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欲望之森

　　西蒙呆呆地看着正在自己家的浴室里开心地玩水的人鱼，暗自骂了一声该死，我究竟是怎么把他（或者该用它？）带回来了？记忆似乎停留在了他见到人鱼的尾巴的那一刻。西蒙低下头愣愣地看着人鱼水蓝色的尾巴，仍旧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不真实的梦。他抬起右手想要抚摸上去，去确认那是不是真的，却只是抬着手，没有勇气抚摸下去。

　　正犹豫着的时候，忽而听到哗啦一声，温热的水泼在了西蒙的衬衫上。被水润湿的触感将西蒙的目光拉向人鱼，那条人鱼的脸上挂着小恶作剧得逞了的调皮的笑。西蒙微微有些恼怒，将半举着的右手放下来，蹙起眉头。

　　那人鱼看着西蒙似乎是生气了，就收敛了笑靥，小心翼翼地讨好地抚摸平西蒙的眉梢。一双湿漉漉的手抚摸上来，长期在水中浸泡的手温润如玉，西蒙感受着那般温和的触感，也只好无奈地笑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西蒙问。

　　人鱼大概是没有听懂，一双水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西蒙有些挫败，又想起人鱼的那句“你好”微微上挑的不确定语调，猜想大概他（它？）是刚开始学习人类的语言么？只能放慢了语速再问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人鱼重复了西蒙最后一个单词，“名字，名字……”重复这个音节似乎会让人鱼感到很愉快，他（它？）愉悦地甩动着漂亮的水蓝色尾巴，把浴缸里的水甩的到处都是。

　　西蒙见浴室狼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拍着人鱼的肩膀想让他（它？）安静下来：“男孩，别闹了，别闹了，听话。”一下一下轻柔而坚定的拍打大概让人鱼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人鱼停下了动作，乖乖地盘起了尾巴，缩在浴缸的一边，张着水蓝色的眸子望向西蒙。

　　看着那样的眼睛西蒙也说不出什么狠话了，再度地叹气，抚摸着人鱼褐色的长发：“好的，男孩，乖……”而后认命地收拾浴室。

　　人鱼便趴在浴缸边上，用双手托着下巴，看着西蒙弯下身收拾瓷砖上的残水。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抬起尾巴，给自己做着清洁工作，把鱼鳞里那些刺痒的寄生虫一个一个地挑出来。等西蒙收拾好了站起身来，看到的便是人鱼抱着自己水蓝色的尾巴，认认真真地整理自己的模样。

　　他看着人鱼撇着的嘴，眼里的笑意溢了出来，拾起一把梳子，开始为人鱼细细地打理微卷的褐色长发。从发梢开始将头发疏开，摘下里面裹着的海藻，两个人就那样在浴缸边坐到天亮。直到西蒙手机闹钟响了起来，男子一下子跳了起来，关掉闹钟，跑到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几片面包，想起还呆在浴室里的人鱼来，猜大概他是吃鱼的吧，于是取出一袋鱼片。拎着鱼片回了浴室里，把鱼片递给人鱼。大概人鱼没有见过被烘干的鱼片吧，他（它？）犹豫地接过袋子，而后疑惑地看着西蒙。西蒙无奈地给他（它）撕开了包装袋，这时人鱼才捧过包装袋，将鼻头凑近袋子里，嗅着鱼的腥香，嗅了半天才敢小口地尝一尝，大概是尝到了好味道，人鱼直接将手伸进了袋子里，大口地吞咽着鱼片。

　　西蒙看着人鱼的吃相，摸了摸他（它）的脑袋，说了一声：“我去上班了，好好在家里呆着。”而后回了卧室，换下身上湿漉漉的衬衫，换上新的衬衫西服，拿着钥匙出了门。

　　西蒙住在洛杉矶郊外，有一幢一层的独立的房子，三间卧室，两间浴室，一间书房，一间客厅。他本打算不久之后谈一场恋爱，两三年之后和一个很会照顾家庭的女子结婚，再过个一年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可是上帝，失业把一切都给毁了。他现在背负着房屋和汽车的两项贷款，昨天又发疯一样地抱回一条人鱼，很快他就要变成一个流浪汉了。

　　他驱车走向熟悉的上班路线，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半路上突然意识到自己失业了。脚立即踩到刹车上，旁边立刻有警察上来开了罚单。失业！罚单！他无力地将车倒回去，锁进车库之后，甩手回了房。他知道自己应该去找个工作了，但是现在他不想。他很累了。

　　回家却看见那条人鱼正抱着尾巴坐在沙发上。电视机被打开了，调到动画频道，播放着很古旧的《猫和老鼠》。愚蠢的猫一次又一次出丑，人鱼笑得很欢快，尾巴一甩一甩地。听见开门的声音，人鱼转过头去，向着西蒙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又再一次说了“你好”。西蒙豁然觉得才刚心中的烦躁被一扫而空，深吸一口气，而后把胸腔里的浊气都狠狠呼出去之后，男人靠近沙发，放缓语速问人鱼：“你会看电视吗？”

