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胜房

　　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好，会是出于什么原因？大概总结下来，不过是想从那人那里得到些什么，或是钱，或是感情，或是你追求的......总而言之，无私到不求回报的，并不常见。

　　林瑜不得不这么想，沈远山所做的一切，陪吃陪聊陪发泄，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后，只是想要她和他去吴敏的订婚宴，所谓的朋友，唯一的用处是这个。

　　“说服我，而不是用朋友的名义，要求我。”林瑜放下筷子，收起自己莫名膨胀开的兴奋，严肃地看着沈远山。

　　沈远山停下敲击桌面的食指，没头没脑地说：“我想，安心。”

　　林瑜咬了咬下唇，不准备再说话，她的话一多就容易失去理智，她觉得自己情商低，也是因为这点，太容易对亲近的人没心没肺，而不在意对方是不是讨厌这点。

　　“兄弟，女朋友，事业，这是一个男人看重的东西，然后，兄弟和女朋友联合起来，谋划了这个男人的事业，林瑜，你觉得是为什么？”沈远山已经正襟危坐，双手撑着下巴，目光沉静地看着对面的林瑜。

　　这是个模糊地太过的事情大概，但林瑜还是没办法地揪了心，她不觉得沈远山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她觉得沈远山足够“狡猾”，所以，如果这是个从头到尾他就站在后面观察的“阴谋”，那么，支撑他走完全场的，是什么？

　　“我觉得，”林瑜失笑，“有钱人的世界，很复杂。”

　　沈远山也笑起来，只是他笑着笑着就摇了头，“你问我你是不是傻，我没回答你，因为傻也有好处，起码最后一个知道真相，就能干脆利落地把过去全部抛掉，而不是像不傻的人，看着感情一点点消耗掉，越来越多的漏洞却没办法。”

　　“难怪你要我去了。”林瑜恍然大悟地点头。

　　沈远山蹙眉，“为什么？”

　　“因为爱啊，”林瑜急忙挥了挥手，“不是爱我，是爱她，或者是爱他们两个，你真的很善良，真的，不管里面夹杂了什么，最深处的感情还是爱。沈远山，你挺棒的。”

　　沈远山却没因为这夸赞而眯眼笑，相反，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语气僵硬道：“说爱不爱的，特别矫情。”

　　“我和吴敏的反差就那么大么？”林瑜却没搭理他的话，又开始话多，“你知道我只是看起来贤妻良母吗？我也很犀利的，你和我站在一起就心安了么？”

　　沈远山忽然想起那次从医院回来后，母亲指着电视机里的林瑜，信誓旦旦地说，就这样的就可以，长相是可以欺瞒一部分人，但气质与气场，会折煞他曾经最在意的两个人。

　　“会，”沈远山肯定，“不仅我会安心，魏迁也会安心。”

　　林瑜没控制住地叹气，她想狠狠骂自己，她发觉自己太不长进，被骗离婚什么的，发生了就发生了，竟然还没能让自己做出改变，歌里唱的一夜长大，完全就是唬人的。

　　“你和我，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你的热血只会用在看的书里，我的热血是只会放到追逐的现实生活中，所以，到了这个年纪，我已经没有激情了，而你，被激发一下，说不定能够一飞冲天。”沈远山重又架起筷子，总结完毕后开始吃面条。

　　林瑜木木地看着埋头细细咀嚼面条的沈远山，忽然心生感慨，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旁观者，如果自己愿意残忍地清醒地看一眼的话。

　　“一飞冲天？”林瑜也低头吃已经有些凉的面条，嚼了两口，若有所思道：“到时候，鸡犬也会得道的。”

　　沈远山没吭声，良久，他才抬头，语气变得怪异，“都说只可远观不可近交，果然，林瑜，你嘴巴挺毒的。”

　　林瑜挠了下鼻尖，“理科生有空多读点书，别没事就乱篡改名句。我不是嘴巴毒，我是情商低，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骗你。”

　　“骗人的事归智商管，我不担心。”沈远山耸了下肩，气氛就这么缓和下来。

　　这顿在凌晨一点左右吃完的饭让林瑜很是纠结，外面的天黑得不像话，回家的话，这个点不会有出租车来这里打转，继续留宿，林瑜也觉得别扭，虽说和沈远山闹了几场嘴仗拉近了距离，但，也还没有熟到在别人家自作主张的地步。

　　林瑜站在厨房门边，看沈远山脸色略显不爽地刷碗，没办法，她毕竟是客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而且她也不喜欢刷碗，自然能推就推。

　　在林瑜不知道该干嘛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她实在诧异，谁会大半夜打电话过来，掏出来看了眼后她的眉头依旧紧皱，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你好，请问是林小姐吗？你丈夫许磊现在在江西分区警察局，你能过来一趟吗？”是正直响亮的男声，却让林瑜禁不住腿软。

