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之一——美人迟暮

作者:掬水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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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那一挽发的风情



      第二章 那一挽发的风情

      夜,黑。一盏破旧的小灯笼隐隐照出两个人影。
      一人说道:“小贝,你可知道“他”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是个女子声音,声音甜美却有点倦意,倦得象是在叹息,又象是在自语,仿佛对世间的依恋就只剩一个“他”了。
      另一人笑道:“琰姊,我自从跟你后,可没回去过呀。”是男子声音,很年轻,很有朝气,也显得伶俐。
      女子笑道:“这我倒忘了,快一年了,也不知道《紫甲门》、《守云寨》、《逍遥府》、《一言堂》、《京晚楼》还是不是仍在对他施加压力?还有,东厂、西厂、锦衣卫是不是仍在对他阻挠?跟胡瓒、鲁纲是否达成默契了?”
      “琰姊,你不用担心,大哥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点事难得倒他?何况他身边人也不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哪一个拉出来不能独当一面?”
      女子叹道:“是啊,这些人他居然能调剂得动,也难为他,不知道鬓角又为此添了多少白发?”
      “琰姊既然想他,我们何不回去看看?来回也就两天时间。”
      “我何尝不想?只是他那么忙,见面又怎么有时间陪我?既然不能相陪,我去又有何意义?还不如多留些思念,挂在心头也能整天回味一下。再说了,我这里也走不开身,刚才你也看到了,童三春跟贺老大可不是省油的灯,老奸巨滑着呢。”
      男子笑道:“再老奸巨滑,见了琰姊不还是眼睛都瞪圆了,连忙答应不加我们的赋税了。”
      “你这小鬼头。”女子笑着轻打了他一下,“你没听出他的话,他是想自己分一杯羹……等一下,这些人怎么象是从我们店方向过来的?”
      “恩,好象是锦衣卫。奇怪,贺老大不是答应过不到我们店生事吗?……哦,是吴德,一个小脚色,应该生不起什么事,帐房莫老先生就完全可以对付得了。”
      “哟,你眼力这么好?”女子诧异道。
      “我小时侯家里穷,为了省点油,我就捉萤火虫当灯用来看书呢,所以眼睛特别好。”
      女子静了一会,想起自己小时候可连书都没得读。十岁那年家乡发瘟疫,父母都死了,她跟着村里人一起逃离。逃到秦岭一带,定了下来,成为一名“棚民”。她力气小,没法开垦荒地,没法种粮,只能靠各家各户救济一点度日。但两年后,朝廷派兵去强行收租,本是荒地,收成本来就少,哪能交得起租?于是她再也得不到救济,只好再一次逃离。途中碰到一个好心的财主将她收留,侍侯他家少爷,然后过了两年安稳日子。两年后,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少爷也成长了小伙子,懂了某些事,就在一天晚上,将她糟蹋了。她欲哭无泪,老财主将少爷重重责打一顿,要少爷答应收她做偏房。可她不同意,再次逃离。他不恨老财主,真的不恨,不只是他养了她两年,还觉得他是一个好人。这世上还剩下多少好人?

      逃到汉水,她碰到他。
      那是一个白皙的少年,脸上似乎没有血色,一种苍白得透明、让人不由生出怜悯之情的颜色。她看着他,想:命运对我们都不好,我们是同病相怜呢。
      少年也注意到她,向她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笑可真好看。那么纯洁,那么和善,那么让人不忍拒绝。
      “谈言。”
      “什么言?吃盐的盐吗?还是言语的言?”
      她摇头。她没读过书。
      少年沉思一下:“都不好,我看是宝石的那个“琰”吧?”
      她想:宝石不错,就点头。
      少年显得很高兴:“被我猜对了。”又问:“你多大?属什么的?”
      她已过了十四岁,但不知道自己属什么,便反问:“你属什么?”
