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最好拐

　　岳悦这剂猛药是真的狠。从这以后，周子冉再没有提过要在一起的事了。他身体逐渐恢复，开始恢复去学校上课。因为身体原因，他本来的篮球班上不了了，市里的篮球俱乐部也委婉地取消了签约的事。

　　这样一来，等于完全断送了周子冉的篮球生涯。周家夫妇懊悔不已，没想到一个手术会把孩子的前途都毁了。

　　周子冉自己倒没觉得怎么样。

　　此路不通，自有别的路。他又转去了健美操班。健美操运动量不大，且安全系数高。最适合他了。

　　岳悦知道这件事后，也有些不好受。小时候，他总觉得周子冉是傻人有傻福，将来是会闪闪发光的，但怎么每次看他要冉冉升起时，他就嗖地陨落了。

　　周子冉过了大学生涯里唯一一个没有女朋友的暑假，还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岳悦暑假是要工作的，也跟平时一样。

　　周子冉觉得自己乐天知命，总是能把岳悦这个没良心的人给忘记。毕竟世界那么大那么美好，没有岳悦他还有整个世界，总能活得快活。

　　暑假同学都从全国各地回家，三天两头的聚会，也帮他开解了不少烦闷。有人说，来同学聚会，拆散一对是一对。

　　周子冉没想到会在同学会上再见到薛珂。他们毕竟不是同学。

　　薛珂就是听说周子冉恢复单身后，是跟着其他朋友来的。果然，聚会的同学一见他俩都单身，立刻就要撺掇着要撮合他俩。

　　三年大学，薛珂现在已经很懂得怎么展示自己了。她画着精致的淡妆，很适合她清秀的长相。淡蓝色的连衣裙也衬得她娇小的身材，把线条拉得十分优美。

　　周子冉看着她，想了想苏思静，又想了下那个好像连脸都快模糊的前女友。

　　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他都想不起来当初为什么会喜欢她们。

　　他真的喜欢她们吗？

　　他失恋过四次，虽然每次都很难过，但只要想要还有岳悦，他找岳悦哭一顿，就神清气爽了。

　　可是这一次，是岳悦拒绝他了。他连个哭的人都没有。

　　什么前途光明不光明，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要能和岳悦像小时候那样，每天都在一起，可以一直下去。

　　可是岳悦不要。

　　他威逼利诱耍赖使坏，全都干过了，没用。岳悦油盐不进，刀枪不入。他没辙了，甘拜下风。

　　他觉得自己这么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威望都没了，全都没用。岳悦还是那个神气的岳悦，一直都是，三下两下就能让他狼狈不堪。

　　晚上回家时，他看到楼下贴着通知，说有私人种的树影响到业主家的采光了。小区绿化由物业负责，不允许私自种树，让人移走，不然三天之后，物业会专门派人来挖掉。

　　周子冉本来还没留意，别人家的事他管不着。第二天早餐时，吕楠平提到说小时候他养蚕摘片桑叶都要跑那么远，现在桑树倒直接砍了。

　　周子冉啃包子的动作一顿。这才想起久远的往事。

　　“那棵桑树，是我和岳悦种的啊。”

　　绝好的理由，他当即就拨了岳悦的电话。

　　岳悦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久违的名字，想了想，按了接听。

　　“岳悦，我们的桑树要被砍了！”周子冉在电话里嚷着。

　　“什么桑树？”岳悦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懂他在说什么。

　　“我们种的桑树啊，小时候种的！”周子冉提醒他，“就在楼下的花圃里。”

　　岳悦还是不记得，但也不想纠缠这个问题。“嗯，怎么了吗？”

　　周子冉痛心疾首地说了物业的通知，最后表示。“砍了多可惜啊！我们找个地方移栽了吧。”

　　岳悦对那早就消失在记忆中的桑树一点感情都没有。“你想怎样都行，我没意见。”

　　周子冉满怀希望地打着电话，最后兜了一身冷水挂掉电话。本想破罐子破摔，既然岳悦都不管了，他管也没意思。可是随着三天期限马上过去，他又觉得怎么着也是他和岳悦一起种的，就这样被砍了真是可惜，就算要砍，也得他自己来。

　　他去找物业借了铁锹，小心翼翼地把土扒开。

　　“你在做什么？”岳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周子冉一回头，喜出望外。“岳悦！”

　　岳悦背着背包，站在他两米远处，又重复问：“你在做什么？”

　　“桑树，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他们要砍掉，我决定把它移栽到别的地方去。”

　　岳悦走近看了看，依稀找回点不知是真是假的记忆。那桑树个头虽然不大，但长了这么多年，地底下的根恐怕早就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去了，想移栽，基本不太可能。

　　周子冉不管，他觉得直接砍掉太残忍，怎么也要尽一尽人事，说不定他们栽的小树生命力强，长大了生命力更强。

　　他一锹一锹挖下去，岳悦没有来帮忙，但也没有走开，就站在一边看着。忽然一声刺耳的声音，铁锹触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周子冉愣了愣，低头去看，又在周围挖了挖，从泥土里刨出一个黑漆漆的铁匣子。

　　“岳悦，咱俩发财了！”周子冉两眼放光，内牛满面。

　　岳悦白了他一眼。他觉得周子冉自己埋宝藏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周子冉扔下铁锹，捡了些树叶把沾满泥土的小匣子擦了擦。那铁匣子想必已经埋在地里多年，早就锈得不成样子了。

