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有名的河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像一只定了时的闹钟一般准时出现在老街街角的这家奶茶店。
　　奶茶店晚上十点钟打烊。
　　我九点一刻出现在店门口，对着老板潇洒地说：“老板，一杯茶水。”
　　我其实算好了时间。老板制作一杯新鲜茶水需要半个钟头，按照这个时间，我完全可以赶在她下班前灌下这杯茶，再抹抹嘴巴，大摇大摆离开。
　　但俗话说得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几天奶茶店生意过分火爆——当然不得不说我的财源广进咒确实有用，没办法，本身实力太强，这已经是弱化了之后的效果。
　　我九点一刻的时候，准时站在奶茶店门口，隔着不知道多少个排队等候的人头对着在奶茶店里忙成了旋转陀螺的老板大声吆喝：
　　“老板，一杯茶水！”
　　同时，收获无数翻飞的白眼和不屑的鄙视。
　　自然也有人好奇，为什么我可以点一杯茶水，他们却不可以。
　　“这个人脑子有病，我哪能和病人计较。”老板总是和颜悦色地向那些好奇心过于旺盛的人解释，“你们也别总想着和病人一样待遇。”
　　每次她这么一解释，我都能明显感觉到我的气场在无形中瞬间变得无比强大，周围的人立刻退避三舍，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情。
　　由于老板太忙，所以我的那杯茶总是被留到最后才做完。
　　不出意外的，我这几天成了店里最后一名客人。
　　因此我也有幸再次见到那个像一只迷途的小鹿一样的姑娘。

　　她是在第三天晚上，奶茶店即将打烊的时候来的。
　　依然是单薄的穿着，她的嘴唇冻得微微有些苍白，但眼睛依然湿漉漉的。
　　“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呢！”老板对她展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对不起，”小姑娘却立刻开口道歉，“今天有事来晚了，还好还没关门。”
　　老板看着她那副真心抱歉，又真心觉得自己来得还不算晚的样子，轻轻抿了抿嘴唇，似乎是咽下去了几句埋怨的话。
　　“没关门是没关门，只是，你这一来，我们大老板可又要晚下班半个小时啰！”作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我来说，帮老板说出她咽下去的话，只不过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
　　“啊？”小姑娘似乎一时片刻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看向我。
　　她的眼睛真好看，倒映出璀璨银河。
　　“一杯茶水，半个钟头。”我笑呵呵的给她普及知识，“上次你能那么快拿到，是我让给你的，你大概没注意到。”
　　“好了。”正义的老板制止了卑鄙的我继续调戏小姑娘，“五十元，还是现金吗？”
　　老板收钱做茶，行云流水。

　　“别傻站在外面了，进里面来吧。”我招呼那个依然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姑娘。
　　“没事，我不冷。”她看了我一眼，果断拒绝。
　　我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将真相告诉她：“你想多了，我可不像你的齐先生那么怜香惜玉。只是你站在外面，等会又要有人来排队光顾生意，你还想不想让我们大老板下班啦？”
　　小姑娘脸颊微红，脚底下已经活动，终于站到了店里。
　　“坐吧。”我坐在自己的高脚凳上转了转，用眼神示意她可以坐在另一把高脚凳上。
　　这次她终于学乖了，不再拒绝，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
　　店里的音乐已经关了，店门口的招牌也熄了灯，店里三个人都不讲话，只听见老板丁玲哐啷捣鼓茶水的声音。

　　有点太安静了。
　　“老齐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老样子？”我可能是真的太无聊了，终于还是找了一个话题出来。
　　“你是在问我还是问她？”接话的是手上不停活的老板。
　　我叩了叩吧台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耷拢着眼皮说：“都一样，谁想说谁说。”
　　“我真就不该搭理你。”老板说要就真的不理我了。
　　老板不理我，小姑娘自然更不会理我。
　　可是我真的太无聊了，终于将无聊的聊天炮口对准小姑娘：“哎，小美女，我就有点好奇，那个老齐……齐先生，是不是和你说过，你很特别？”
　　小姑娘一开始听见我找她搭讪的时候，还是一脸紧张兮兮的戒备，但听到最后，戒备转化成了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脸得意，微微挑了挑眉毛，压了压嗓子说：“我和老齐也算是老朋友了，我说是他告诉我的，你信不信？”
　　“那齐先生还和你说了我什么？”小姑娘似乎瞬间消除了对我的戒备。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的眼神纯真的像株嫩白菜。
　　“他是不是还说了要带我去庙里祈福？”小姑娘似乎没有看出我的惊讶，反而打开了话匣子。

　　“庙里？祈福？”我还是准确的抓住了两个关键词。
　　“怎么又是个不怕死的……”老板也嘀咕了一句。
　　“老齐……终于疯啦？”我这话是对着老板说的。
　　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们约好的？”
　　“什么时候约好的，我怎么不知道？”我连忙撇清干系，扭头问小姑娘，“你们什么时候去？去哪一座庙？”
　　小姑娘仿佛已经完全相信我和她的齐先生是多年好友，此时反而脑袋歪了歪，一脸奇怪的问我：“他没和你说嘛？”