      “我属牛。”
      她想:我们应该差不多大,便说:“我也属牛。”
      少年高兴地大叫道:“我们一样大,都是十三岁,太好了。”
      十三岁?她一楞,也没做解释。这误会居然一直延至今天,他还以为比她大三个月吧?就让这美丽的误会一直延续下去吧。
      他家是一个大家族——在知道她以乞讨为生时,他把她带到了他家。她拒绝不了他,似乎心里本就不愿意拒绝,顺从地跟着进了他家。她要叫他少爷,要伏侍他。他不让,要她叫他文哥,他的名字——秋凝,字靖文,还要教她练武,教她识字。这时,她也了解到他的脸色发白并不是病,而是练功所致。
      他真是个天才,不仅琴棋书画样样都行,练功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十四岁就练成〈浮一大白〉心法;十五岁,练成〈秋水无颜〉,父亲已不是他对手;十六岁独挑“秦岭一窝蜂”,灭了压在“棚民”身上的另一根刺——那是她告诉他的,他也是为她而做的吧?十八岁,自闯〈踏莎行〉,父亲惊恐地道:“那不是武功,那不是武功。”欲加以制止,未果。
      也就在那年,他要离开,自闯一番事业。她要跟去,他不让:“你现在功夫还不行,再学三年吧,把我教你的功夫都学会,到二十一岁再来寻我,那时你一定能听到我的名号。”
      她想说:那时,我已经二十二了,对于女人来说,已经老了。但终究没说,只说了一些祝福的话。

      三年后,他果然已崛起——《舞榭歌台》就如惊雷般在江湖炸响。她很快就找到了他,出乎她的意料,他并没踌躇满志的样子,嘴角唇边添了几许愁思。
      “有压力呀,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就可以生存的。”他对她苦笑。
      她留了下来,躲在幕后默默帮他打理一些琐事,也弄清一些事:《紫甲门》、《快刀盟》、《守云寨》等帮派联络锦衣卫、东厂、西厂到处打击《舞榭歌台》,用官府压制他的地盘。没有了官场关系,什么帮派都只能是一具空架子。
      艰难地度过两年,终于接识了大学士李东阳,然后又认识了杨廷和,也跟“八虎”之一的张永关系不错,渐渐有机会发展了。有段时间发展的太过迅速,除了洛阳的总帮会,全国各地还陆续开办十来个分会,刚开始都没什么收入,却还处处需要花钱,经费就成了问题。她提出开个酒楼,他点点头道:“你去组织吧,开个秘密的,不挂《舞榭歌台》的牌子,今后万一有什么事,那里也可以成为我一个落脚点。”
      “你担心出什么事吗?”她看出他眼神的忧虑,却不甚理解。
      他轻抚她的头发——这一年来,他习惯于抚摩她的头发,而她也习惯了他温柔的手,习惯了把头靠在他胸前,感受他的心跳,这时的她才是幸福的,是无欲无求的。
      “总会得罪一些人,只是迟早问题。你忘了我的志向吗?即使做不到,我也要尽力去做。”
      她记得,怎么能忘记?她说起“棚民”,他眼中的悲悯、愤怒之色让她久久难以忘怀。也就是那一刻,她才深深地爱上他的吧?尽管几年他们没吐露过心声,但那一抚头的温柔已经足够。

      “琰姊,快到了……怎么里面好象有点不对劲?”
