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要再皮一下

　　赵清的葬礼让公主府热闹了好一会，无数穿着赤色袈/裟的僧侣在府上来来往往，敲上一整夜的木鱼再换一批人。

　　他们在院前席地而坐，每个人口中念念有词，木鱼摆在面前敲出整齐划一的节奏，清脆的声音直直敲进人心里最软的那块地方。何辞兴致来了，闲来无事还会凑过去和各个领头的老和尚谈谈经文。

　　最后结果往往是败兴而归，赵丹问他怎么了。何辞懒散地靠在摇椅上，咬下一口葡萄，不耐烦道：“还能怎么，一群装模作样的空壳呗。”

　　谈上一两句还勉勉强强，多说几句的话各个老和尚大概也就只能强笑道南无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

　　赵丹坐在他旁边笑岔了气，给他剥了个葡萄喂过去：“过些日子就好了，大人物总是难请些。”

　　“哦？”何辞挑眉看过去，“我可问过了，这些人都是各地有名的寺庙里出来的。”

　　赵丹但笑不语。

　　过几天后，南瑾乘马车外出，何辞远远瞥见她穿的一身素白的宫装。

　　圆领对襟，阔袖，腰际以下缀有飘带。宫装大多极为华丽，南瑾身上这件却有着微妙的不同。颜色是少见的素白，飘带绣的图案不是常见的花鸟虫鱼，反而是晦涩难懂的象形文字。何辞隐隐觉得，这件宫装倒像是祭祀用服。

　　他没有猜错，赵丹之前也没有说错。

　　南瑾出府后，王城马上就传遍了公主的消息。上一次王城沸腾，还是赵清进公主府当面首的时候。

　　因为南瑾把马车停到国师府前，自己则当众跪了下来。

　　这几天公主府请来的僧侣果然都是餐前小菜，大人物在后头。

　　大燕国师地位尊崇，凌驾王权之上。现今的这位国师，已经历经三朝，常年隐居在国师府，武帝病逝时才露脸过一次。

　　整整三天，南瑾跪在国师府前，风吹雨打，岿然不动，像块沉默的岩石。

　　她想请国师出手。

　　外人不知其中门道，公主府的人却皆言公主情到深处。

　　何辞不这么想，奇怪道：“南瑾不像是迷信神明的人。”

　　这话说的比较委婉，南瑾岂止不信神明，她对所谓神明的态度近乎轻鄙。那日下葬，南瑾兄长和她在书房又吵了一通后，派小太监送了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过来。

　　不知刻的是什么佛，南瑾脸色剧变，一下子就掀翻了放佛像的木盒，玉佛像粉身碎骨。

　　赵丹想了想，回答道：“历史乱流造成的时空会有一部分bug存在，毕竟这些时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bug。大燕崇尚佛学，这说明僧侣确实能起到一定作用。”

　　他还留了几句话没说，赵清死后身体给他用过一段时间，迟迟没有下葬。南瑾担忧的或许是赵清不能有来世，徘徊在世间，伶仃孤苦。以及……这场原住民和任务者的攻防战中，国师分量不知几何。

　　何长官生性矜贵，想得烦了干脆什么也不想，他蜷缩在摇椅上闭上眼睛，头顶是大如伞盖的浓阴遮盖。

　　自从到了大燕这个任务世界，他睡眠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常常一睡不醒，午觉浑浑噩噩就是一下午。

　　赵丹没有出现排异现象，先出问题的人反而变成了何辞。

　　看着睡过去的何辞，赵丹神色不明，食指抚过何辞的薄唇，轻轻压了压，嫣红的唇色看起来分外诱人。何辞睡梦中感觉不舒服，抿了抿唇，这下却直接把何辞的食指含在了唇齿间。

　　赵丹也没打算抽出食指，趁何辞没醒，继续厚颜无耻地逗弄他，一会凑过去亲亲耳垂，一会啃咬他的锁骨，动作熟练。

　　何长官今天依旧在午觉，赵公子今天依旧在耍流氓。

　　其他人可没这么舒服。

　　南瑾跪了三天，王城以此为背景创作的话本都换了好几个版本，但国师偏偏也沉得住气，紧闭大门就是躲着不出来，两人比着谁耗的更久敌不动我不动。

　　而自从见到赵丹起，白衣女人就萎了，生怕自己小命不保，灰溜溜地蹲在南瑾的私狱里，乖乖的像个白兔崽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城最近沸沸扬扬，她也听闻到了不少。