　　林瑜抚了抚胸口，“请问有什么事？我们已经离婚了，是前夫。”

　　“啊？”电话里的警察不解地回头问了句，“许先生，林小姐说你们已经离婚了，所以你......”对面的许磊回答了什么，林瑜听不见，但是警官又对着电话道：“还是麻烦林小姐你过来一趟，许先生说没什么人可以联系了。”

　　林瑜挂掉电话，沈远山已经在擦手，看她面色沉重，抬手将厨房灯关掉，“我陪你去吧，吃完饭不能立刻睡觉。”

　　林瑜有些不知所措地点头，脑子里在飞速列举进警局的事故可能性，却又因为过于荒唐而被自己否定掉，总之，她又在自虐，没有意识的。

　　“我和你认识那天，”沈远山的视线落在前面，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有规律地敲击着，“其实，我是故意坐在那里的，我知道吴敏会下来，想要装作一副没了她就不行的样子，因为我知道她不甘心，想要打魏迁的脸，后来碰到你，忽然觉得没意思。”

　　“但是你还是没那么做，不像我，一直忍，一直让，最后还是亲自去撕破脸皮，陪着他把自己的底线踩踏完，现在又被警察找，”林瑜盯着外面一闪而过的路灯，“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大家说的重头开始，原来真的只能说说，太难了。”

　　沈远山默默地听着，只是加重油门，没再试图和林瑜说话。

　　警察告诉林瑜许磊是因为斗殴而被抓的时候，林瑜差点脱口而出不可能，因为许磊从来都不是崇尚暴力的人，虽说他过往的行径颠覆了林瑜许多想法，但骨子里的懦弱还是不应该轻易改变的。

　　“是这样，你先生，哦，不好意思，是你前夫，他在酒吧喝酒，结果一语不合，和别人起了冲突，把人家的鼻梁打断了，酒吧里的椅子，餐桌也被砸烂了。”

　　林瑜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角落垂着头的许磊。

　　“现在私下协商的结果是，许磊先生需要赔偿......”

　　“等等！”跟在林瑜身后进来的沈远山抬手，他开口后，低着头的许磊抬起了脸，“没有婚姻关系，这钱不应该问她要吧。”

　　“是，但许先生说，林小姐是他的朋友，而且，他没有钱，所以没办法，我只好打电话通知你。”警官抱歉地看着林瑜，心里却苦不堪言，这算是什么事，前夫和现任对决？

　　林瑜扯着嘴角笑了笑，冷静道：“他再婚了，他没钱，他现在的妻子应该有钱。”

　　警官显然没料到这个状况，一时间说不上话，只转身瞪住许磊。

　　许磊站起身，他面色阴沉地看着林瑜，慢慢走到她面前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许磊膝盖一弯，跪到了地上。

　　“林瑜，“许磊哽咽着开口，“对不起。我错了，真的错了。而且，我后悔了，很后悔，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狠狠揍自己一顿，求求你，原谅我一次，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给我一次机会，你不是那么绝情的人，只要给我这一次机会。我求你。”许磊的声音越发低沉，情绪却饱满，悲痛而憔悴。

　　林瑜的手被许磊抓在手心，她没有挣脱，相反，她回握住了许磊的手，熟悉的，温热的手心，回忆顺着指尖席卷而来。

　　那是她过去七年所有的快乐，牵连着跪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过去的七年她没法割裂，但她真的不想再用以后的时间去祭奠。

　　“我们不牵扯任何人，”林瑜蹲了下来，“许磊，说真的，你爱的是我吗？或者，我又有多少爱你？没错，我们过了讲爱的年纪，但我觉得它对我很重要，你不爱我，我也不够爱你，这是最大的问题。”

　　“我爱你！”许磊笃定地看着林瑜的眼睛，“我知道你最喜欢做饭，知道你喜欢放多少盐，知道你睡觉喜欢抱被子，知道......”

　　林瑜终于忍不住掉眼泪，“你知不知道，能说出来的，都不是爱！爱是你不管不顾要和我离婚，爱是你撕破脸皮也要为她多赚一点钱，爱是什么啊，爱是你打架，不愿意叫她来，怕她担心，许磊，这是爱，你对我，不是。”

　　“我会给你交钱，”林瑜起身，甩开许磊的手，“但真的，别再有第二次。”

　　许磊颓丧地再次垂头，沈远山揽住林瑜的肩，用力地按了按，他不再觉得林瑜懦弱，而是觉得她，坚强地过了头。

　　“就算不爱，我们不也过得很好吗？起码过去七年，我们过得很好。林瑜，我要离婚，我要重新追求你，我是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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