      谈琰猛然惊醒:就到了吗?居然想了这么久?这小鬼头这么机灵,知道自己在想心思,一路上都不打扰。看来他将他送过来也是用了心的,掌握了两人的性格。
      她抬头,看到“聚仙楼”依稀的轮廓,也立即有不妙的感觉。从后院迅速奔入,就看到一道朦胧得让人昏沉的剑光刺向王德立。来不及思考,她手中的布绢已挥出,搭上了那把短剑。然后剑停住,她停住,赵志远停住,王德立停住,夏言等人都张大着嘴怔住,刚进来的小贝也停了下来。
      夏言看到那剑快到王德立胸前时,一道白绢突然缠上了剑,然后就看那女子,那手持白绢的女子。不知为何,竟生一种感觉——静、寂。在无数个夜晚,伴着星辰、明月时,她是孤独和寂寞的吧?她年龄应该不小,却根本让人无暇去猜测她的年龄,不仅如此,还让人忘却自己的年龄,让人觉得这世上就只剩你和她。
      赵志远正感无助,就看到那条白绢。沿着白绢,他看到手持白绢的女子,心中突然一阵悲凉,那是一种感觉——沧桑,自己虽然年近花甲,却仿佛没体会到沧桑,而她身上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沧桑——滴水藏海,沧桑自知。
      段离恨可以说是最早看到她的——对付王德立跟赵志远,他本不用全力以赴。他看到那女子从后门飞入,手中挥出白绢,他本能地缩了缩手,又立即判断出这绢旨在救人,不在伤人,便任由她缠住。他盯着她看,心口隐隐一痛,那是一种感觉——伤,不为伤人,只为伤己。自己的“春梦了无痕”可以让人昏沉无力;“赛貂禅”萧情的“媚”可以让人心神摇荡;而她的这种“伤”却能让人肝肠欲断。
      王德立是最后一个看到她。他本在闭着眼等死,却没见动静,睁开眼就看到那女子。没有死而复生的喜乐,甚至忘了自己曾经到达过死亡的边缘,心中无由升起一股愁绪。有几缕发丝垂至她额前,她用手轻轻挽起,那姿态、那风情,何堪与比?纵使毁尽一生将之呵护也是值得的吧?只是她的眼中为何、为何是“空”的?对,就是这种感觉——空。“舞尽衣衫楼头月,恨却身心乃成空。”不只眼神,连她的身、她的心都是空的,站在那里的仿佛是一具雕塑、一尊幻影。
      段离恨拔剑,绢裂。再取回王德立手中的“剑衣”,把剑插入“剑衣”里,淡淡笑道:“看不出聚仙楼的谈大老板居然也是高手,幸会,幸会呀。”
      谈琰收回断绢,轻弯嘴角,成好看的弧形,满室顿时扬起一缕春风。
      “‘春梦本无痕,离别乃成恨’段离恨段先生?不知先生能否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我可不希望聚仙楼因为出人命案而就此关门。”
      段离恨道:“早就听说聚仙楼的谈老板风姿绰约,貌胜西施。但更厉害的却是能左右逢源,将官府、厂卫通吃的功夫。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是第一个能让我的〈离恨剑〉在中途停住的人。”
      “如此就多谢段先生了。”谈琰听出从话中的刺味,讥讽她虚与委蛇,却依然微笑。何曾求过外人理解?有一个他在默默理解她、信任她、并且依靠她就已足够。人,尤其是女人,一辈子活着不就是为了另一半么?男人们的眼里也许有事业,有追求,她的眼中却只有他。什么家国,什么奸臣,什么难民,才与她无干呢。
      段离恨看她虽然在微笑,却不是对他一人所笑。而是对所有人,甚至是对花草虫鱼亦或无边空旷,她都是如此吧?想到这,他不由生起一股恨意:不要漠视我,不要把我当成普通人,我要你另眼相看。
      “人,我可以放;镖,我却要拿去,我也是受人所托呀。”
      谈琰诧异道:“哦,不知道谁有这么大面子,能请动段先生?”
