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宝音不敢多问，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衣袖，细声道：“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她吁了口气：“好。”声音淡淡，转身往山下走。“宝音，”尤迦迟疑唤道，顿了顿，抬眸望向远处，眸子深远，“若是从这里往乌苏，你识得路么？”

　　宝音道：“自然是认识的。”忽然想到什么，小声询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尤迦定定道：“我们去乌苏。”

　　“那公子——”

　　“就我们俩人。”

　　“可是，”想到记忆中那双漆黑锐利的眼眸，宝音不由一瑟，怯声道，“姑娘就这么走了，公子怕是会担心。”

　　尤迦心底一片烦躁，挥手不耐道：“不必管他。”

　　“可是——”

　　“好了。”她冷冷截口。

　　临近黄昏，落日西沉，下山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尤迦垂眸，尽量不露痕迹地在人流里穿梭，行至山下，天色已经暗淡。

　　要到乌苏却还要半天的路程，尤迦犹豫半晌，若是回去取马，势必是会被发现的吧，她叹了口气，心中思量道，算了，还是先回九原郡一趟，等明天天亮了再走。

　　“姑娘，”身后宝音诺诺地提醒道，“这不是去乌苏的方向。”

　　“我知道，”尤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们先回九原郡。”却在抬眸的下一秒，瞥到熟悉的玄色华贵锦服。那一刹那，她的心里忽然一阵发凉，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眸子很深很深，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却不容他人窥探一丝一毫。看不清喜怒的脸上很是平静，目光冷漠地看住她，孰无情绪。

　　“怎么不走了？”北君昊的声音很平淡。他看着身边慢慢垂下头去的女子，此刻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可是他知道，很多时候她其实更像大漠的银狐，骄矜狡黠，随时都会掉头离去。

　　“从山上下来一共才两条路，”他眼里藏着危险的阴霾，冷笑道，“我不过想试试，没想到真会在这里看到你。”

　　“是，我是想离开，”尤迦心中颓然，蓦地仰脸，大声道，“你又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不让我走，凭什么禁着我。”她越说越委屈，眼睛渐渐泛红，“如果不是你向我父汗求亲，父汗就不会突然让我嫁给一个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王子，我也用不着偷偷溜出宫来，现在也不会这样受你欺负。”

　　他扬眉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你连门都不让我出，”她别过头去，“反正我不会跟你回去了。”

　　“不行！”

　　“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尤迦掉头就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臂，“你放开我。”她剧烈挣扎，毫无章法地拳打脚踢，“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的动作不管不顾，北君昊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她双腕扣在身后，抱住她，沉眸冷声道：“若你要回家，朕自然会送你回去，只是这外头，你以为真有你自己想得那么简单么！”

　　“不用你管。”她睁大眸子恨恨瞪过去，突然面色一变，微微□□了一声，低下头去。

　　“又怎么了？”北君昊眯眼审视她，却因为她低了头，只看到她有些泛红的耳廓，只好慢慢松了手，她却抱着肚子，蹲下了身。

　　“我肚子疼。”尤迦低头闷闷道。

　　“好好的怎么会肚子——”他到底是极聪明的，话说到一半便已经猜到了原因，抿了抿唇，“好了，这下闹够了吧。”背对着她，微微蹲下身，“上来吧。”

　　“干什么？”她抬眸，有些不可置信。

　　他语气平淡：“背你回去。”

　　尤迦愕然。

　　“快点上来。”他不耐道。

　　西边的天幕被晚霞浸透，泛着恬静温柔的色泽。尤迦静静伏在他背上，心思仿佛也被感染，有一种柔软的情绪，恍然间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样有力，而熟悉。

　　“为什么不愿意嫁给那个思貊王子？”他走得平稳，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

　　尤迦怔了怔，因为我不喜欢他啊，那是她一开始就一直如此对她的父汗，大哥说的理由，可是——

　　“什么是夫妻呢？”她幽幽道，“小的时候，父汗对阿娘还很好，阿娘说夫妻是要患难与共，白首不相离的。后来阿娘病了，父汗却找来一个又一个的女子。患难与共就是这样的么？我才不要，以后在生病的时候，自己的夫君却在别人的怀里，那样的话，我宁可不嫁人。”

　　他脚下的步子便顿了顿：“噢。”若有所思。

　　“主子，”饶是罗成见到北君昊背着人走来，亦是愣了愣，有些目瞪口呆地瞧了片刻，方拜道，“还是属下来吧。”

　　“不必了。”他并不在意，将尤迦抱到马车上，才转头吩咐道，“尽快回去。”

　　“是。”罗成应道，面上未露分毫，心里却是有些震惊。

　　罗成自小就跟着北君昊，自他登上帝位以来，见惯朝堂上帝王冷酷无情的一面，忆起方才他们久候不见那女子下来，年轻的帝王脸上有着少见的阴沉，一面吩咐暗中的侍卫出去找人，一面自己亲自去了另一条道上候人。

　　如果，真在那条道上等到了人，那个时候罗成就忍不住替那女子捏把冷汗，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拾这个局面。如今瞧着，先前那么大的仗势，现在倒像是就这么揭过了。

　　马车“咕噜咕噜”滚动，尤迦捂着肚子，有些恹恹地躺在里头。

　　“姑娘，”宝音欲言又止。

　　“不要说话，”尤迦面上有冷汗渗出，手脚却是冰冷，她将头抵在膝上，皱眉道，“我现在难受得很，什么都不要问。”

　　“姑娘忍一忍，很快就到了。”宝音劝慰道。

　　“嗯。”

　　马车赶到春风楼，清媚闻讯赶来，瞧见房内尤迦有些发白的脸色，不由一惊：“怎么这么严重。”赶忙招了大夫过来。

　　还是先前的大夫，号了脉，瞧见北君昊，尚还有几分余惊，撵着胡须，谨慎道：“姑娘本就体质偏寒，先前又落水受了寒，才会在葵水来时，导致经行不下，腹痛难忍。”

　　尤迦面上微微红了一下：“那要喝药么？”

　　“那倒不必，”大夫和气地微笑道，“只要用砂糖，姜丝煮粥，慢慢调理即可。”

　　一旁清媚也舒了口气，送大夫出去后，又吩咐人煮了粥。

　　一碗热粥喝下去，尤迦便觉得腹内渐渐凝起一股暖气，舒服了许多。信事初来，她又出去玩了一天，不免体乏，头沾了枕就沉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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