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

　　科室里别的没有，吃的东西还是有一些的。顾川翻箱倒柜，找出鸡蛋半箱，泡面若干。科室里有不少违禁电器，顾川用一个旧电饭煲，咕嘟咕嘟地煮了两包面。
　　董睿看着他忙碌，皱眉问道：＂不是有微波炉么？这么麻烦干嘛？＂
　　顾川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你是有多不知民间疾苦。
　　“用微波炉的话，溅得到处都是，护士长不骂死我才怪。”
　　董睿总算安静了，可到了面快出锅的时候又开始挑剔：“我不吃荷包蛋。”
　　顾川“哦”了一声，把手里的鸡蛋放回箱子里，想着你不吃我不打就得了。
　　“给我煮两个白煮蛋。”
　　顾川哭笑不得地关了火：“董老师，这种瓦数煮个面都要半小时，煮鸡蛋得到明天才能熟。”
　　董睿往床边一靠，悠然地说：“你不是挺聪明么？想办法啊。”
　　顾川心一横，边洗碗边放狠话：“我没办法。”
　　董睿头也不抬，轻描淡写地说：“哦。那晚上来了急诊，我也没办法。”
　　顾川干瞪着眼，心里默念我是有原则的人，大丈夫威武不能屈！不能屈……最后还是屈了。

　　科里有个大功率的电水壶，体积挺大，放两个鸡蛋绰绰有余。为了避免煮鸡蛋变成鸡蛋汤，顾川费了好大的力气，拆了两个大纱垫把鸡蛋厚厚密密地裹好。五分钟后水壶跳闸，顾川提心吊胆地捞出两个纱包，欣慰地发现两只鸡蛋都熟了，而且毫发无伤。
　　顾川松了一口气，赶紧从锅里往外捞面。面煮得有点久，顾川给董睿盛得那碗就多放了点汤，免得他再挑三拣四。
　　董睿倒是没再挑剔，只在接过碗的时候，抬头看着他说了声：“谢谢。”
　　两个人的目光一对上，顾川就心里一慌，董睿那两个字威力之大，不啻于朝他当胸开了两枪。
　　他帮董睿做了不少事，这还是董睿第一次对他道谢。顾川摸不准他这句＂谢谢＂，到底是随口一说呢，还是真的道谢呢？一个冷嘲热讽的董睿他还勉强能应付，可一个温柔的董睿绝对能把他捅成筛子。
　　昨晚的事情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一想到昨晚的事，顾川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耳朵里都开始冒热气。董睿昨晚可是吻了他啊！吻了啊！现在他居然就坐在自己对面，若无其事地吃泡面！

　　“坐下啊，站着干什么。”
　　顾川被董睿一说，才战战兢兢地在他对面坐下了，董睿拿起两只纱包看看，笑道：＂你还挺有办法的。＂
　　……还不是被你给逼的。
　　“这个送你了。”
　　鸡蛋是自己煮的，董睿居然有脸送回来,很好很强大。
　　顾川一边腹诽，一边剥着鸡蛋壳，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吃着饭，气氛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往常值夜班，就算不来急诊病房患者也会跑来说头痛恶心，可今天就像中了邪似的，一个比一个安静省心。
　　如果是平时，还有个研究生能调节调节气氛，偏偏最近是执业医师考试，顾川特意给跟班的孩子放了假。要他和董睿单独待一晚上，实在太考验顾川的神经强度，他只得借着查房一趟趟出去乱转，心里盼着董睿赶紧回坐班室去。
　　照理说坐班室里宽敞明亮，电脑电视一应俱全，董睿没道理陪他在值班室里耗着。可今晚董睿不知道抽哪门子疯，拿了本书随意翻着，就赖在值班室里不走了。
　　顾川来回跑了十几趟，急得团团转，董睿却还没有要走的迹象，只是不耐烦地问他：“后边有狗追你？”
　　顾川心想，这可是你说的……你是狗哇？

　　结果还是嘴硬不起来，老老实实地在董睿对面坐下了，不敢乱说乱动。好容易硬熬了十分钟，董睿终于从书页上抬起了眼睛，看了看表说：“该睡觉了。”
　　顾川连连点头，心里想着赶快走赶快走，董睿却不动如山，只是合上书说：“你先去洗澡吧。”
　　病区的浴室只有一个，就在值班室里面，虽然已经到了九月，睡前还是得洗个澡。本来两个人轮替使用浴室也没什么，可一想到自己洗澡时董睿就在门外，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还是你想和我一起洗？”
　　不用董睿催第二遍，顾川便狂奔进了浴室，飞速锁上了门。

　　顾川一个澡洗得匆匆忙忙，心神不宁。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在大手术室哪怕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淋浴也很正常。和别人一起洗澡倒也无所谓，可要是董睿的话……还是杀了他吧。
　　洗完了澡走出门去，董睿还坐在原来的地方，抬眼看了看他。顾川严严实实地穿着洗手衣，可被董睿一看，总觉得身上发烫，仿佛日头下裸奔。
　　好在董睿看了几眼，就放下书起身去洗澡了。顾川大出了一口气，挑了靠门的下铺坐着，心里祈祷董睿快点洗完快点滚蛋。

　　董睿绝对没听到他的心声，一个澡洗得没完没了，顾川又累又焦躁，听着哗哗的水声想睡又不敢睡。等着等着，他突然想到，董睿不穿衣服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一想就刹不住车了。
　　兔子不吃窝边草，顾川是绝不愿意去肖想董睿的，可架不住董睿追着、赶着、逼着自己肖想他。明明昨天刚刚接过吻，今天就隔着一层门洗澡，顾川作为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管得住自己的想法才不正常。
　　算一算自己来妇科也有小半年了，但两个人不同组，加上自己刻意躲避，顾川居然从没在更衣室或浴室里碰见董睿。现在想想，董睿的身材应该是挺漂亮的，穿着衣服修长挺拔，脱了衣服的话……
　　顾川回忆着他手臂上流畅又舒展的肌肉线条，突然有点心慌意乱。

　　水声戛然而止，隔了一会，浴室的门打开了。刚洗完澡的董睿倒是也穿得整齐，洗手衣除了两条手臂什么都没露，可顾川总觉得他这副湿淋淋的模样异常色情。
　　他相当明显地把目光移开了，只盼着自己千万别脸红。
　　“那个……晚安。”顾川尽量说得镇静，也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了。
　　可董睿并没有回坐班室去，反而起身锁上了门，而后“啪”地一声熄掉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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