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捕捉原型

　　斯密斯太太的本名是凯琳·斯密斯，住在我家后面那栋粉红色的复式小楼里。二层突出的阳台上摆满了鲜花，我每一次出门都能看到斯密斯太太举着水喷在摆弄它们。

　　“早安，普卢特。今天的天气不错！”

　　“早安，凯琳。天气确实不错，不过我得走了……”

　　我还能回想起凯琳的甜美微笑和向我挥动的手掌。她真的不像是她那个年纪的人，就乐观的性格和无所畏惧的朝气来说，她比我还要有活力。

　　我打开了那扇浆白色的木门，客厅里的摆设和我上一次来做客一模一样。地面上有两道相反方向鲜红的脚印，通向右侧窗户旁的开放厨房。我认得出，那是韦斯利的大号定制警靴。

　　“在里面。”韦斯利指向厨柜的内侧。不用他说，我已经走了过去。避开血色的脚印，我站在厨柜的一侧竭力控制自己。也许我做了些奇怪的举动，或许说了奇怪的话，韦斯利抱住了我的肩膀，捂上了我的双眼。

　　“没事的……”我侧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请求他放手，“只是有点头晕，现在好了。”

　　“你确定？”韦斯利好像在考虑我话里的真实性，最后却是没有办法，只能放开了我。我还有很多该做的要做。

　　斯密斯太太，永远的老好人凯琳面朝着厨柜，赤着双脚侧躺在厨房那一块狭窄的地砖上。在她的身下平涂着一大片的鲜红色草莓液浆，空气中弥漫着的甜腻果味。我谨慎地靠近，缓缓蹲下，浓密地香气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草莓还是越莓来着？凯琳也送了我一大罐，还在冰箱里搁着，我和维克多都不吃……

　　两只露趾的凉拖被甩离了很远，一只在开着的冰箱门下面，另一只倒扣在洗碗池下的木柜前。我静静地凝视着它们，心里想着它们穿在凯琳双脚上的模样。地板中间是一团红白色的粘浊液，我弄不清那是什么，看上去像是某种……

　　“额……那个你最好别动。”韦斯利说道，“那是斯密斯太太的呕吐物，我从她嘴巴里抠出来的。”

　　没错，呕吐物……我收回手指，转向了凯琳的后脑。直到现在我也没能看到她的脸，如果可能，我也再不想看到。我闭了闭眼，将她轻轻翻转过来，平躺在地面上。

　　“哦！”韦斯利短促地低叫了一声，在死去的灵魂面前静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地骂道“真他妈邪门，看多少遍都受不了！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什么玩意，不过是笑容而已。我端详着凯琳的面容，一个陌生的不同寻常的冷笑浮现在她苍老的脸膛上。我现在才知道，她微笑的时候有多么青春美妙，做狰狞的时候也能那么可怖那么让人退却。她蔚蓝的眼珠突出，深红色的眼眶几乎包裹不住，整张脸上的肌肉绷紧，向着耳后拉扯，皱纹和脂肪则绵软地耷拉下来，像是南希那只满街上乱晃的老狗。

　　太奇怪了……我观察了一会儿，注意到凯琳的身体也不太寻常。

　　“她死了没有？”韦斯利有些坐立不安了，毕竟斯密斯太太对他只是陌生人，“我给她做了心肺复苏。”

　　我摇摇头，“太迟了，她死了很久了，身体也凉了。你给署里电话了么？”

　　“我打了911。”

　　“911……你确定？”

　　韦斯利耸耸肩膀。好吧，这是美国公民的标准紧急处理程序，前提是你不在体制内。我站起来，准备给治安官打电话，一个花白卷发的女人突然走了进来。

　　“凯，你在哪？我带了你要的长面包来。”看到我们两个，她尖声叫嚷：“你们是谁！？怎么在凯琳的家里？”

　　她放下手里的杂物走了过来，我则比着手势让韦斯利阻止她，韦斯利却会错了意，径直让开了身体。我只好挡在她面前，不让她看见她姊妹的脸。

　　“凯？那是凯？她怎么躺在地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把她怎么了？！”

　　“琼斯太太，请您冷静一点。”我抱住她浑圆的大臂，轻轻一推就把她庞大的身体移开了一边，“我是普卢特，隔壁的警官。这是我的同事，韦斯利警官。”