      段离恨岔开不答,说道:“好,那我来说说这镖的来历吧。这位赵老爷子说这趟镖不大,也对,是不大,恐怕也得值个十几、二十万两银子吧?现今朝中,大家也都知道,是刘瑾一手遮天,谁想升官,不得巴结他、贿赂他?这刘瑾乃一个太监,想来没什么其它爱好,却对金银财宝、古玩字画非常热衷。这不,号称《三流九教》的《千嶂教》第一巧手黄庭筠用上等碧玉雕出一美女,听说栩栩如生,放进水里,微波轻漾,还能在水里跳舞!那美女听说就是秦淮名妓顾眉生。黄庭筠与她一见之后,日思也想,竟不能眠。偏偏这顾眉生又不中意他,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可惜,可叹!于是,他只能将一腔心思放在〈凋零刀〉上,历经一年又三月,美人终重现天日。可惜,他自己却因相思成疾,积劳而伤,一病之下就再没站起来。一代绝技〈凋零刀法〉恐怕也从此失传。可惜!可惜!”
      夏言见他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用在此处,不觉微微一笑,但见他说刘瑾时带着嘲讽的口吻,倒也佩服他的胆量,心想:此人武功之高,胆量之大,行事之怪异,无不为一绝,不失为一条汉子!放眼江湖,也不知可有人物堪与他一比?心中对他的恶感早已抛却脑后,取而代之的是:瞧他年龄也不过稍长自己几岁,可自己何时才能象他这样纵横江湖?而纵横江湖正是他一生的心愿。
      段离恨接着说道:“这消息,他刘公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看来,他是属兔的。而卢州知府谷唯庸七拐八摸居然跟西厂头目谷大用套上点亲戚关系,谷大用大概指点了他一下:‘侄儿呀(想必只能排上侄子辈,要是他辈分还高,谷大用肯认?),要想升官,你得巴结上刘公公。’那谷唯庸肯定会问:‘叔呀,我不知道他老人家喜欢什么,怕拍错马屁了。’谷大用就说:‘我看他最近好象提到什么‘碧玉美人’,那千嶂教不就在你们卢州吗?我看你想办法把那‘碧玉美人’弄来送给他,一个布政使就能到手了。’那谷唯庸回去后就对千嶂教连哄带压,花十万两银子,从黄庭筠家人那里把‘碧玉美人’买了下来。哎,黄庭筠要是知道他的‘碧玉美人’居然被谷唯庸买去送给一个太监,恐怕气得要从坟里爬起来。”
      他这一说,几个人便忍不住笑起来。夏言胆子大,笑的也最欢。“万事通”程光也附和着笑出声来。小贝一直站在谈琰的背后,也笑了起来。“赛貂禅”也冒了出来,跟小燕子在那里咯咯笑个不停。连谈琰眼中也露出真实的笑意。只有赵志远、王德立二人仍痴痴地站在那里。而段离恨却根本没看他们一眼,眼睛只盯着谈琰,象是在跟她说:我这些话可是对你一人说的哟。
      夏言悄悄将书童招至一旁,让他取出纸笔来。他出门旅游喜欢即兴写作,家里人就为他准备了一小瓦罐,用来放磨好的墨。书童赶紧取出纸笔,小声笑道:“少爷这么刻苦用功,我回去可要向老爷禀报。”夏言轻轻打了他一下,就低头写道:正德三年四月初六,河南宜阳,聚仙楼,江湖大侠段离恨独斗威武镖局三大汉,轻松取胜。‘赛西施’谈琰一绢救赵、王。正是:侠客剑出震四方,美人一笑干戈息。……
      夏言所记自不用表,再听段离恨说道:“谷唯庸得到碧玉美人后,就立即派家人送往京城。为防止秘密泄露,他没有请镖局护送,只暗中请了《快刀盟》的两个高手保护。取道也不是从山东进京,而是改从河南过。却没想到在怀庆府那种小地方居然人货全丢,只有一个马夫幸运地活下命来。人们就盘问马夫,马夫就说,听到抢劫之中有人说过这样的话:‘请镖局把‘碧玉美人’护送到江西宁王那里’。而怀庆府就有威武镖局所设的分舵,也正好威武镖局有镖送往江西。大家伙想:宁王风流倜傥,又位高权重,早就有千金博一笑的传说,想窥视这碧玉美人恐怕确实是真的。大伙儿就赶紧朝江西方向追去。嘿嘿,如果那镖要是真往江西去了,恐怕也到不了宁王那里吧?快刀盟、东厂、西厂、三流九教,恐怕有二十几个好手在盯着吧?可我到那里却发现一件怪事,赵老爷子那几天也到过怀庆,为什么不去护镖而是要回洛阳?难道‘碧玉美人’还不够分量让他护送?我一想,这里面有问题,所以没去追那躺往江西的镖,却追赶赵老爷子来了。”
      谈琰又轻轻挽了下头发。那缕头发总在适当的时侯垂落,而她也就在适当的时候将它挽起。这动作历经了千百遍,熟练得已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夏言觉得她是寂寞的,寂寞得把挽发当成一种寄托。也就是 “痴情长伴寂寞月”的那种寂寞吧?
