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华嫡

　　黄铜鎏银菱花镜，牛角镂花半月梳，闻了闻纽丝八宝瓷芯盒里的桃花粉，再看看镜中略显疲态却依旧风姿卓绝的容颜，真是大梦三生。谁能料想前一刻还在金孙草原戈壁上被兰珠戏弄，一睁眼居然回到大绥，还能再享受汉地贵族儿女的金尊玉贵。只是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何成了二叔的女儿姚元懿，而且已经嫁作七王爷为侧妃。查了皇历，两头的时日也是衔接无缝，好像真的一倒头就风驰万里回到了大绥，人身怎么能跑得这样快？怕是自己死了，魂恋故土又飞了回来，那堂妹呢？难不成替自己做了金孙大王的大妃？

　　换了芯的姚元懿一肚子困惑。

　　二叔的事，还是母亲在世时寥寥提过几句，原嫡祖母只生了父亲和二叔两个儿子，二叔又得的晚，偏疼娇养出一个跋扈性子。原嫡祖母过世后，二叔与继祖母十分不对付，连带着与祖父也生出了颇多嫌隙。十六七岁的时候硬是要讨个白丁家的女儿做正妻，祖父哪里肯容他，偏二叔也是个顽劣惯的，拿着元嫡祖母的一两成嫁妆就带着那家的女儿回西北老家了。这事后来是如何了结的，姚元曦自是不知，只记得母亲曾赞不绝口这位二婶娘的容貌，那真是难出其右的美人，也难怪二叔如此神魂颠倒，弃业抛家。

　　望着菱花镜中容颜，如今也算是真正明白母亲当年的话了。这位堂妹恐是秉承了婶娘的容貌，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眉眼处仍有几分姚家女儿的刚烈，和自己从前有四、五分像。可惜这位娇艳胜花的美人堂妹似乎也不算好命，前几年二婶娘去了，也只留下堂妹一个独女，二叔便写信要回府居住，公府之中还曾为此掀起了些风波。那时自己分家在外，韬光养晦已是不太过问府里的事情。没想到自己和亲金孙后，算是路上走走停停不过三、四个月的光景，二叔就已经归家嫁女。
　　再看镜中的人，多了几分亲切，到底是父亲同袍连襟的亲弟弟的女儿。

　　“侧妃，您早膳就进得不多，喝口杏仁奶\子暖暖胃。”鲁妈妈看着姚元懿对着镜子愁了两日，想她是为柳侧妃小产的事伤神，“那日众人都看的真真，还怕她赖上我们不成？再说静贵妃也是问询过了的，既然没有请侧妃您去问，想必是不碍的。”

　　鲁妈妈的话唤回了姚元懿的思绪，她倒是差点忘了，眼前自己的处境可不谓不焦心，倒是暂没有精神去想别的事了。

　　“王爷何时回来？”姚元懿没有胃口，挑了桃花粉细细匀面。

　　“听长寿说，早则今夜，晚则明早。”鲁妈妈放下杏仁奶/子，使了眼色让屋里其他人退下，“侧妃这次可要听鲁妈妈的，一定不能丢了咱们九华公府的身段，切莫服软，若是低了头还叫人以为真是您给她下了手脚。”

　　姚元懿看着镜子中鲁妈妈的脸，没有说话。

　　“王爷素来就与您不甚和睦，您若再让王爷起了疑心，怕是以后更难恩爱。”

　　“身正不惧影斜，躲躲闪闪令人生疑，高高挂起一样显得欲盖弥彰。妈妈去准备些上好的阿胶、燕窝，再配一只老山参，手边没有合用的就去回了管事往宝林记去买。准备妥当了，下午我要去芙湘院看望柳侧妃。”

　　“哎哟！侧妃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您这一开玉口就是好几十两银子出去了。听妈妈的，且不要做低伏小，就让她去哭去闹。不行咱们也哭也闹，看谁闹得过谁？哼，哪能还花银子去孝敬她？侧妃是不知道，公中的那一点份例每月还用不足十余天，老夫人月月要贴补您，可不该张口就是风闭口就是雨。想来二老爷在公府开销也是不小的，侧妃要懂些事才对。”

　　话是越说越歪，鲁妈妈的脸色也有了深意。姚元懿侧耳听着，只在心中冷笑。说来说去，只是不愿出钱罢了。前两日东敲西打地也问出了屋里几个人的底细，鲁妈妈从前是公府老夫人院子里的，后来陪嫁进了王府做蓉湘院的管事妈妈。一提起老夫人，从前的姚元懿可能是拎不清，现今的姚元懿可是对她的“品格”如数家珍。当年原嫡祖母过世，公爷娶了康氏做续弦，只因上无婆母公爹，下无未分家的弟妹，一家子的产业都交到了她手里去打理。那时自己的父亲和叔叔都还年幼，自然理会不了钱银上头的事。后来父亲去世，二叔逃家，不要说当年原嫡祖母的嫁妆，就连自己母亲的一些嫁妆都被她七七八八地划到了公中。奈何孤儿寡母无所依仗，只能忍气吞声强压着分了家。

