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也想谈恋爱

　　虽说林嗔时已经告诉闻缓归，他过段时间才能搬到楼下。闻缓归隐隐有小鹿扑腾的期待，一度扫开阴霾，经过三楼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最后上前敲门。回应他的无疑是窗外的风和初开的花草香，夹杂着房间里曾经密密麻麻的夏日晨昏。
　　他们住的这栋小区人比较杂，天不亮人来人往，等到正常上班时间已经不见人影。当闻缓归悄悄地从楼梯探出脑袋，三楼的房门紧闭，他眨了眨眼睛，又探了一次，高大的身形突然一步近到眼前，吓得闻缓归身体一抖，被两只手扶住手臂。
　　林嗔时弹了一下他的眉心：“回魂。”
　　“你搬过来了。”
　　“还没。先来看看，有没有人在～等。”
　　林嗔时完全没打算进门，径直下了楼梯，直到楼下，闻缓归才发觉少了什么，司机和车都不在。
　　“你怎么上学？”
　　林嗔时坦诚地看着他的“新时代”：“搭便车，我出早餐。”
　　闻缓归别过了脸，像是在思考条件的可行性。然后他的手指拨着车铃一个劲地响，扫过后座：“小林董，您是等我高抬大轿请您上车？”
　　乖学生林嗔时长腿一跨，轻车熟路地坐上后座，另一只手自觉地揽着闻缓归：“借用。”
　　闻缓归不可察地将那一阵不经意触碰产生的颤栗悄无声息地收藏。
　　“注意力集中。”
　　闻缓归对他挑战离心运动记忆犹深，不断提醒。
　　从岁月静好的小区到大街，车辆人群逐渐密集，学生快速飞驰，早点水果摊林立在两侧，熙熙攘攘，林嗔时一只手持着手机记录眼前的新鲜场景。
　　这是闻缓归每天看到的世界，这是他尝试走近的人生一角。尽管他不会沉溺在这种表面的五彩斑斓里，他想接纳这个人的一部分，站在对方的角度看清周围人的表情。
　　忽然，千篇一律的人群里冒出一个人。
　　“闻闻。”萧子贺面对林嗔时的手机镜头，脑袋上仿佛冒着热乎气。
　　不知道闻缓归是不是也沉浸在这种喧嚣，车越骑越快。直到校门口，萧子贺才追上闻缓归：“闻闻，你载了这么重的货？”
　　“我还没吃饭呢。”林嗔时抬起无辜的脸回道。
　　萧子贺差一点背过气：“校霸，你要不看看自己坐在这辆车上，好大一只雕。”
　　匆匆进校的学生先是被萧子贺夸张的表情震惊，接着被他劈了叉的声音戳中笑点，嗤嗤的笑声蔓延。
　　林嗔时不顾周围的目光和低语：“我这么大一只雕，偶尔靠一下山也不行吗？”
　　早自习还没开始，论坛的帖子冲上顶端，又经过一堂课发酵。
　　你们看到了吗？有图有真相，校霸那么大一只坐在闻总的车后座上。
　　【尚大宫主】：尚大和闻总站一起，闻总也不低呀，没这么有冲击力。校霸多高啊？
　　【闻闻的御用发言人】：这么一看，闻总真的好小哦，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嗔嗔好乖】：嗔嗔已经尽力了，先天alpha优势……
　　【缓嗔归时】：只有我注意到，他们俩一起上学吗？同居？
　　【墨么闻cp能不能复合】：偶遇……我自己都不信！
　　【superstar小林董】：辛苦闻总了，小林董发红包。
　　等着林嗔时动态的单运刷新出一条视频，重复翻着进度条。
　　【？？？】：林爹，汽车变单车？【捂嘴痛哭表情包】
　　【周二煞】：近水楼台，指日可待。
　　【闻缓归】点了一颗心。
　　自从开学隐身状态的【国际A班小组】倏地置顶。
　　【容觎凛】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小林董。
　　林嗔时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划走的手指点了一下音量条，果然，声音属于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时哥哥，你是不是缺钱了？我现在到银行取。”容绵锦稚气道。
　　林嗔时禁不住笑起来，有必要让小姑娘认识到大人的界线：“不缺钱，你存着当嫁妆。小时哥哥有人了。”
　　*
　　桐市中学有在高二下学期的期末后开家长会的惯例，这类集体活动，陆令谦尽班主任的职责通知一声，毕竟他当了两年班主任，不少学生只见过几面，别提他们分秒都是真金白银的家长。
　　陆令谦在班级群里通知，每名学生的成绩直接发给家长。对方看不看，不归陆令谦管，他默认大老板们顾不上看成绩，早一点不如迟一点，林定竟然先开口询问。
