各位同学，请不要吝啬你们的掌声，我宣布完，我允许你们狂欢三分钟，哦，不是，是五分钟。”大家都一脸懵的看着“大白菜”，紧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江松月同学，上次高中物理竞赛，荣获全国一等奖，而且获得我校保送清华的第一个名额。”

　　下面炸开了锅，掌声欢呼声，口哨声，大家纷纷向江松月看去。有祝福有羡慕，但更多的是祝福。江松月并没有多兴奋，保送名额不是他需要的，他离自己的目标还有距离，他仍需努力。

　　寇清听这次却显得格外平静，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江松月，这个人离他那么近，这个人是那么的优秀，这个人对他是那么的好，这个人…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真的喜欢上了。

　　寒假接踵而至，但高三拖到年26才放假，年后初六就要开学。学生怨声载道一片，但也只是低声埋怨，该怎么样还得怎么样。

　　江松月在宿舍收拾行李，寇清听就靠在一旁看着。寇清听双脚/交叉的在地上踢来踢去，其实脚下什么也没有。江松月瞥了他一眼问道：“陈叔还没到吗？”

　　寇清听哼哼唧唧的回道：“到了呀！”

　　“那你还不走？”

　　寇清听站直身子说道：“我等你啊！”

　　江松月收完最后一本书，看着他回道：“我们不同路。”

　　寇清听眼睛眨呀眨的，像是征求意见一样问道：“我让陈叔送你去汽车站好不好？外面这么冷，公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

　　江松月摇着头回道：“不好。”

　　寇清听拉过他的手，撒娇道：“哎呀！你不要每次都说不好吗，就送你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我想送你，我想看着你上车，行不行嘛！”

　　江松月抓住他的手，轻声说道：“陈叔接你是工作，麻烦别人不好，今天若是你自己开车，你要送回家我都不会拒绝。”

　　寇清听垂着头，虽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就是不开心。江松月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说道：“一起下去吧！”

　　寇清听抓过椅子上的书包，往肩上一甩，江松月看了眼问道：“什么也不带？”

　　寇清听嘟囔着嘴回道：“几天就回来了，带那么多东西干嘛，我又不像你，要刷那么多题，背回去也是躺在那，还不如不背。”

　　江松月拍了拍他的肩，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轻声说道：“知识改变命运，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寇清听跟了上去，挽着他的手臂笑嘻嘻的说道：“我现在就知道，江松月的前途一片光明。以后寇清听跟江松月混，哥哥一定要给口饭吃哦！”

　　江松月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寇清听开玩笑道：“我吃的不多，很好养的。”

　　江松月轻声回道：“好。”

　　寇清听回到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冷锅冷灶冷被窝。寇季山到年二九才回来，余勤勤公司也忙到年二八才回来。寇清听每天一个人窝在家里，出去玩太冷，就算阳光好，他也觉得没意思。朋友同学叫出去玩，他也不想动，看书又看不进去，玩游戏也觉得没意思。到是能吃能睡，一天睡上十几个小时，然后就大吃大喝。没少被余勤勤耳提面命的絮叨，寇季山甚至是看着就上火。不是碍于春节，估计早开骂了。

　　除夕寇清听跟着父母同一大群人吃了顿年夜饭，桌上不是家长问孩子学习，就是老人催年轻人结婚，要不就是催生孩子。还拉着几个小的背古诗，唱歌表演节目。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孩子们是有多讨厌被拉出来像耍猴一样表演节目。但家长不管，就知道我家孩子会什么会什么，不拿出来显摆一下，那就白学了。

　　寇清听作为高三学生，还有半学期就要高考，被人问得最多的就是打算考哪里。寇季山每每听到别人这样问，脸色就不好看，寇清听知道，他爸是觉得他丢脸。所以他还不能不搭理人家，不然除了学习不好，还没家教，就更惨了。只得赔着笑脸应付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三姑六婆，烦死了。

　　寇季山因为工作关系，送礼的、溜须拍马的、阿谀奉承的每天都能把家里的门槛踏破，还好他们家没有门槛。但寇清听听多了那些话，心里就烦，只觉得成年人的世界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要这么虚伪。在这点上寇清听即使后来独自面对社会，遇到很多挫折，大把诱惑时，他也一直保持着现在的这颗初心，不会为了所谓的利益而放弃自己的原则。

　　放假仅仅十天，寇清听像是过了十年，他无时无刻不怀念学校。特别想江松月现在能逼他背文言文，能敲着他的脑袋说这题又错了，好想抱着江松月撒娇大叫“我太难了。”

　　终于熬到了初五，寇清听知道江松月肯定会今天回学校，所以他一大早便收拾好书包行李，让陈叔送他。余勤勤看他忙活的收拾东西，不解的问道：“儿子，你不是明天才开学吗？”

　　寇清听选着家里好吃的年货往书包里塞，敷衍的回道：“哦，我提前过去，要换洗被子，打扫卫生什么的，明天去要上课来不及。”

　　余勤勤听着儿子这话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上前说道：“儿子，妈妈发现你这一年不一样了。”

　　寇清听听着有些好奇，转过身认真的问道：“妈，我哪里不一样了？”

　　余勤勤摸着下巴想了想，表示她是很慎重的在回答这个问题。寇清听也很期待的看着她，片刻后余勤勤说道：“你学习自觉了，也很少见你出去跑了，也不跟你爸犟嘴了。尤其你现在屋子都不用妈妈收拾了，好像你都很久没主动找我要过钱了。”