　　琼斯看着我，也许是想起了我们的那次会面，她停止了吵闹，但泪水马上就溢湿了她的眼眶。“是凯……她出事了对不对？那是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们总是有那种能力，往最坏的方向思考；而且现实也用同样的残酷回报她们。对着琼斯那双尚还有生机的双眼，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很抱歉。”我最后说，学着曾经的课程里那样，轻轻抚慰她的肩膀，拖着她的手臂准备好搂住她脱力的身体。但琼斯太太比我想象的坚强得多，她抓住我的衣袖，眼中流下两行眼泪，颤抖的嘴唇没办法说清她想要的字眼，让她既气愤又自责。

　　“哦哦！冷静点，女士！”韦斯利说着收起了电话，从门外走进来，“我已经给治安官报备了，他们马上就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搞不好是莫比尔十年来的第一起杀人案。”

　　“韦斯利！”我责备地说道。琼斯太太则惊叫了一声，几乎晕厥在我的身上。“是他！是他！我还劝凯不要离婚，不然她已经离开史蒂文了，就不会死了！是我！是我……”琼斯太太越加激动，奋力哭喊和绝望抽泣已经霸占了她的身体，要不是我她已经滑到地上去了。

　　韦斯利对女人很棘手，我也是一样。我们俩束手无策地看着琼斯太太的悲痛，像是两个冷漠的家长对着无理取闹地孩子。幸好没多久，我的同事们走了进来。几位有经验的警官走进了厨房，一个看上去挺有人情味的女警官接替了我。

　　我在忙碌的警官中间穿过，走到斯密斯家的邮箱前抽出一根烟。门前的大路上停靠着三辆老旧的警车，红蓝交替的灯光会让每一位邻居心慌，相信没有多久，这里就会围上一群需要安慰的人。韦斯利这时候从后面走上来，为我点燃了香烟，他自己也点了一支。

　　“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史蒂文是谁？”

　　我深吸了一口气，就着烟草又吐了出去。“是斯密斯先生，史蒂文·史密斯。”

　　“她指控她的妹夫杀人，还有南希说的私生女，我觉得我找到方向了。”韦斯利最后狠吸了一口，烟蒂扔在脚下撵灭，“就是这个史密斯先生了，他有动机。”

　　我没有回应，低头思索起来。

　　韦斯利等着我抽完烟，在我打算回家的时候按住我的肩膀，指了个方向给我看。我视线投过去，却只有我那栋蓝房子的一扇空窗，米色的镂空窗帘正在缓缓摇荡。我疑问地看着韦斯利，他则拍拍手示意我回家。我走出几步，快到后门的时候又折了回去。

　　“怎么了，普卢特？还是你想留下陪我？”

　　我没搭理韦斯利的挪揄，手伸进了裤兜里。“拿着这个，我在料理台下面的垃圾桶里找到的。标签上的字我不认识，但不论是什么，一定是凯琳最后吃下的东西。”

　　接着，我像逃离一般回到了我的小家，我的避风港。幸好韦斯利对我怀有爱慕，才会在紧急的时刻顾及我的感受指派我回家，不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愿意离开，静等在那里，目视着那间温馨柔软的小屋被凯琳的死去涂抹上阴冷和不详。那才是家，像是最初的那一间，出生和赖以存活的那一间……

　　“小奶球，你没事吧？脸色好差。”维克多突显的脸庞惊醒了我。我捂住额头，饶过他去开冰箱。现在，我对他的那些破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要他不来招惹。

　　对着瓶子喝了几大口冰葡萄汁，我的头疼缓解了不少。维克多也搂住了我的腰，看上去刚才的愧疚和请求也缓解了不少。

　　“有人死了，对吧？”

　　“没错，”我脚尖踢上箱门，拿着果汁瓶在沙发上冷敷，“所以最近你不许出门，直到凯琳下葬为止。”

　　“那为什么？又不是我干的！”

　　“是么？”我冷笑两声。

　　维克多脸上马上显现出攻击性，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受伤，也可能是悔恨居多。“你知道我不会的，我早就不干了！你知道的！就是想让我难受才这样说，告诉你，我完全没有感受到，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

　　说着，他开始在客厅里踱步，带动的冷气让我双腿发凉。我对着他那副恶鬼似的面容嘲笑，“看吧，你这样就是送上门去！整个小镇就你最像凶手。哪里也不许去，除非你想被关在监狱里。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关到地窖里。”

　　“地窖！？你在开玩笑，那里跟伦敦一样冷！凭什么只有你能出门，你觉得你装的很像么？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要晕倒的，电视剧里学的吧？除了那个傻子谁骗的了？不是每个警察都喜欢你的！”

　　我又开始头疼了，喝完了最后一口葡萄汁，走到卧室里锁上门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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