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二班

　　事后，鉴于顾晨说一个人坐十分孤单，因此韩邵大发慈悲为他找了个同桌。
　　“哇塞，学霸竟然坐在我旁边。”顾晨夸张瞪大眼捂住嘴，笑嘻嘻说，“那接下来的作业就拜托了。”
　　乔渝面对旁边那人充满期翼的目光，无情打断，“不好意思，我一般也不写作业。”
　　一句话将顾晨打入地狱，“……”
　　楚白楞了一眼，回头冲着他一通笑，直笑的脸有些抽筋，事了敷衍安慰他，“没事没事，爸爸平时抄快点我家学霸的作业。”
　　顾晨嫌弃踢了踢他凳子，“去你的！”
　　两人又打成一团，韩邵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任由这两个活宝互掐，反正没一会儿又会凑到一块打游戏。顾晨用胳膊锁住楚白喉，边猖狂笑着，“大白，怎么样，知道错了吧。”
　　“错个屁，爸爸今天就教你做人！”
　　两人正要怼个天昏地暗时，就听见教室门被敲了几声，顺声看去，就看见一个挺高的男生站在那说了声，“麻烦班长出来一下。”
　　楚白立马叫停他和顾晨这场战争，两只眼珠子死死盯着秦冉冉起身出去，最后笑着站定在那人面前，嗅到了一丝丝的危机感，扯了扯顾晨问“这谁啊？”
　　“一班班长。”顾晨坏笑，小声明知故问“怕人家抢你女神啊？”
　　他自然被楚白不满横了眼，无所谓耸了耸肩，闭上嘴，不过还是说了句安慰他，虽然可能算不上安慰，“放心，人家可看不上这的女生，我听说他成绩本来应该去一中的，也不知道怎么来到了这。”
　　林晓言将手上的东西转交成功，转身之际，发觉有人正看着自己，抬眼对上一个不算友好的眼神，淡淡回了一眼，之后也没多在意。
　　“我觉得我感受到了他的挑衅。”
　　全场唯一的证人，简铖“……”犹豫了下，斟酌开口，“我觉得你应该感觉错了。”
　　“不不，我的第七感肯定很正确，比第六感还要准。”
　　韩邵偏头撇了眼楚白，无声吐槽他这个第七感，扭过头却发现沈默看着门口方向愣愣发呆，轻笑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怎么了？”
　　“没……没事。”耳边听见韩邵的声音，沈默才恍然回神。
　　他这样子可不像事没事的模样，韩邵凑近他认真问，“真没事？”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眸子不敢和他直视，笑道，“算了，等你想说再说吧。”话音未落，手揉乱他头上的头发。
　　顺势转移了话题，“我明天估计来不了学校，不要太想我。”
　　沈默稳了稳心神，极其认真回道，“放心，不会想你。”
　　这话让韩邵如鲠在喉，瞪眼看了他半晌，末了轻声笑出，两只手狠狠揉乱他头上柔软的黑发，边说着，“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沈默听着，跟着也笑了笑。
　　第二天早上，早就习惯了某人每天在一旁吵吵闹闹的沈默还有些不习惯，上课也时不时也用余光扫一眼空荡荡的课桌。下课时，因为韩邵不在，彭珅也很少转过来，楚白更是不敢随意去骚扰沈默，他终于过上了他梦寐以求宁静的一天。
　　却发现，他好像并不喜欢孤独。
　　再说这边，韩邵这边早上坐了飞机到了故城，先去了爷爷奶奶那边看望。
　　老人家都喜欢清净，就在城郊买了个房子，因为鲜少人来往，环境不错。
　　他进去客厅就见奶奶精神不错，穿着淡雅的旗袍正在泡茶听见门外声响看了过来，眼睛看见韩邵带上了笑意，唇角有了愉快的纹路，“阿邵来了，快过来坐。”等他走进，拉住他的手似抱怨说，“你说，你怎么去那么远上学，平时也不回来看看我和你爷爷这两个老家伙。”
　　“哪有，我分明觉得奶奶越来越年轻了。”
　　韩邵被拉着坐了下来，慢慢品尝杯子里的茶，赞叹，“这茶不错。”
　　“这个还剩点，你要喜欢就拿去吧。”奶奶笑着又给他添了杯，只是旁边正专注听收音机里戏曲的老爷子哼哼一声，“这小子要懂茶就怪了，可别浪费了我的母树大红袍。”
　　韩邵哟了声，垂下看眼自己手里的茶，心道难怪刚刚这老爷子怎么直直盯着他手上的茶，原来是老爷子最喜欢的。
　　他挑了挑眉，作势要放下茶杯，“得，我可不敢喝了，省的有人可要怨我。”
　　谁知老爷子对他直接吹胡子瞪眼，“怎么，说我小气？”
　　韩邵满脸无奈，“哪敢啊，我这不是给您省着点喝，让你能多喝点不是。”又朝那老小孩扯皮了几句，视线环顾了一圈，问道，“圆圆呢？”
　　昨晚圆圆就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已经到了奶奶家里。
　　奶奶抿了一口茶，遮挡住唇角不满的弧度，抬眼仍是对着韩邵笑笑，“在后花园玩，我让保姆跟着呢，不会有事。”
　　“知道了。”
　　韩邵敏锐收到她的暗示，瞥到爷爷一副没办法的无奈神情，只好收住起身的动作，在沙发上坐定，笑道“我在临水那特别学了些熬汤的手艺，待会我跟您和爷爷露露手。”