　　寇清听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这些变化，余勤勤说完看着他笑着继续说道：“我儿子真的长大了，这样你出国一个人在外面，妈妈也不用担心了，你指定能照顾好自己。”

　　说完转身去沙发，寇清听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一下拉住他妈的手。余勤勤被拉住，停下来看着他问道：“怎么了？儿子。”

　　寇清听怔了好一阵，突然说道：“妈，我不想出国。”

　　余勤勤愣住了，半响没说话，寇清听再次强调道：“我不想出国，我想在国内上大学。”

　　余勤勤眨了眨眼睛，迷惑的说道：“不是，你一直不是都希望可以出国的吗？况且你现在的成绩，不出国的话，国内也上不了好大学啊！儿子，你为什么突然会不想出国了呢？”

　　寇清听突然意识到，是啊！他不出国，他又能上什么大学呢？可是他就是不想出国了，他坚定的眼神看着余勤勤说道：“妈，不是还有半年嘛，我一定努力学习争取考个二本。如果我能考上二本，你能不要我出国吗？”

　　余勤勤似乎做不了这个决定，她看着儿子眼神中的那份坚定又不好打击他，拍了拍儿子的手臂说道：“你先努力吧！这事回头得跟你爸商量一下。”回头想想还是劝道：“儿子，其实出国不可怕的，什么语言啊环境什么的，时间长了就适应了，跟在国内是一样的。但你出国镀个金回来，你就大不一样了。这国内上个野鸡大学，将来你爸想帮你都帮不上的。”

　　寇清听突然声音放大道：“谁要他帮，从小到大他都看不上我，你从他嘴里听到过一句关于我的好话吗？他让我出国，就是因为我在这里给他丢人，他巴不得把我丢远点。”

　　余勤勤有些吃惊，但随即安慰道：“你不能这样想，爸爸虽然是严格了点，但那都是为你好不是嘛！他工作特殊，自然也希望你将来能有出息，你不可以这样想爸爸的，知道吗？”

　　“为我好，为我好，我刚适应一个地方就搬家，这也是为我好？我刚认识一些朋友，就又要换学校，这也是为我好？我明明成绩不行，他还要把我压在实验班，让同学老师都笑话我，这也是为我好？你们的为我好，有问过是不是我想要的吗？我就想平平淡淡的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为什么你们大人说什么是好的，我就得跟着做呢？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

　　余勤勤急忙上前抱住儿子，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哎哟，我的儿子，妈妈不知道原来你心里有这么多委屈。你不要激动，这事我跟你爸爸会商量的。你这样子，妈妈多心疼啊！”

　　寇清听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这样跟余勤勤谈话。他以前得过且过，好像父母怎么安排他也懒得反抗。今天可能是真的不想出国，也可能是这几天春节受刺激了。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把内心想说的都说出来了。虽然这些话今天如果寇季山在，他肯定不敢说，但跟余勤勤撒撒娇，发发牢骚还是可以的。

　　说完心里也舒服了，又觉得态度不好，急忙吸着鼻子跟余勤勤道歉：“妈，对不起，我态度不好，不该这么大声跟你吼。你不要生气，也不要伤心，我就是发泄一下，发泄完了就没事了。”

　　余勤勤拍着儿子的背，轻声说道：“妈妈没生气，妈妈怎么会生儿子的气呢。你不要想太多，继续好好上课，你要真不想出国妈妈来跟爸爸说，好不好？”

　　寇清听开心的点了点头，余勤勤看着高出自己近一个头的儿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感慨的说道：“我家清听真的是长大了，你摇摇摆摆走路的样子，我记着还像在昨天，现在都比妈妈高这么多了。”

　　寇清听将余勤勤搂进怀里，紧紧的抱着，轻声说道：“妈妈，我长再大也是您的儿子，我最爱你了。”

　　母子俩的这次谈话是成长的一个过程，余勤勤也是此刻才觉得儿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孩。我们很多家庭都一样，父母想方设法用自己的方式为孩子好。给他们最好的生活，给他们找最优质的学校，报最贵的补习班，上最热门的艺术课。渐渐的跟孩子之间，除了问学习，竟是无话可说。没考好就骂，做错了事从不问缘由，先一通削，就因为你们是孩子，你们的对错就该由父母来决定。

　　于父母而言，孩子不是独一无二的，他们可以生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但于孩子而言，无论将来如何，亲生父母都只能有一个。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其实就不是公平的。每一个家庭的矛盾也是与生俱来的，你以为你很懂孩子，其实你根本都没真正了解过他。

　　寇清听从来不是个没有思想的人，他从小在蜜罐里长大，但余勤勤还是给他树立了很好的三观。他跟江松月不同，江松月的家庭出生，使得他从小到大必须独立。老江给了他所有的自由，什么事他都可以自己做决定，当然他也有那个实力给自己做决定。这两个孩子，如果家庭出生被交换，寇清听成不了江松月，江松月也活不成寇清听。

　　所以他们俩是最特别的，江松月对寇清听的影响绝非一星半点。江松月是一个能量特别强的人，正如他自己说的：我能影响你，你影响不了我。寇清听能遇上江松月，于他真的是幸运。这也许才是寇清听真正不想出国的原因，也是激发这次与母亲推心置腹谈话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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