　　几十两银子，就算比到从前她独自撑起一门抚养弟妹的时候，也算不得是拈得上筷子的数目。姚元懿越想越觉得鲁妈妈有些意思，话里话外倒是像在拿二老爷在公府寄人篱下来压自己。算了算公府里的格局，恐怕二叔的日子也不会太顺意，否则堂堂九华公府的嫡女怎会因区区几十两银子被个婆妇腌臜。

　　未免打草惊蛇，姚元懿决定先忍一忍，“妈妈这就是想得偏了，我们礼送的贵重是显示关怀，王爷知晓我的心意也就不好发作。虽然她跌倒是她自己不小心，可我们总是闹了别扭在前，有心的人难免也会说一句：若不是被姚侧妃怄着，恐怕也不会那么不当心脚底下。妈妈说是不是？”

　　鲁妈妈不反驳，可脸上还是不乐意。

　　“若是实在没有办法，不如妈妈拿了这匣子里的金镯子去换吧。我也不懂得这些，也不知道够是不够。”

　　一说金镯子，简直就如肉包子打狗。别说换几十辆银子，这工艺换一二百两银子都不在话下。鲁妈妈的心里就乐开了花，难怪当初表姐力荐她陪嫁到王府。公府里到处插得太满，难有施展，不如在王府自己掌一方院子，主子又是个好拿捏的，何愁没有滚滚的油水。

　　“那只此一次，下次妈妈再不会这样惯纵侧妃的。”鲁妈妈边说边拿，使劲绷着眼角的笑，“侧妃切记不可声张，连冰糖、莲子也不可说，几个丫头嘴长，要是把侧妃典当东西的事传出去可是要丢尽了颜面。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掌家的艰难啊！”鲁妈妈将那对镶宝的金镯子小心包进帕子里，还不忘补一句，“说不定还不够，还得想法子挪挪、补补。”

　　“我记下了，劳烦妈妈。”姚元懿一脸恳切，送了鲁妈妈出去。望着她老人家小步飞奔的背影，不禁莞尔一笑。看来日后整顿家务，得从鲁妈妈开刀了，也不知道这几个贴身的丫鬟，又是几斤几两。不远处屋檐上的积雪在冬日的阳光映照下莹莹发光，几欲融化，看来春天是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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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歇了午觉起来，鲁妈妈把东西都置办妥当，姚元懿笑着翻翻看看，品质尚可，还算这婆子不是太贪心。此外又吩咐府里的良医煎了一碗补血益气的平安药，暖在炉盒里一同带去给柳侧妃。冰糖和鲁妈妈几人无不讶异，这位二小姐长在西北，家中只有她一颗独苗，从小到大都被视为掌珠，养了一身娇气跋扈的做派。再则她母亲是个白丁，也没有在大宅子里捶打过，自是不懂得里头的为人处世之道。今日却不知道刮了哪阵风，姚元懿居然也会学着经营。

　　因柳侧妃刚刚失了孩子，又一心要做贤惠忍让的姿态，姚元懿不愿打扮得太过张扬，只选了一身芽绿的袄裙，外头罩着缂丝竹叶的月白背心，领口的白风毛托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几乎不施粉黛已是娇艳如花。头上的发饰也还算简单，两只翘首扁银簪，三四朵小珠花，收拾停当姚元懿就带着冰糖、莲子往芙湘院里去了。

　　到了芙湘院，姚元懿才发现自己院子的格局和柳侧妃的几乎一模一样，看来这位未谋面的夫君将一碗水端得很平。两三天的旁询侧问，姚元懿已经知道了这一位乃是正得盛宠的丽贵妃的亲侄女，只听说宫里那一位是绝色无双，也不知里头的柳侧妃有没有继承她姑母的美貌。

　　此时，柳侧妃的丫鬟玉髓正站在门外伤心，因着柳侧妃小产，她的两个姐妹都要被领出去卖。几个人在一块也有五六年了，想着这一别此生再难见，玉髓的眼泪就直往外涌。正拿帕子擦着呢，就见外头几个人进了来，玉髓定睛一看魂都吓掉了一半，这位菩萨奶奶怎么来了，这要是让主子看到，可不要打起来！

　　“哟！玉髓妹妹！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人站在外头呢？”冰糖上前说话，“快去通传，姚侧妃来探望柳侧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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