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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巫炤向巫之堂的其他祭祀正式介绍了北洛,为了照顾惨遭抓捕又被抽血的大妖,鬼师特意将北洛暂时安排在自己住所的隔壁——祭司们的蠢蠢欲动巫炤自然有所察觉,对此他的应对方式是干干脆脆的让他们无法可想、无力可为。
北洛只认识司危,他看到小姑娘在底下咬牙切齿,几次想要开口,但又勉勉强强的按下不提,直到巫炤派鸤鸠带着北洛去收拾打理,王辟邪才在远处隐约听到几句飘过来的破碎话语。
……估计又在说什么坏话。
但北洛已经不是刚刚那样忐忑不安、受宠若惊。虽然对巫炤,他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可一路自密室走出,鬼师的态度就像是……像是……北洛半天寻不到一个合适的词,等看到一个女祭司冷着脸给他送来一碗黍米粥后,他才恍然:像是师娘谢柔!
这么一比较,北洛又有点不自在,说不上是因为什么。他收起发散的心思,看了看鸤鸠,问道:“洗澡的话,是要去哪里烧水?”
“烧水?你也太小看巫炤的身份了吧。”鸤鸠不屑的道,它惯常把和自己搭话的人鄙夷一番,然后用翅膀指了指墙壁,那里有一道血眼竖纹:“喏,那是巫炤独享的浴池,流动的温泉水,温热干净,随时都可以使用。”
北洛走过去,摸了摸一丝缝隙也无的墙壁,他瞅着爱搭不理的鸟儿,径自问道:“喂,怎么进去,不说一下吗?”
“嘿嘿~”鸤鸠发出一声古怪的笑,不怀好意的道:“巫炤说,你可以打开这扇门,我想……你应该不需要别人教导?当然,作为缙云的转世,你在我这里,也是不一样的,求求我,我就告诉你。”
“你听到了我和巫炤的话?”北洛敏锐的道。
“这不稀奇,我可是他的宠物,灵魂绑定的那种。你以为密室里是谁在暗中照看你?要不是我特意提醒,怀曦那家伙,可不会阻止司危。”鸤鸠仰起脖子,骄傲的道。
见这鸟趾高气扬的模样,北洛心中不爽,他又把视线落在墙壁上。既然后面有浴池是确定的,那眼前的,应该是特殊的门。就像是离火殿,需要王辟邪的血脉之力才能打开。
北洛暗自沉吟,他把手放在石壁上,暗自催动力量——不是妖力,是另外一种潜藏的东西,随着血脉流动,在他幼年受伤的时候,曾经爆发过救过他一命的神秘力量。
沉寂的血眼纹路忽然发出暗红的光芒,随即悄无声息的裂开,打开一道通路。
北洛扭头看了鸤鸠一眼,挑眉道:“我确实不需要你教导,不过……衣服大概还要你准备一下,否则的话,巫炤看到我光溜溜的不出来,肯定找你算账。”
“你——”鸤鸠气急,它尖叫道:“北洛,你和缙云一样讨厌!”然而话是这么说,鸟儿还是乖乖的去准备换洗衣服,在巫炤心里,从来都是缙云更加重要,鸤鸠已经有自知之明,不会去自找没趣。
巫之堂主厅。
眼见外人已经离开,司危再也无法忍耐,她的想法代表了大部分祭祀,作为最得嫘祖和巫炤宠爱的年轻祭祀,众人默认司危冲在最前面,一马当先去试探鬼师的意图。
“巫炤,就算那个北洛是缙云的转世,但他到底不是缙云,一只妖类,怎么可以住进巫之堂,还是你的隔壁?我不相信他,我觉得你这个决定有些草率。”司危毫不客气的道,她自觉占了道理,又是在内部,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点都不忌讳。
“若是不信任,让北洛在我跟前,不是更能看住他。”巫炤淡淡道,轻易间便将司危的发难挡了回去。
怀曦拧眉道:“大人,北洛刚刚出现的时候,叫出了你和司危的名字,还曾说见过一面,我觉得他的身份绝对不是缙云转世这样单纯,或许还有别的隐秘。他对您,分明抱有警惕之心,像是……在看敌人。”近侍加重最后两个字的读音,以为提醒。
“对,没错!而且就凭太岁一件死物,和鸤鸠那个蠢鸟,作为判断北洛身份的证据,我觉得还不够。”司危补充道。
“是不够。”巫炤应了一句,话锋一转,又说道:“但加上梦魂枝,又如何?北洛身上,有巫之血,否则的话,梦魂枝不会放过活人。你们将他安置在密室之中,不就是存着这个心思吗?”鬼师的语气没有太大波动,但司危和怀曦像是被冷气击中一般,顿时噤口不言。
他们确实心存不良,这一点无法否认。
此时两人急着想要扭转巫炤的心意,却把梦魂枝忘到一边,被鬼师抓住破绽,反而借此证明北洛的身份。
“至于敌意……妖族看人族,有敌意很正常。北洛如何认识我和司危,我并不关注,他若是想说,自会言明,若是不想说,便随他去。”
巫炤等了一会儿,见没有祭祀再开口,便命令道:“缙云转世的消息传给嫘祖和轩辕丘,他们应该会有别的想法。”
——这样一个来自魔域的大妖,很有价值,那两个人绝不会轻易放过。
只可惜缙云……终究不能再见。巫炤按下心里隐约升起的难过,转而安慰自己道:幸好,还有一个北洛,能有转世,总比魂飞魄散的好。
北洛仰靠在池壁上,舒服的不想动弹。
他开始考虑自己应该何去何从。穿越时空这种事很稀罕,让他一点回去的头绪都没有——他甚至连怎么来的都不太清楚。假如短期内回不去,天鹿城、巫炤、阳平昏睡的人、黑莲……又该怎么办?
