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再就业

　　关于国王街上悄无声息地出现的128号，每天都要在这条街上讨生活的人们并没有在意，炼金符文的隐匿效果并不是一朝一夕就会徒然解除的。

　　但总而言之，当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炼金工坊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了。

　　“想想办法，伊莱，钱不是万能的，可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弗洛伦多探出爪子，拨弄着桌面上的几个钱。

　　十个金磅、六十个银角还有三百多个铜币，这些就是他们目前全副的身家。

　　其中有一半，是卖掉了伊莱的破烂机械表换来的钱，对于居民平均科技使用水平还处于地球十八十九世纪同期的兰切斯特帝国来说，精密的机械表也是种时髦的奢侈品。

　　这类没什么大用，但是值得掏出来炫耀一二的东西，商店售价一百个金磅，回收却只愿意给出十个金磅的低价。

　　他们降落的地点在帝国南方的大城市，弗洛伦多交换来的炼金工坊却在帝国中部靠东的都城，乘车、住宿的费用差不多花掉了收入的一半。

　　不过后来打扫炼金工坊时，倒从边边角角掏出了几个快生锈的钱币。

　　“你也知道钱的重要性吗？我们又不用吃饭，能省点钱，目前够用了。”伊莱哭笑不得，“再说了，伦多，你应该在和那位做交易的时候，就考虑这些的。”

　　黑猫向上摊开爪爪，露出粉色的肉垫，“交易并不都是等价的，我们有幸能够在居于弱势地位的时候得到公平交易的机会，实属不易喵。”

　　“另外，我们可以放上天平的筹码不多。”他补充说道，说完瞪了眼伊莱。

　　如果说弗洛伦多力量的极限是一百，那么以他的速度，在维度之海中补充这一百能量，需要整整一年，因为游离的能量是有限的，他抢不过\'进食\'的堕神和吸入能量的世界泡。

　　要是在世界泡中呢？这个时间跨度则更长，大概是一百年年的样子。好处是世界泡内的危险远远小于维度之海，一般不会有能量\'赤字\'的情况。

　　除了这个，坏处几乎没有，因为时间对造物主们来说是不值钱的东西。

　　弗洛伦多以一半的积累穿梭维度之海，之后又舍去了十分之一，移花接木，续上了这座炼金工坊背后的命运线，余下的四成力量得应付紧急事件，现在是一丁点都不能浪费。

　　“好吧好吧，卖点史莱姆怎么样？”

　　伊莱提议道。

　　纯粹的元素生物，无论在什么世界都是神秘侧的通硬货。至于价格，大概是随着各个世界的元素浓度高低而变动。

　　”喵？！”

　　【你在想什么？那是你的造物、你的延伸，虽然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但你怎么能向他人贩卖你的子嗣？！】

　　弗洛伦多的毛炸开了。

　　“所以呢？”伊莱无所谓地学着黑猫之前的手势，“我可没什么造物主的包袱，还有，我觉得那些为了眷族的生存空间献身的流浪者们傻透了。”

　　伊莱从小的教育告诉他，一个人顺利地活着就很困难了，活得好更难。你得拼尽全力，卷生卷死，让老板开豪车住豪宅，这样才能得到足以糊口的卖身钱。

　　“亲爱的伦多，不要把我说的像是该死的人贩子一样，史莱姆没有思维、没有感官，就像草履虫和藻类、植物以及牲畜。它们是资源。”

　　弗洛伦多冷静了些。

　　造物主这个种族内——是的，种族，着实没有长歪成这样的，不过他可以理解，伊莱的自我认同还是人类，没有认清自己的本性。

　　“但你能造出多少史莱姆？”弗洛伦多反问道。

　　伊莱但凡有点实力，他们都不会滞留这个世界泡里储蓄本源力量。

　　“可能……也许……一天一只？”

　　“哦，那你打算卖史莱姆维生，最后卖到死？”弗洛伦多狠狠拍了一下伊莱的脑门，留下一个淡红色的爪印，“抬头看看，这里是炼金工坊！”

　　他何苦来哉要得到这家炼金工坊呢？

　　伊莱见猫急得跳脚，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再说笨蛋话逗猫，“别急，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走一步看一步是正确的方向。”

　　工坊的主人们窃窃私语着。

　　工坊外冒昧来访的客人敲响了尘封已久的大门。

　　穿着灰色制服的警察扯开领子，清了清嗓子，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向他的同事抱怨说，“纳税纳税，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是不会干，非得要我们上门来收。嗬，呸！”

　　他同样矮胖的同僚大声笑起来，毫不避讳地说道，“不好吗？我们也能赚点小钱。”

