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胜房

　　是谁说过，感情里谁先明白自己的心意，谁就占了先机，这说法不靠谱，难怪这谁没被记住，因为现实明明是谁先清楚自己的心思，谁就无时无刻可能会陷入被动。譬如此刻，看似闲散倚靠在墙上的沈远山，他就觉得头大。

　　女人，还是迷糊点比较可爱。

　　林瑜抬脸，郑重地望住沈远山，昂着头的姿态完全是在执着地等待他的回答。

　　“痛吗？”沈远山在短暂的迷惘过后，放下松垮抱着的双臂，一脸深沉地问。

　　林瑜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额头，疑惑地摇头。

　　“嗯，”沈远山点头，“那你醒了？”问完，他又紧着接了句，“我还是变态吗？”

　　林瑜被绕得搞不清状况，却还是认真回答：“不是啊，我只是被你吓到了，所以才会骂你变态。你不是啊。”

　　“对啊，”沈远山如释重负地摊开双手，“我不是啊，所以，我弹你脑门，是为了让你清醒，再说了，你高中的同桌，我想她应该被她男朋友弹得很痛吧。”

　　林瑜后脑勺靠在墙上，仔细回想，发现沈远山竟然说得没错，她那个高中的同桌确实每次都会大呼小叫，脑门上还会有红色的印记，所以，弹脑门这事儿，确实是有两种性质的。

　　“额......”林瑜颇为尴尬地支吾，误会别人喜欢自己这种事，一个人心里想想可能会美滋滋，毕竟也是件能证明自己魅力的事，可放到现实中来，她刚刚那般光明正大，不留余地地变相说出口，这个别人还偏偏是沈远山......林瑜粗壮了的后知后觉越发羞惭，她现在发烫的脸皮刚刚是去了哪里？

　　沈远山满意地瞧着林瑜纠结来纠结去的神色，忽然抬手又对着林瑜的脑门重重弹了下，并且声色俱厉地对猛地回神，瞪大眼看他的林瑜道：“这是为了告诉你，我还没吃晚饭。”

　　“你！”林瑜左手捂住额头，右手食指指着沈远山的鼻子，“你这下很重啊！”

　　“当然。”沈远山理所当然地点头，“因为饿了，你不饿吗？你的肚子难道没有抗议，你刚刚又在神游了吧？”

　　林瑜无话可以用来反驳，而且沈远山说得没错，她确实很饿，她刚刚也确实是在神游，当一个人说你的话其实一点错都没有的时候，你只是为了口气去反驳，很容易就撕破脸皮，当然这也得看那口气是有多咽不下去，显然，林瑜现在的这口气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她真的很饿。

　　“你怎么没吃晚饭？”林瑜跟在沈远山身后，慢吞吞地揉着肚子去厨房。

　　沈远山觉得这个问题好笑，对于他这样一个男人，想吃晚饭难道不容易？不吃只是因为不想，不想又自然是因为，“你不也没吃。”沈远山语气不太和善地回道。

　　林瑜瘪嘴，只在心里嘀咕，和他交流真心吃力，说一句‘忙工作忙忘了’怎么就那么难，一定要堵得她没话说，这人的说话之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修炼的。

　　“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随便你做吧。”沈远山拉开餐椅，大喇喇坐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林瑜。

　　林瑜站在厨房的玻璃门边，一脸诧异，“你让我来做？”

　　沈远山露出一个“不然呢”的眼色，林瑜依旧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不耐烦地开口，“你觉得我会做饭？或者，你想我叫醒我妈来做？”

　　林瑜在听到沈远山说他妈后，忙不迭摆手，“我的意思是，我第一次来你家，你让我随便动你妈妈的厨房，伯母会不高兴吧？”

　　“林瑜，你知道你其实有点，迂腐？或者说，你的重点永远和我不在一个页面，我挺纳闷的，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差异？”沈远山说着起身，绕过林瑜走到冰箱前，动作幅度略微较大地开了冰箱。

　　林瑜哼了声，“我们这不是差异，”她拿起蔬菜格里的两个番茄，还有三个鸡蛋，又拣了几样蔬菜，示意沈远山关门，“是差距。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有钱。”

　　“有钱？”沈远山靠在流理台边，瞧着林瑜洗菜，揶揄道：“你倒诚实，不过，这关钱什么事？”

　　林瑜拿起菜刀，切了半番茄，转头对着沈远山叹了口气，“因为你有钱，所以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就可以相信我，不像我啊，我现在交朋友，就会想她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虽然我只不过是有了点存款，其他也没什么好谋划，不过信任这东西，”林瑜目光移回菜板，“越来越难了。”