　　白衣女人主动找高个唠嗑：“哥们，其实嘛人家在狱里也听到知道些局势，人家看你顶头上司这么刚，吃枣药丸。不如放人家出去，给你那公主做一回爱情导师，来一回马哲。”

　　高个拔刀，冷漠道：“终日探查不该知道的消息，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他作为公主府侍卫头领，对手下人一向管的紧。这些流言蜚语，也是他三令五申不准讨论的。

　　白衣女人理直气壮：“这怎么能怪人家，嘤嘤嘤，我在狱里怎么了我是杀人放火了还是奸‘淫‘掳‘掠了，什么不该知道嘛，你们人家天天在人家耳朵边讲。”

　　理不直气也壮。

　　高个刚想斥责她没分寸，突然动作一僵。

　　隔着一道石墙，隔壁房间嘹亮的八卦声传来，瘦个丧心病狂地大笑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国师死活不出来铁定是阳痿，我们公主可是有四十米大刀的人，嘎嘎嘎嘎。”

　　高个：“……”好想抽出四十米的大刀。

　　白衣女人补好小白花妆容，楚楚可怜，捏着小手帕随时准备嘤嘤嘤。

　　高个见状扭头就走，去教训隔壁那糟心玩意。

　　白衣女人：“……”老娘酝酿的情绪，妈卖批，又是一对狗男男。

　　第四天，南瑾还跪在国师府门前。

　　经过一夜白衣女人嘤嘤嘤的魔音绕耳，看守侍卫不堪摧残，含泪上交了投诉单——“可恶心人了，吓得我都软了，半夜跟鬼样的，也不知道她当初怎么会在妓院里升职加薪。”

　　白衣女人相貌清秀，没被南瑾手下抓来时，她在王城南巷那当清倌，事业风生水起。好巧不巧，南瑾兄长私访民间去听了个小曲。南瑾那天和兄长吵架，面若冰霜地冲上来给她家兄长袍子上点了一把火。

　　白衣女人就坐在南瑾兄长旁边弹琴，花容失色的同时情不自禁高歌一曲道：“你就是那冬天里的一把火，一把火，火火火……”

　　南瑾兄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喊人给这个清倌来一次五马分尸。南瑾则让人把白衣女人拖了下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现在只能在南瑾私狱里喝粥啃馒头，怀念曾经吃香的喝辣的岁月。

　　这也算一个比较风格清奇的奇女子了，一般任务者他们都是在各个乡县的通缉令上找到的。正如赵丹说过的一样，任务者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不然也不会需要政府解决身份问题，他们通常把这些历史乱流产生的世界不当回事，随便浪，心情不好反手就是一把刀子。

　　总而言之一句话，有本事抓我啊，有本事打我啊，我浪随我浪，在座的都是辣鸡。

　　好巧，公主府的人也是这么想。

　　进了南瑾私狱，任务者基本只能跪下叫爸爸，一部分相当骄傲的坟头草三米高。像白衣女人这种软硬不吃，态度自然把私狱当成家的顽劣分子，高个聪敏过人。

　　今天白衣女人照例摆好姿态，小手帕走起：“嘤嘤嘤，人家就想出去嘛，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嘤嘤嘤。马哲思想工作你家公主真的不来一套吗？”

　　高个沉思良久，招手示意手下：“把赵丹公子请来。”他一直以为赵丹冒充赵清那段时间，披的是人‘皮‘面具，毕竟两人有七分相像。

　　白衣女人：“……”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又叫那个活阎王，没志气，就不能你自己来啊！

　　等到她在牢房里看到被叫来的人，脸都吓白了，扑了腮红也没用。因为对面站的是两个人——赵丹和何辞。好了，得罪过的冤家凑一桌，三缺一，再把被她嘲笑过的皇帝带来，就能凑一桌麻将了。

　　牢房昏暗，何辞坐在八仙桌上，翘着二郎腿，低头把玩一条带着倒刺的鞭子，神色晦暗难明。

　　这条鞭子是牢房的刑具之一，白衣女人闲的发慌偶尔也会对这一屋子的刑具脑补些不得了的黄色垃圾。

　　何辞缓缓道：“好巧。”

　　赵丹就站在他旁边，闻言冲白衣女人一笑。

　　白衣女人眼观鼻鼻观心，表面上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闷声不搭话，却心说能不巧吗说出来何长官您可能不信，就在不久前这个位置坐的还是你们这对狗男男中的另一位大爷。

　　何辞没那么好打发，身为上将，他的刑讯经验比赵丹多了不止一倍，扫了一眼屋子，也就对手上这条鞭子稍微满意一点。

　　他轻声问道：“我们先试试这条鞭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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