　　赚点小钱，是的，不过每家店铺拿一点，差不多就能养活他们一家子了。

　　要让肉铺、面包店、杂货店的小商人们自己去纳税，税务厅的绅士们连门都不会给他们开呢，更别说纳税章了。

　　没有纳税章就是逃税的罪人，到时候罚上一百个金磅，全家都会被抵债。警察们肯来帮忙，那可真是好心好意。

　　灰皮的鬣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吃吃地笑着。

　　工坊的门嘎吱一下被推开了。

　　“您好，先生，今天不营业。”

　　伊莱礼貌地告知客人们。

　　“不营业？不营业也要纳税。”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约瑟就大声嚷嚷起来，手上还配合地挥动警棍，半是恐吓地警告。

　　伊莱摘下兜帽，冷冷地看向他们。

　　厚重漆黑的黑袍，白到不正常的肤色，让他看上去像极了被操控的木偶或者是傀儡，说鬼魂也有人信——总之，就是不像是个正常人（也可以说，普通人）。

　　于是即将挥舞到伊莱鼻子底下的警棍像是渐渐没了力气似的，没底气地垂了下去。

　　“多少钱？”

　　“多、多少钱？”

　　灰皮们环顾着工坊四周。

　　他们意识到不对劲了。

　　128号？有这个地方吗？

　　“这家铺子可真不小。交三倍？不不不，两倍就行了。”约瑟想起了广为流传的幽灵巷传说，嘴巴失去了大脑的控制，按照习惯盘剥，说出口时连自己都害怕。

　　伊莱耐心地再问了一遍，“多少钱？一年交几次税？”

　　“十个银角，半年交一次。”

　　实际上十个银角是\'起步价\'，税务厅的绅士们按照垃圾街每商户每年二十个银角的价格向警察局收取总数，加税、苛捐杂税则另行计价，警察们吃拿卡要就算在另一笔账上。

　　一个金磅兑十二个银角，一个银角兑六十个铜币。

　　垃圾街的每一个铺子，税务方面年支出差不多都在三个金磅及以上。

　　“证件？”

　　糊涂虫们挠了挠头，从裤子的口袋里翻出了皱巴巴的证件。

　　入乡随俗，随意地破坏规则是很不明智的行为。

　　伊莱看过后，数了十个银角给他们，拿到手一张敲了纳税章的纸条。

　　“你的店要是新开，记得去教会申请经营许可。”警察们拿到了银角，脑子就像是被上了润滑油和镇定剂。他们还没摸清楚128号的底细，别的不敢多张嘴，只卖了个好。

　　灰皮们揣着钱走远了。

　　炼金工坊的隐匿符文提供的效用在消退。

　　过上几天后，光顾店铺的人会越来越多。

　　“经营许可，去教会申请？”伊莱低头看着弗洛伦多，“大不理解。我只听说过教会销售赎罪券、圣水、驱魔的，没见神还管经营许可的。”

　　黑猫喵了一声。

　　【少见多怪，这里可不是地球。】

　　宗教和神明在人类的历史上不可避免地据有最高统治的地位。如果后者真实存在，前者的统治会更牢固，如果不存在，那么蒙昧的时代中，前者的压迫会更冷酷。

　　因为没有真神的宗教，本质是人神化自己控制同类。

　　譬如欧洲中世纪，轰轰烈烈的猎巫运动，被狩猎的是女巫吗？不是，被杀掉的是无辜的寡妇、少女、女童和老妇，以及优秀的、独立的、思想先进的女士们。

　　教廷叫人把天灾当成人祸，宣称洪水、干旱是上帝对异端的惩罚，再通过审判\'异端\'巩固教廷的权力，顺便还转移了底层贫民与贵族间的矛盾，使食不果腹者憎恨无力反抗的妇女。

　　类似的惨剧并不少见，在哪里都一样。

　　众所周知，压迫人类最深的往往是人类自己。

　　而世界泡09的神明居于高天之上，仍然注视着人间，因此人将畏惧、敬仰于神，愿意将世俗的权利按照神明的意志和职责进行分割。

　　“要打赌喵？你得去什么商业之神、金钱之神的教会办这事儿。”

　　“不赌，拒绝黄赌毒，造福你我他。”

　　伊莱捞起弗洛伦多，塞进口袋里。

　　“等等，多带点钱，把金磅都带去。”弗洛伦多提醒道。

　　年税都要二十个银角，经营许可如果不是免费的，用脚想都知道会很贵。

　　黑袍重新戴上兜帽，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炼金工坊的大门应声关上。

　　弗洛伦多刚从口袋里探出头，就看到了黑袍的幼稚举动。

　　“你真无聊。”

　　“不，你应该说，这真是酷毙了。”

　　“哼，我再说一遍，无聊喵！”

　　十斤的猫，八斤的反骨。

　　伊莱把猫脑袋按回口袋里，轻轻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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