　　林嗔时到一班走读，陆令谦提前知会了林定。月考成绩公布，林定已经打算参加家长会。
　　【林董】：小林董，你现在跟校草同桌，他家里人坐我旁边，我是不是应该先找一下造型师？
　　林嗔时不堪其扰，语音道：“您的家长会地址在国际A班，不要走错教室。”
　　【林董】直接一条视频聊天，那边应该刚结束会议，隐隐约约的声音被一扇门关上，林定进了办公室：“你横跨两个班，成绩排名也在一班，怎么能区别对待家长？我跟小陆老师聊聊，争取一班家长会名额。”
　　“成绩和您看到的没有差别，您这么上进，让我怀疑您另有所图。”
　　“我当了这么多年校霸的爹，该让我沾沾学霸的光。”林定灵机一转，问：“你有同桌的照片？”
　　“你见到了肯定认不错。”
　　林定眼睛一挑：“嚯！小林董，你是在炫耀成绩，还是男朋友？”
　　林嗔时：“尊师重道，林董。”
　　“儿子，你爹传授一条经验，专注是咱们家的优良传统。”
　　林嗔时：“翻译准确，就是自作多情。”
　　狭窄的厨房过道只能方便一个人活动，岳映枝打量了半晌。
　　“您看出什么了？”闻缓归抬眼问。
　　自从上回闻啸岳无心之谈，岳映枝上了心，见闻缓归主动帮手，好奇道：“我记得子贺的生日在腊月？”
　　“我……我们想在暑假夜市跑摊子，挣点高三的生活费。到时候可能订货比较多，趁着有时间，我想多做一些。”
　　岳映枝生在中产家庭，年轻时喜欢弄弄花烹烹茶，老家的房子里还有土砌的窑炉，经常烘培小点心招待附近的邻居孩子。想着以后再开家蛋糕房，不过近些年她添了好些皱纹和白发，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闻缓归轻描淡写地将“我们”一笔带过，不仅转走老人的注意力，还带起了过往的感伤。见岳映枝黯然自责，他腾挪到窗口，用围裙扇了扇风问：“您闻到什么了？”
　　岳映枝蹙眉，她的鼻子还算灵敏，仔细分辨，跟着从客厅的窗口朝外看，从前小区有户人家种了一面墙的爬墙蔷薇，后来自媒体兴起，渐渐影响交通被街道办拆了。这次回老家，闻啸岳重修打扫老院子，种下了一院子的花草，等明年高考能锦上添花。
　　“楼下，楼下！”
　　闻言岳映枝舒眉展颜，崭新的事物能为一潭死水的生活带来生机，志同道合的邻居无疑令人心情愉悦。
　　“我问过搬家的人，楼下也是桐市中学的高二学生。”岳映枝想到负责的年轻人上门打招呼，顺道聊了聊，她恍然大悟：“你们认识？”
　　林嗔时一定能和两位老人融洽共处。
　　“我同桌。”
　　“噢～”岳映枝黯淡的眸子拉扯得又长又细，含着点点的光，有些时候闻缓归的眼睛也含着相同的光彩，祖孙一脉相承。她问：“这么喜欢花，是女孩？”
　　闻缓归：“比我高一点的男生。”
　　岳映枝只是淡淡地失落片刻，然后像是自我肯定：“有空请他来尝尝我的手艺，他喜欢吃甜吗？”
　　闻缓归突然顿住了，他好像没有问过林嗔时的喜好。
　　他再次点开林嗔时的朋友圈，虽然没有设置三天可见，林嗔时的动态只在近期才比较活跃，之前完全神隐状态。他来回在绿□□面跳转。
　　【？？？】：闻总，你要问什么？！求你，求你给个痛快。
　　单运盯着“正在输入”等了半天，眼看闻缓归消失了。
　　【林爹的小老师】：林嗔时牙齿好吗？
　　“正在输入”……“正在输入”……“正在输入”……
　　【？？？】：闻总，这个问题你最有发言权，我们不能撬开他的嘴看一眼。不过，牙齿也是人体的骨骼之一。
　　【？？？】：他不用冷酸灵。
　　单运了了一桩心事，活蹦乱跳地截屏：“你什么意思，闻总关心林爹的牙齿，跟骨骼有什么关系？”
　　周迩厦一条回复让闻缓归端着手机感觉烫的脸红。
　　“问不到也没关系，我多做几种。”岳映枝戴着眼镜研究她淘回来的一本烘焙册子，看闻缓归对着手机半天没回音。
　　【林嗔时】：我喜欢甜点。让人心情变好，笑起来好看。
　　图片上只见修长的手指在萨摩耶嘴角扯出一条弧线。
　　闻缓归搭在窗台上的手掌心密密麻麻地颤抖，楼下的人正用相同的姿势不可察地敲栏杆密码回复。
　　【闻缓归】：你回来了。
　　【林嗔时】：刚到。
　　几秒钟的视频，图片上那只匀称好看的手灵动地在日光下空空一握。
　　【林嗔时】：同桌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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