　　“悲观。”沈远山简练地总结，“不正确，但是是一部分的现实。”

　　林瑜浅浅笑了下，指挥道：“你把这三个鸡蛋打一下，我给你做蛋卷吃。”

　　沈远山“嗯”了声，侧身去柜子里拿碗时还是忍不住翘了下嘴角。

　　做饭这档子事，林瑜可以说手到擒来，当然不提做菜的质量，速度这项还是快的，所以，当两碗面，两个菜摆在餐桌上的时候，沈远山看了眼钟，用时二十五分钟。

　　“尝尝这个大葱炒豆腐，我超级喜欢这个菜。”林瑜夹了块豆腐到沈远山的小碗里，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沈远山注意到她用了超级这个词，听话地将豆腐放到嘴里，然后下一秒便伸出了大拇指。

　　林瑜双手撑着下巴开心地笑起来，能让她感觉到有成就感的事情之一，自己做的饭菜，被人夸赞好吃。

　　“咔嚓。”

　　林瑜收起笑意，不明所以地看着对面的人，但沈远山却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仍旧摆弄手机，对着桌上的菜又“咔嚓”了几声。

　　“我不喜欢拍照。”林瑜想了想，还是保守地将那句“你干嘛拍我”转换掉。

　　沈远山将手机塞回口袋，“你为什么喜欢西门庆？”

　　这话题转换地让林瑜目瞪口呆，她埋头吃了口菜，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夹着筷子的手又紧了紧，“你说的，是西门吹雪吧？”

　　“对啊，”沈远山又吃了口豆腐，“为什么？”

　　林瑜掐了下手心，笃定地，略显傲慢地打量沈远山，“你没看过古龙的小说吧？”

　　沈远山刚想说话，林瑜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不要在这个问题上为了面子撒谎，我会戳穿你，不留情面。”

　　安静了两秒，“没有。”沈远山目光坦荡地看着林瑜，诚实道。

　　林瑜低头用筷子绞面条，她还是没法不对这事做出点评，便又抬起了头，“你这个年纪，我还真不知道该推荐你看什么书，不过，你在最热血的时候没去看古龙，挺可惜的。”

　　“喂，林瑜，作为女性，难道不是应该在热血的年纪，看琼瑶阿姨？”虽说林瑜的话其实没什么可以指摘，但他就是想和她争论下去。

　　林瑜鼓了鼓脸颊，“是吗？你这话让我怀疑，难不成你在那个年纪其实看的是琼瑶阿姨的书？”

　　沈远山食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桌面，人整个往后靠在椅背上，他皱着眉头看林瑜因为忍笑而憋红的脸，忽然就有所感悟，在林瑜面前的沈远山很随意，这份随意让他看到自己也是可以开玩笑，可以冲动，可以像个少年样的，而这些可以，目前为止只在林瑜面前出现，连吴敏，他都没有表露过。

　　“说真的啊，西门庆和西门吹雪，差很多，你不要再说岔了，会被人笑的。”林瑜尽量绷着一本正经的脸皮，眼睛里闪烁的点点笑意却像是小火星，怎么也掐不灭。

　　沈远山无所谓地吃面，半晌才回：“没人敢笑我。”除了你。

　　林瑜的心情蓦地好起来，应着食物腾腾的热气，还有和沈远山没有边际的话题内容，以及睡饱了的精神头，林瑜难得的开始多话。

　　“西门吹雪啊，又帅又酷又多金又专情，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林瑜闭嘴，开始吃面，专心致志地。

　　沈远山等了会儿，终于还是输给林瑜，“重点是？”

　　“重点是！夏天太热，他可以当空调！”林瑜眨着眼，巴巴地瞧着沈远山，期待他大喝一声，原来如此，然后两人巴拉巴拉絮叨没完。

　　沈远山伸出大拇指按压太阳穴，“你明知道，我没有看过。”所以，理解不了。

　　林瑜吐了吐舌头，有些小囧地努了下鼻子，“我知道啊，我故意的，因为我发现，我们真的可以做朋友，起码，我有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啊，挺好玩的，我还没有过特别熟的异性朋友，感觉，还不错。”

　　沈远山继续揉太阳穴，“感觉到你把我当朋友了。”

　　“是吧？”林瑜王婆卖瓜般继续口无遮拦：“我是个很棒的朋友，我能保证。”

　　沈远山愣了愣，随即问：“那你是不是可以和我去吴敏的订婚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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