　　“难道是……那座庙？”我有些迟疑，“那条有名的河边上的那座庙？隔着河就是那个有名的道观？”这话虽然有些别扭，但看小姑娘的表情，她完全领会了我所表达的意思。
　　“对，齐先生说那条有名的河处处灵气充沛，边上的寺庙祈福也格外灵验。”小姑娘说着脸上竟然还露出了几分娇羞。

　　老板的茶水终于快要完成，此时也有了心思和我们唠两句，顺便给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迷普迷普”：“那条河是有灵泉眼的，只有灵泉眼那才有点灵力。而且那个灵泉眼还是活的，要碰上还得靠运气。要不然真像老齐说的一整条河都满满的灵气，那河的两岸早就长满了寺庙道观。”
　　小姑娘听了，没做声，仿佛将老板的话给屏蔽了一样。
　　“所以老齐才让你来买茶水……”我理清了思路，“也是，你这么一点点的道行，没有茶水封印妖气，随便来个半吊子水平的小鱼小虾都能把你给看穿，然后K.O你。”
　　“喝完今天这杯茶，可以封住你明天一整天的妖气。”老板端着刚做好的茶水出来，递给小姑娘，“只不过我要提醒一句，寺庙里保不准会遇到什么高人，你自己好自为之。”
　　小姑娘自然只听到她想听的话，高高兴兴喝了茶。

　　我和老板站在店门口和她道别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多嘴了几句：“小美女，老齐说你很特别，你觉得他究竟是说你很特别，还是你们这个族群很特别？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别叫我小美女了，叫我小青就好了。”她还是只听得见她想听的话。
　　“小青？”我哈哈一笑，“得了，我知道今晚该看什么电影打发时间了。”
　　小青没有穿青色的衣服，但这并不妨碍她叫小青。

　　我和老板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两人对视一眼，她先挪开了视线。
　　“你今晚就是在等她吧？”老板摘掉了身上的格子围裙，“不然你喝完茶水早就溜了。”
　　我嘴角咧起：“吃醋了？你放心，我不像老齐，不好那口！”
　　老板白了我一眼：“有病治病！”
　　“我是怕你一个人下班太晚不安全……”我给自己找台阶。
　　“这种人类常用十大话术能不能别用在我身上？”老板手脚利索的收拾了店铺，拉下了卷闸门。
　　卷闸门哗啦啦的声音真好听，就像她曾经哗啦啦的数铜板一样。

　　“就这么想听我说实话嘛？”我有一点扭捏，毕竟真心话说出口总是让人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就是想和你多呆一会啦……”
　　老板听了，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留着一双眼睛在黑框眼镜后扑闪扑闪。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好恶心，我想吐……”
　　“什么？你想吐？你这是怀了我的孩子吗？”
　　“滚！”
　　“哦，也是，要怀也该我怀。那我是直接吐，还是要走个什么程序再吐？”
　　“你真是……越来越无耻了。”老板已经拿我没办法了，“我简直都不能相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可怜的小乖乖。”
　　“可怜倒是挺可怜的，不过哪里乖了？”我笑起来，第一次见她，我可不乖。
　　“算了，不说这个了。”老板又打住了这个原本可以水个三千字的回忆杀，“你最近有没有见过老齐？”
　　老齐，就是小青口中的那个来自南方的齐先生。

　　“你猜？”每当我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便会抛出这两个字来。
　　“那就是见过。”老板很笃定，直接将我的回答翻译成了她能理解的答案，“他怎么越来越疯了？”
　　“他这事，我可不知道。”
　　“物以类聚。”老板没说后半句，看来是直接把我和老齐归类到“物件”里面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不死心呢？”
　　老板和我一起走进了老街的一条小巷，曾经这条巷子污水横流，臭气熏天，一到晚上没有路灯，更是黑不隆咚，胆小点的都不敢走这条道。不过现在这条路可好走多了，水泥地平平整整，大路灯亮亮澄澄，还有闪着红光的摄像头让人无处遁形。
　　“他吧，就是因为不死心，才能活的这么丰富多彩，让人羡慕。”我用余光扫过几个摄像头的位置，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别羡慕他了，你不也挺丰富多彩吗？他去寺庙，你去道观，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老板嘲讽的语气在寒冷的夜里就像一瓶常温啤酒那么温暖。
　　“就送你到这，我走啦！”我停下脚，前面就是一排老房子。

　　因为想到了啤酒，所以决定去喝点啤酒。
　　因为提到了老齐，所以决定找老齐喝点啤酒。
　　顺便撸个串。
　　【老齐，啤酒撸串，胖子烧烤见！】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这年头，玩不好手机是没法子在妖届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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