      只听她道:“段先生就肯定‘碧玉美人’没往江西去,而是带在赵老他们身上?要是猜错的话,不是枉杀好人了?”
      “哈哈哈,我段某一生枉杀之人何其少过?只不过这次我倒敢说:不会有错。难道谈老板不也这样认为吗?要不是,我可算看错你了。”
      谈琰沉思一会道:“段先生不知是受何人所托?《一言堂》好象与厂卫关系并不是很密切,应该不会是刘瑾、谷大用他们。《快刀盟》?应该不配。谷唯庸?更不配。这我倒猜不到了。难道还有什么人也对‘碧玉美人’虎视眈眈?”
      段离恨一直在看着她,眼中露出赞赏之意:“谈老板真是冰雪聪颖。这人说不说都没多大关系,只是我既已出手,就不会空手而回。”
      “段先生就真不能放过这一次?”
      段离恨坚定地摇了摇头。
      谈琰仍笑笑地道:“如果我说,这‘碧玉美人’是我劫来的,不知段先生可否放过?”
      段离恨吃了一惊,却还是摇摇头:“除非,你能胜过我手中的剑。”
      “段先生说笑了,你的<春梦了无痕剑法>在江湖中能有几人抵挡得住?我一介女流,如何能跟你一较长短?这样吧,我跟先生赌一下,看先生能否在十招内击败我?”
      段离恨只用一招就废了罗烈,击败王、赵二人时,开始一直在躲闪,并未还手。算他出手的话也只用了三招:一擒枪,二出剑,三拔剑中剑。可以说功夫之高,确实让人生畏。谈琰提出十招也不为过。哪知段离恨还是摇头道:“你刚才从三丈外束绢成线,且力不外泻,大概是练了<行香子>、<断源决>、<浮一大白>之类的心法,可见也是高手。不过你既然有兴趣,那我们就试试,以一百招为限吧,要是一百招还不能击败你,我拍手走人。”他心想五十招应该够了,不过还是要谨慎点。
      谈琰道:“段先生太举我了,我怕十招都支持不住呢。”
      段离恨听她口中声软,不觉心中一动,就想答应下来。随即明白她是动用了‘哀怨之声’。段离恨少年时曾经在情场失意过,一段时间也曾不能自拔。后来就修炼了‘恨意浓’,渐渐心如枯木,不再受外界感染。没想到刚才差点就中了她的招。谈琰跟他的这番较量倒激起了他的豪气:“那就以五十招为限吧。”
      谈琰心中一喜,知道他虽然抗拒了她的‘哀怨之声’,心情却还是受到了影响。不露声色地道:“如此多谢段先生了。”小贝随即递过一把剑给她。
      谈琰摆了个行剑礼,就向段离恨刺去。她跟赵志远想法一样,不让他有机会完全施展开<春梦了无痕>,要逼他还招,只要他还招了,就要算成一招。她的剑法脱胎于 <秋水无颜>,经过秋凝的改善后,更适合女子练习。只见她刚柔相济、吞吐自如,飘洒轻快,矫健优美。段离恨不得不小心招架,这可不比赵志远的枪,甚至要超过师弟叶藏花的〈叶里藏花,双蝶飞舞〉。但他不急,他的〈子离〉、〈母恨〉、〈思意浓〉还未使出。
      转眼,十招既过。段离恨 〈春梦了无痕〉的威力渐渐显露出来,他开始反击,谈琰开始躲闪。
      再过十招,段离恨已占去上风,谈琰只能力守,她开始‘划’、‘地’、‘御’、‘敌’。不能败,为了他,不能败。‘划’一出,她守五招,能反攻一招;‘地’一出,能攻两招;‘御’出,攻出三招;‘敌’出,再攻出三招。
