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与雪

　　全市高三年级联考前，田皓从南方赶回来。并且自回来，就一直央求着董街明，除了让他给他补习数学外，还要让他补习理化生。

　　董街明还感到奇怪：“你去了一趟南方，不是去参加婚礼，倒像是去体会人生了，田皓。不过，你现在能迷途知返，也不算晚。”

　　他拍拍田皓的肩，甚感欣慰。

　　就好像，放养了多年的一只肥猪，终于能生崽儿了一般。

　　“你觉得，我还有救吗？”田皓握起他的双手问。模样之诚恳，只差要哭出来。

　　“嗯...”董街明想了想：“难说。”

　　田皓闻言，脸色耷拉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算了，我还是给你讲讲我哥吧。他那种人，你知道的，对待自己，那叫一个狠心肠。可是现在，苦尽甘来啊。人家在南方开了一家公司，当了老板不说，还娶了个十八线，长相漂亮的小演员，做了老婆。”他长长叹口气：“现在我们家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们，那是清一色，全部对他赞不绝口啊。”

　　“你羡慕了？”

　　田皓撇撇嘴，委屈地说：“能不羡慕吗？更重要的是，他们夸赞完我哥，又回头看看我，竟然还沉默了！”

　　噗嗤一声，董街明笑出声。

　　田皓看着他，神情严肃起来。

　　董街明停下，安抚他：“行吧，我会尽量帮助你，争取早日让你走到，你学生时代的人生巅峰。”

　　“可是你说的！比不上田岳，至少也不能，比他差太多！”

　　“...”

　　董街明沉默一会儿，挑挑眉：“你这可就过分了。有理想可以，可不要太不切实际。”

　　田皓怔住。

　　“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来。”董街明补救。

　　“我去跟伯父说，周末你也别去学跆拳道了，整那么厉害，又不打架。干脆，来我家，给我补习得了。好了，就这么定了。”

　　“...”

　　吴雪还纳闷来着，自田皓从南方回来，早晨上学，他都起得比以往早了。而且许多次，她从外面回来，看到田皓房间的灯，都尚且亮着，她凑近一看，竟也都是在学习。吴雪感叹，这田皓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联考过去，成绩出来。

　　按照以往的惯例，每逢年关之前，坤江市所有的高三学子，都会统一进行一次模拟考试。这次考试得出的成绩，不再仅仅是班级、学校排名，而且，还多了一项——全市排名。

　　几天后，胡同里的孩子们收到成绩单。

　　吴雪的成绩单上，排名一栏分别写了两个第一，与一个第二。即班级、年级排名第一，全市排名第二。

　　母亲仔细盯着成绩栏，琢磨了许久，疑惑道：“小雪，那这个全市的状元，岂不是比你还要厉害？”

　　“啊...那是自然。”

　　母亲捏捏她，肉嘟嘟的脸颊，笑了笑：“可是，我们小雪也不差啊！妈妈晚上，给你做红烧排骨！”

　　吴雪开心地笑笑，说好。

　　晚饭后，田皓上楼来敲门。

　　他手上拿着自己的成绩单，说：“吴雪，我们两个换换看。”

　　“啊...好吧。”

　　吴雪返回书桌，将成绩单拿过来，递给他。他也将自己的递给吴雪。

　　两个人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同时发出赞叹。

　　吴雪道：“不错呀，田皓，不再是倒数第一了！”

　　田皓怔了一会儿，挠挠后脑勺：“可即便如此，与你这全市的榜眼，也是天差地别啊。”不过，他感到疑惑：“吴雪，你说——这状元花落谁家？”

　　吴雪也想了想，然后，两个人很有默契地，瞪大眼睛。

　　他们来到董街明家里。

　　这是吴雪第一次来这儿。与田皓家一样，这里也是一座独立的楼房，房子还配有一套小庭院，庭院里，种植着一些花草。不过，与田皓家的高楼层不同的是，董街明家的楼房只有两层，不接待租客。

　　这个时刻，只有二楼的一间房，亮着昏黄的光。

　　吴雪随着田皓进入室内，并上了楼。他们来到董街明的房间，瞧见他正在书桌前学习。

　　瞧见他们进来，他似乎面露迟疑。

　　“董老师，给我瞧瞧你的成绩单。”田皓直截了当地说。

　　董街明怔住。

　　他沉默了一会儿，翻开抽屉，找到成绩单递过去。同时，将书桌前的相框，拿下来，放在抽屉里。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大门没关？”

　　这两个人，进来也没个动静。

　　吴雪答：“只关着，没有落锁。”

　　他摇摇头：“我爸的心，也真够大。”

　　“伯父出去了？”吴雪问。

　　“约会去了。”

　　吴雪惊讶：“和之前，那个阿姨？”

　　董街明盯着眼前的书本，点点头。

　　“呦——董街明，终于像个男子汉了呀！”吴雪拍拍他的肩头，夸赞道。

　　董街明抬头，看向她。两个人彼此注视着，吴雪渐渐败下阵来。——不知为何，与他对视时，她始终不敢太长时间，望他的眼睛。

　　田皓大呼：“董街明你个怪胎！”

　　余下的两人，同时吓了一跳，望过去。

　　“你竟然，就是那个全市状元！”田皓接着说。然后，他又拿起自己的成绩单，与他的仔细做对比，对比完，开始捶胸顿足。

　　吴雪将成绩单接过来，果然，看到成绩栏上面的，三个“一”。

　　她咧开嘴，笑了笑：“恭喜你啊，董街明！”

　　董街明拿过来她的成绩单，也看了看，然后挑眉：“只比我低了两分。你这样，岂不是让我很有危机感？”

　　夹在中间的田皓不乐意，他仰天长叹：“你们两个！为什么偏偏，我和你们做了朋友！”

　　“...”

　　几天后，胡同里所有孩子的成绩，都被曝光。田皓逢下学，便得戴好帽子、口罩，以避免遇见某个出门的阿姨，再戳穿他的痛处。

　　更加感到震惊的，是城和高中，以及坤江市的媒体们。

　　这是坤江市历年来，首次高三年级模拟考试，城和高中的学生，能够榜上有名。并且，一举夺得了榜眼，还与全市状元，仅有两分之差。因此，得到了本地的报纸、新闻，竞相报道，吴雪这个名字，也随之聒噪一时。

　　诚和高中为此，特地举行了一次表彰大会，吴雪母亲也受到特邀，前来参加。

　　自那以后，吴雪成为城和高中的名人，她的照片，被张贴在最显眼的荣誉墙之上。每个来上学的学生，都会从此经过，并能够一眼看到她。

　　可与此次同时，吴雪却与班级里的同学们，关系更加糟糕了。

　　从前，她们以为，她是乡下来的乡巴佬儿，即便学习好一些，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大都不以为意。可现在，她们才惊觉，她的才能，似乎已然超出她们的想象，所以，她们始料未及的同时，也都感到震惊，以及气愤。

　　怎么能，就输给了一个乡下丫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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