　　岳悦凑过来看，问他：“这是什么？”

　　“不知道。”周子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谁埋在这里的？要不去交给物业？”

　　岳悦觉得他这拾金不昧的觉悟还很高，决定赞成他的决定。

　　结果，他还没开口，周子冉就经受不住好奇心，“要不我们先打开看看，说不定里面有物主的什么东西。”

　　岳悦不置可否，觉得这么说也没错。

　　周子冉把盒子敲了敲，摇了摇。“挺轻的。”铁匣子没有锁，但是锈死了，周子冉借助了铁锹的力量才将那盒子打开来。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颜色素雅的硬壳记事本。颜色有些发黄，但保存很好。

　　“这是什么？”周子冉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伸手要去捡起硬壳记事本。“还有密码？”

　　他一点都不知道隐私俩字是怎么写的，拿起来就一个数一个数地挨个暴力破解密码。

　　岳悦盯着他的动作，大脑深处的一根弦忽地波动了一下。

　　“等等！”他按住周子冉的手，抢走记事本装回盒子里，也不管上面还沾着泥土。“这是我的。”

　　“你的？”周子冉很惊讶，“这是什么？怎么会埋在这里？”

　　岳悦没有回答他，只是抱着盒子进了楼门。周子冉追在后面问，他也不理。

　　那是一个日记本。岳悦初中时候的日记本。

　　那时候，日子很简单，日记也很简单。

　　虽然写了满满的一本，但很快就翻完了。

　　岳悦合上日记本，走到窗前，隔着帘子往底下看去。周子冉又回去挖桑树了。

　　岳悦喜欢男人，但不喜欢周子冉。他一直以为，因为周子冉又傻又白痴又胆小，老做些莫名其妙又让人讨厌的事，所以他不喜欢周子冉。

　　原来，不是这样。他不喜欢周子冉，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周子冉不喜欢他。

　　在那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周子冉以最直接最原始最不留余地的方式拒绝了他，让他连难过都不知道应该去怎么表达，只能选择遗忘。

　　这日记，随着那年少时被埋起来的心思，一起重见了天日。

　　岳悦看着楼下的桑树，已经被周子冉挖起一半了。周子冉下手狠，没给它留多少根。就算移栽到新的地方，恐怕也是活不了的。

　　岳悦放下窗帘，躺回床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床上就一直都是周子冉的味道了。

　　他和周子冉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了十几年。周子冉说得对，他们一直在一起，感情那么好，所以周子冉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喜欢他。

　　现在他想起来了，不是不喜欢，而是不可能。

　　周子冉把楼下的桑树收拾干净了，回来找岳悦问那到底是什么。

　　岳悦已经把本子连带心情都收拾好了，只把那个铁匣子扔了。“小时候写的错题本。”

　　周子冉一听就乐了，“快给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有多笨，错了讲给你听，你说记住了，结果第二天还是忘得一干二净。”

　　“是吗？”岳悦随意地回答，觉得说是错题本也没说错。

　　周子冉又问他今天怎么会回家。

　　岳悦沉默了一下。“回家取点东西。”

　　他本来要回的不是这里，而是隔壁他自己的家。那是他的家，他一个人的家，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一直都是悄悄回。但在楼下看到了周子冉，就忍不住去跟他说话了，跟他说话了，也就没办法悄悄的了。

　　“取什么？我给你找。”周子冉很殷勤。

　　岳悦想了一想，随意找了个借口。“之前在家画的画。”

　　周子冉一听就不高兴了，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小气鬼！你随便取吧！”

　　岳悦这才注意到，墙上的画已经换过了，客厅就有两幅是他上次画的。他刚才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一时都没注意到。

　　岳悦那些天在家照顾周子冉，画的画也多是他。当时岳悦离开没有带走那些画，周子冉都裱起来收拾好，该收藏的收藏，该挂上的挂上了。

　　岳悦现在对周子冉的感情有些复杂，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检讨自己似乎有点过分，想着法子补救。“我现在在做汉服设计，觉得你的形象挺好，就……”

　　“要我当模特吗？”周子冉眼睛一亮，果然就转怒为喜了。

　　岳悦见他高兴了，就跟他多分享了一些。“不是，是找点设计灵感。”他说着就忍不住笑了，“你那段时间的形象，挺符合古风人设的。”

　　苍白又消瘦，还一副伤春悲秋的闺中怨妇的模样。

　　周子冉没听出他话中话，只把注意力放在模特身上。“设计灵感你找画做什么？要找直接找我啊。为什么设计汉服？”

　　岳悦开了这个头，也只好给他简单讲一下。“我在准备开个淘宝小店，专营汉服设计和订制。没什么成本的小店，有人下单就做。”

　　“淘宝店啊！”周子冉琢磨了一下，想着能帮上什么忙。“淘宝店都有模特吧！”他又高兴了，他拍着胸脯保证。“外面模特可不便宜，我免费给你当啊。我，专业的！”

　　他说的有点夸张，但也不算假。大二的时候，他和苏思静逛街时，还被一个影楼请去拍了艺术照，挂在门口做宣传。

　　这个点真的是点到了岳悦的重点。岳悦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算着找模特和不找模特，以及让周子冉当模特之间的差别。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周子冉不满了，“有模特总比没模特好啊！”

　　岳悦最后看了看他，决定向金钱低头。至于美色，他相信自己的意志力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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