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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即便王辟邪将自己当成缙云，但终究是假的，于这前灵境中，不会瞒过巫炤的感知。因而此时此刻，鬼师才如此惊讶——眼前的缙云来的过于突兀，一点征兆都没有，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就在巫炤失神的时候，司危杀气腾腾的赶了过来，法术比她说出口的话更迅速，几乎是下意识的，鬼师保持着被拥抱的姿势，揽着缙云闪到一边。这个动作令他自恍惚中回神，眼看缙云放开手与司危对峙，巫炤上前一步，拦在中间。
“先住手，事情尚未明确，不宜妄动。”
司危听了更加生气，恼怒道：“巫炤，我看你是偏袒缙云吧，王辟邪已经落入彀中，他就变个缙云的样子，你就要包庇不成？对了。”司危扭头看向鸤鸠，逼问道：“你不是可以看穿灵魂吗？倒是说上一说，眼前的‘缙云’，与王辟邪的灵魂可有二致？”
鸤鸠干笑一声，含糊道：“没有是没有，不过——”
“确定了吧？他们两个就是一个人！这个缙云是假的！”司危没等鸤鸠说完，立刻做出判断。
缙云迷迷糊糊，但大概听出来，巫炤与司危似乎正在追捕一个叫王辟邪的人，结果自己意外出现，现在被当成王辟邪所变化而成“假货”。他正想解释一二，却听巫炤缓缓道：“司危，你忘了，还有另一个可能。”
女孩一怔，脑海中猛地闪过一道灵光，她咬牙道：“你的意思，是指——王辟邪就是缙云的转世？他不是魂飞魄散了吗，为什么会有转世！”
巫炤走到司危跟前，与她并肩而立。缙云想要过去，却被突然袭来的暗红法术挡住，在他与巫炤之间划出深深的裂隙。
鬼师古怪的笑了笑，理智回归大脑，仇恨压下重逢的喜悦，他深深“注视”着缙云，用稍稍颤抖的声音说道：“没想到，你还能带给我如此惊喜。缙云……你想起来自己的身份自是最好，死在这里太便宜你了，我会好好为你准备一份大礼。呵，真是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
“什——”缙云两个字未曾说完，整个世界爆成一团红雾，他的神智如遭重击，一下子被排挤出去，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出现在另一个不曾见过的奇异空间。
“……缙云？”一道女声传来。
缙云勉强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站着一位陌生女性，他还不及答话，扒在他肩上的奎打了个哈欠，喃喃自语道：“我好像做了个怪梦。”缙云准备起身，又觉手臂一沉，他看过去，心头却浮上一丝黯然——在魔域撑了十年的战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生命犹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你是谁？”缙云轻轻扒开部下的手，不欲再惊醒对方，就这样睡着，或许能节约一点体力。奎跳下来准备恢复真身，但见四周逼仄，只好不甘不愿的变成人形，看着三四十岁的模样，稳重可靠。
“我是云无月，一只魇，幼时在白梦泽，曾经受你抚养。”魇魅敛起惊讶，用最直接的话语解释道。自从黑雾突然发作，笼罩住北洛后，云无月便一直试图将对方自梦境中解救出来，但没想到黑雾散开，出现在原地的却不是北洛，而是缙云等三人。
没有幻术能瞒过魇魅，而云无月对人的情绪又极其敏锐，她最先判定出缙云的“真假”。将来龙去脉略作叙述，为了取信缙云，云无月费了不少唇舌，最后给对方看了真真正正的人间城市后，缙云二人才相信云无月的话。
阳平客栈，安顿好奄奄一息的战士，两妖一人在室内继续交谈。
“这真是到了四千年后？”奎抓了抓头发，仍有一点懵：“王辟邪在时间之力上的天赋，根本不足一提，不就是破个空间通道么，怎么时间还能变化的。”裂空可以稍稍压制时间流逝，但那就眨眼的功夫，和现在的情况完全是云泥之别。
缙云惊讶的睁大双眼，半晌没有吭声。四千年后……这样的结果如何令人承受？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全都化成上古的传说，他所想念的、眷顾的、保护的东西，统统归于乌有了吗？
不——
还有巫炤。
战神慌乱的心情顿时一定，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明明知道不可依仗，却仍是心生希望。他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握紧太岁剑柄，试图从熟悉的兵器中汲取力量。
缙云侧过头，他看向云无月，问出此时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在梦境里，你提醒我小心巫炤的陷阱。”战神顿了顿，心底情绪复杂，竟让他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期待还是恐惧，他注视着魇魅，继续道：“……我和巫炤之间，结果如何？”
云无月略微迟疑，便是感情淡漠如她，亦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残忍。魇魅沉默片刻，见缙云执着于这个答案，并没有退让的意思，便将曾经告诉过北洛的话，又重复一遍：“巫炤，是被你斩首的罪人。”
“……！”缙云的呼吸瞬间停滞，眼神也失去焦距。他只觉得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像是突然之间变成什么可怕的东西，让他听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被我……斩首的……罪人？