      段离恨有点急了,念道:“子~离”,短剑从‘剑衣’中脱出,向谈琰击去。谈琰脚不离地,身子突然后仰,背部几贴地面。段离恨的子剑也突然转折,跟着向下击去。谈琰脚跟用力,身子贴地旋转半圈,又“呼”地立起。段离恨的子剑一转,已疾而向上,但已呈现出强弩之末,不再又摄人心魄的光华。谈琰出剑,架住。段离恨喝道:“好!”又念道:“母~恨”。‘剑衣’带着一丝忧伤又向谈琰击去。谈琰的剑已被‘子剑’锁住,如何招架这沛然莫测、茫然莫测的一剑?她只能退,再退,身如飞鸿,却还是快不过剑。
      身后已是墙,已无路可退,‘母剑’却还在追击,该怎么办?她突然出手,左手,手中赫然多了把匕首。她用左手架住了‘母剑’,用左手中的匕首架住了‘母剑’。这一招,她又接了下来。段离恨一楞,没想到她居然还有把匕首。随即再念道:“思~意~浓。”子母剑复位,织成一张愁思之网。谈琰就在网中!她已被困网中!但她突然笑了笑,放下了中剑,将匕首收进贴身内衣里——这匕首可是“他”送的呀。然后悠悠道:“段先生,已满五十招了。”
      段离恨停住。‘子离’那招就是第五十招,他没想到她能接住。为此‘母恨’又发了出去,没想到她还能接住。这一来,段离恨大感意外,想看看她到底还有多少潜力,‘思意浓’也就跟着要发了出去。这招威力极大,接不住,可能就要命丧剑下。没想到她如此聪明,在刹那间做出选择——不接。段离恨大笑道:“好,好,我输了。”不是败,是输,输了赌局。“你不只武功高,心计更高,希望我们将来还有机会碰上。”言毕,绝尘而去。
      谈琰似已累极。小贝忙递上凳子,扶她坐下。萧情为她倒来一杯茶:“没想到琰姊居然击败了段离恨。”眼中露出高兴和羡慕之情。
      谈琰喘了口气,才道:“击败?我只不过用了点心,而他大意罢了。他功夫确实高强,也难怪能在‘他’心中占一席之地。”她又转头向众人道:“已晚了,大伙都睡去吧,就当做了一场梦,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人生本来不就是一场梦?
      众人自明,陆续走开,那说书的祖孙两也到一间下房里睡去了——他们是常年在此说书混口饭吃的,给酒楼带来了一些热闹,谈琰也就为他们专门准备了一个房间。夏言也依依不舍地回了房间。酒楼里显得空荡起来。帐房莫老先生开始收拾桌椅,小燕子早已被他叫去睡了。
      谈琰走到罗烈面前,挽了挽发,歉然道:“罗老爷子,真对不起,我来晚了一步。”
      罗烈黯然道:“自从踏入这行起,我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我不怨。”他随即自嘲道,“我武功被废,倒不会再结下仇家,能安然享度晚年了,这也许是件好事,赵老哥大概要羡慕我吧?”
      众人心里清楚,在这乱世,要想安度晚年,谈何容易?而以前结下的仇人又且会个个都是坦荡君子?没有落井下石的小人?当下都不好再说什么。赵志远为他止了血,上好药,轻轻拍了拍他,以示安慰,心里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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