　　人鱼仍旧不理解西蒙的话，向着他眨了眨眼睛，又把目光投回了电视。电视里汤姆猫终于抓到了杰瑞鼠，正得意洋洋地在老鼠身上绑了一个蝴蝶结送给漂亮的猫姑娘。这一段剧情没那么爆笑，人鱼大概觉得有些无聊，抱住自己的尾巴蔫蔫地趴着。

　　没有得到回应，西蒙没再问了。一夜未眠导致他的头开始胀痛起来，他闭上眼睛，拧住眉毛，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一边盘算着明天的行程，一边放松肌肉，打算放纵自己一天，兴许就这样陪着人鱼坐在沙发上就不错。突然额头上传来微凉的触感，西蒙有些诧异地睁开眼，是人鱼，闪着好奇的目光将他（它）的双手也放在西蒙的太阳穴上，学着西蒙的样子揉着，但是动作很轻。

　　西蒙轻声笑出来，拨掉人鱼调皮的双手：“好了，孩子，我只是没睡好。——你呢？要不要睡觉？”他学着小时候母亲对还不能理解语言的孩子的方式笨拙地双手合拢放在颊边，作出一个睡觉的动作。人鱼愣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表达不明白还是不需要。西蒙没去计较，侧躺下将头靠在沙发的靠枕上，就要闭眼休息。却被人鱼晃醒，男孩指着电视里的汤姆猫叫到：“汤姆，汤姆！”

　　是学会了一个新的词语了么：“是的，汤姆，它的名字叫汤姆。”业已半睡的西蒙含混地应付。

　　“名字？汤姆？”仅仅是两个能被发出来但是还并不理解的单词，人鱼带着疑问的语调向西蒙重复。

　　“是的，它的名字，汤姆；我的名字，西蒙。”有种在教孩子咿咿学语的感觉，西蒙放缓了语调，尽量用人鱼使用过的词汇，把语言弄破碎了，让他（它）尽量明白。

　　人鱼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低下头盯着快要睡过去的西蒙，眨了眨眼睛：“名字……”西蒙开始猜测他（它）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名字”是什么意思了。于是他指着自己，点头：“对，名字，西蒙；”又指了指电视上还在蹦跳的猫，“名字，汤姆；”接下来便是指向人鱼了：“你？名字？”

　　“你？”人鱼似乎有点不满，指着自己，撇了撇嘴。西蒙猜想，难道他（它）是在以为自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做“你”吗？这样的想法可真可爱，于是他轻声笑了出来，又摇了摇头。“没有名字？”

　　“没有？”人鱼也许又再一次地把这个当做西蒙起给他（它）的名字了，这个名字仍旧不能让他（它）满意。他（它）有一点生气了，扑到西蒙的身上，将鱼尾压在西蒙的双腿上，向着男人龇牙。那是一种野兽式的威胁，人鱼在向西蒙展示他（它）锋利的牙齿，但是由外表全然无害的人鱼去做，却总像是撒娇的孩子。

　　“好吧，好吧，或者你更喜欢，唔……马特？”猜测人鱼大概是要自己给他（它）起一个名字了，西蒙笑了笑，拢着因为人鱼的姿势垂下来的微卷的头发，信口说了一个很常见的名字。——嘿，是哪部电视剧里说起来着？叫马特的男孩有百分之九十几的都很可爱。

　　“马特。”人鱼点了点自己的鼻尖，看样子总算是接受了。

　　西蒙揉了揉人鱼的头发：“好的，马特。”

　　有了名字，马特便高兴地从西蒙身上爬了下去，将鱼尾盘起来坐好，继续看电视。此时动画片已经结束了，电视台正在播放电视购物。金发的女人夸张地尖叫着，扰到了正想入睡的西蒙。男人叹气，本想问马特为什么不换个电视台，半撑起身子才看见马特正从沙发上爬下去，慢慢地爬向电视机。

　　西蒙这才意识到马特一直在用爬的，从浴室出来到电视机前，而且大概并不会用遥控器。暗自庆幸地板铺的是光滑的瓷砖，男人还是去把人鱼抱了起来，抱回沙发上，从桌子上拾起遥控器，递到马特手中。“这是遥控器，你可以坐在这里就控制电视。”细声解释着，西蒙按了几个按钮，给马特演示遥控器的用途。

　　眼见只是轻轻一按，远处的电视便变了个样子，马特像是找到了新玩具一样高兴了起来，抢过遥控器，一个一个按钮去尝试。

　　看着马特的样子，西蒙只能微笑着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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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兰氏250号H酱的悲惨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