　　话说着，奶奶将一双满是岁月痕迹的手拉过韩邵，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轻笑说“好孩子，奶奶知道你跟你妈妈一样心善，又孝顺。”
　　韩邵只是低头轻轻笑了笑，目光触及奶奶手背上清晰可见暴起的血管，叹了声“我并不是善良。”
　　他只是不想毁了他妈妈临死还在维持的家庭，更不想牵扯进去无辜的人。
　　夜幕降临，故城的一处角落灯火璀璨，车马喧嚣，所进之人皆是全身着专门定制的西装，面上挂着和善笑容，就连弧度都差不多。韩邵同样勾起同样弧度，唇角笑意浅浅，在人之间穿梭、寒暄。
　　“来了”郑安走进，给他示意了下，“秦晟在那边，你别凑过去讨人嫌。”
　　韩邵余光瞥到秦晟，冷冷笑了声，“只要他没眼力见凑过来，我还没那闲工夫去招惹他。”
　　“行，走吧，我家老爷子说要看看你。”
　　“嗯。”
　　宴会上无非就是另一个谈生意的场所，韩徴山只有在进来时站在韩邵身边，之后就被几个人围住，韩邵去看了眼郑老爷子，之后觉得无趣，便独自去了后面，坐在池塘边的椅子上看楚白发给他的信息，而沈默那一行却无动静，无奈笑了笑。
　　他主动问，“在干什么？”
　　看见上面立马出现了正在输入的提醒，他唇角笑意加深，只是还没等到沈默的信息，却等来一个不速之客。
　　他微微皱眉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的秦晟，“你来这做什么？”
　　秦晟似笑非笑看了眼，“怎么？这儿也是韩少的，我来这还得给你报备不成。”
　　“自然不用”韩邵豁然起身，唇角笑意变浅，“那秦少就慢慢欣赏，我就先告辞了。”
　　擦肩而过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不屑的轻笑，秦晟接下来的话在他耳里十分刺耳，“我才刚来，韩少就走，难不成韩邵是觉得对不起我姑姑，觉得无颜面对她的家人。”
　　“对不起？”韩邵顿住脚步，扭头迎上那人嘲讽的眼神，彻底冷下脸，一字一句清晰吐出，“秦少真会说笑。”
　　秦晟眼神冰冷，讽刺笑出了声，慢悠悠说“也是，韩家大少爷怎么可能会觉得对不起。”
　　话音刚落，手一把狠狠揪住韩邵领子，充满红血丝的瞳孔死死瞪着韩邵，一字一字从齿缝中艰难挤出，嗓音艰涩，“你知不知道，她……就因为你那一句话，就因为那句话，她决定生下孩子，所以她一个人去了国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下孩子，再也没能下手术台！”
　　耳边的话让韩邵猝然瞪大双眼看着面前情绪失控的人，尘封的记忆一下子被人翻了出来。
　　那是同样的盛夏，他还在故城，秦晟的姑姑秦淼是他父亲的得力帮手，并且对他暗生情愫。只是她没有破坏别人家庭的想法，一直按捺住自己的感情。却就在韩邵生日的那一晚，韩徴山为了早点回家，故特意喝多点酒想早点脱身，却狗血地被下了药，接着狗血地和秦淼发生了关系。
　　一切都感觉那么不可思议，可是它就是发生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秦淼怀孕了，还让韩邵撞见他们的对话。
　　当时，韩邵只是放学后想去看望一下他爸爸，结果却听到了秦淼惊慌失措拉住他爸爸的手问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他记得自己手顿在门把手上，站在门外等他们商量好后出来，他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个笑了，却是十分讽刺、冰冷，很冷静说，“真是恶心，我真同情你们的孩子，还未出生就被你们决定了命运。”
　　他记得那时秦淼在意识到他撞破了秘密，耳边充盈着他的话，心脏狠狠被刺了一下，满怀愧疚垂头站在他面前，一直说着对不起。
　　可他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她，再抬眼看向那个同样愧疚的男人，却并未开口解释半句，余光带着关心忧虑落在那个女人身上。韩邵那时突然明白，或许他的父亲，真的对他母亲变了心，或者也可以说是他爱上了两个女人。
　　既喜欢他母亲那样带着梦幻思想的天真，也喜欢秦淼的干练。
　　他那贪心的模样，真是令人恶心。
　　之后他就没在故城听到过秦淼的事情，听说是出国了，过了一段时间，韩徴山就抱回来一个小女孩，他母亲也知道了原委，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她更加体弱多病，身体越加疲惫。
　　而秦淼也自此于这个世界上消失，故城无人在谈及她。
　　韩邵如今对她印象只有当初，她巧笑倩兮在众人之间长袖善舞，当时无人不称赞秦老爷子有个好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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