见缙云一言不发，本想问一问北洛的云无月，暂时压下担忧。她看了看奎，轻轻道：“我们先出去，让缙云安静一会儿，其他的事，可以慢慢说。”
“唉……人间情爱，令人痴迷，又令人痛苦。”见多识广的王辟邪跟着云无月离开，不由感慨的丢了一句。魇魅体贴的关上门，随即对奎道：“你误会了，缙云和巫炤，只是朋友，并非爱人。”
“朋友？”奎有些惊讶，他摊了摊手，随意道：“那大概是我，不懂人类的朋友吧。”
******
北洛这段日子过的有点苦。
他被关在巫之堂的地下密室，不见天日；周围都是奇怪的植物，时不时就过来吸几口血，让他虚弱一阵子。司危还试图给他一点厉害瞧瞧，有一些北洛闻所未闻的刑具就被放在一边示威，不过另一名陌生的祭祀似乎心存顾忌，提醒了一句，让跃跃欲试的司危打消了主意。
王辟邪再是宁死不屈，也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的感激了一下巫炤的吩咐是“好生看管”，没有折腾的意思，否则的话，落在司危这狠辣的小姑娘手上，他可就倒了大霉。只是——若非巫炤，他好端端的也不会被抓到巫之堂，陷入险境。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洛静下心认真分析，在他的时代，巫之堂早就已经随着西陵烟消云散，他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也从云无月口中听到一二。加上巫炤、司危的变化，还有见面之后几个人的对话中屡次提到缙云，北洛不得不得出一个异想天开的结论。
缙云存活的年代是上古黄帝时期……难道是他误入了另一个梦境？
或者，是他逆流上溯，进入了奇异的时间节点？
北洛还怀着一线希望，若是前者，凭借云无月的本事，也许能够将他拯救出来；若是后者，他想要活命便只能祈祷巫炤网开一面——但这可能吗？王辟邪恹恹的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力气又被奇怪植物吸走，他抱着太岁靠墙而坐，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石门开始转动，发出沉闷的声响。布置在外侧的结界泛起鲜红的光芒，在北洛眯着眼仰头的时候，一个人影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他面前。
“巫炤？你可算想起我了。怎么……是决定好怎么处置喽？大家都是男人，痛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让小爷我等得着急。”北洛扬起头，摆出不屑的态度，耳朵却竖了起来，想从巫炤的反应中窥出一些线索。
当初被玄戈关在离火殿，现在又被巫炤关在巫之堂，一个让他继任辟邪王，一个……莫不是要让他承认他是缙云？北洛胡思乱想，他现在无法自主反而放得开，想到这里差点把自己逗笑。
“……太岁和昆仑玉指环，你从何得来？”巫炤没有理会北洛的挑衅，径自问道。
“从墓里，我打败了缙云的残影，太岁便承认我的实力，指环就挂在剑柄上。”北洛痛快的坦白，他补了一句：“所以说，我不是缙云，是北洛！”
“太岁铸成时，缙云以血相祭，又注入自身剑意，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得到太岁的承认。”巫炤淡淡道。“这世上，每个人的命魂都独一无二，不可能出现相同的命魂，但你与缙云，命魂一致。”
“事情总有例外，反正我不是缙云。”北洛撇了撇嘴。
“我知道，你是北洛。”巫炤用堪称温和的语气道，王辟邪被吓了一跳，他还在想对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鬼师却弯腰将他扶了起来。
“魔域与人间处于不同空间，时间流速也大为迥异。缙云……已经去世，你是他的转世，命魂和太岁都可为证。”巫炤平静的语气藏了一分怅然：“这几天，委屈你待在这里，随我走吧，我送你离开。”
“你——准备放了我？”北洛立刻一喜，但他还不敢置信，又问了一句。
“是。”巫炤挥退了那些植物，他淡淡道：“北洛，你若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一定为你办到。”鬼师说到这里，稍稍迟疑后，才轻声道：“你不是缙云，但你到底是缙云的转世，在我这里，总归是不同的。”
北洛一时讷讷无言，竟有些触动。他对巫炤并不熟悉，但此时却分明感受到一点难过，像是羽毛自心间拂过，带起细微的电流。他张了张嘴，许久才憋出几个字：“那个……你，没必要这样。我——”
巫炤似是在黑暗中笑了，他轻缓的道：“你只管受着便是，不需你回报。”
北洛顿时心情复杂，眼前这个巫炤和当初所见，相差甚远。明明是仇人，他此时却升不起一丝半点的戒备，就这么傻乎乎的被搀扶着走出地下，一直来到巫之堂会客所在。
……嗯？
王辟邪忽地心生警惕，他从各种异样的目光中回过神，许多巫之堂的祭祀向他射来可怕的眼神，仿若利箭。北洛心里一突，循着落点低头看去，这才现在巫炤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仍没有收回去。
——真是可怕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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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缙云&北洛：心情复杂。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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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