北洛烦恼的叹了口气,这些事他略想了想便放在一边,毕竟隔着四千年,他再着急也没用。当务之急是应对巫炤的态度、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以及寻到回去的方法。
王辟邪挺后悔当初在不明究竟的时候泄露了口风,表现出敌意,虽然巫炤并未询问,但终归是个隐患。在阳平湖边的时候,北洛曾经问过云无月,缙云为什么要杀巫炤,但魇魅所知不多,只是提到巫炤杀了太多人,已经疯了。
现在的巫炤,和当初见到的,很不一样。
……是什么让巫炤发生变化?还是现在的他,只是伪装?
北洛担忧自己的举动或是意外透露出的信息会扰乱原本的历史,要是巫炤提前发疯,没有了缙云,凭他的能力,可没办法阻拦!
“温泉虽好,久待却是有害。”北洛闻言,猛然自深思中清醒,他回头去看,巫炤从另一边赤足行来,一点自觉都没有的宽衣解带,在王辟邪目瞪口呆中,大大方方的踏入温泉。
“你你你——”
“怎么?”鬼师偏过脑袋,黑发有一半没在水里,透过半透明的水和氤氲的蒸汽,巫炤若隐若现的身体仿若上好的美玉雕刻而成,暗红、深紫的巫纹错落其上,更平添一分神秘圣洁,让北洛在脑海中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诗句:蓝田日暖玉生烟。
王辟邪面红耳赤的侧过脸,干咳一声道:“没什么,就是你们上古——啊不,你们人类都是如此开放的?我们才认识几天,就共浴一池,太迅速了吧。”人间纵然有公共汤池,但起码会围上一件浴巾,成年之后这么坦诚相对的,对北洛来说,也是头一次。
巫炤眉头微蹙,他没有听懂北洛想要说什么,只是根据字面意思,淡然解释道:“除了你,并无他人与我共浴。”
北洛干笑一声,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他偷偷瞄了巫炤一眼,鬼师面色不变,说完这句话后便自顾自的梳洗长发。王辟邪按住自己有些过分活跃的心脏,暗自忖道:当是我……想多了吧?上古人类,还是很淳朴的。
其实换个想法,都是男人,一起洗澡很正常不是,他这么大惊小怪的,反而显得突兀。
北洛思及此处,又觉得有点奇怪,一丝念头自心底飘过,却不曾引起主人主意:我为何……会想到这个地方?
******
缙云从窗口翻出,眨眼间就落在屋檐之上。他随意坐下,把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天空发呆。不知何时起夜色已经降临,闪烁的星子亮晶晶的,让缙云突兀想到,在过去之时巫炤曾经送给他的那些亮闪闪的小玩意。
几颗流星划过天际,留下不祥的尾焰,转瞬即逝。
四千年后的人间和上古之时,一样静谧美好,看着此时的星空,缙云分辨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来到未来——那种亦真亦幻的虚无感萦绕不去,让人如坠梦中。景色、人族什么的,都那么好,但为什么……却只有巫炤例外?
缙云抿紧唇,他不敢相信在未来某一天,他会亲手杀了巫炤。但云无月和鬼师、司危的反应,却已经鲜明的给出证据,他与巫炤重逢时的拥抱,更像是一个镜花水月的美梦。
……按照魇魅的说法,那可不就是一个梦吗?
现在梦破碎了,他便孤单单的来到冰冷的现实,感受到深入骨髓的寒意。
过去的历史已经尘埃落定,缙云唯有接受。哪怕他并未做过那些事,却已经在时光长河中留下痕迹,再也不能抹去。战神不知道杀死巫炤的自己是何种心情,他无法感同身受的体会,但仅仅想到这种结果,就让他不寒而栗、悚然而惊。
缙云一动不动,忽然开口问道:“……未来,是否可以改变?”
云无月自黑暗中显出身形,她原也没指望能够瞒过缙云的感知,听到这句话,便淡淡回应道:“我不知道,这样的事,亘古未闻、前所未有。”魇魅望着缙云,战神冷峻的面孔在月光下泛起一点惨白,越发没了温度。
缙云喃喃道:“若是可以改变,我定会竭尽全力。”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云无月察觉不对,闪身靠近的时候,缙云的呼吸细若游丝、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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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北洛:糟糕,巫炤对我太好了!
缙云:……我那时,是何种心情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