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夏洛克]泰迪熊故事

　　part 19

　　“你已经被苏格兰警方包围了。放下你所有的武器，乖乖就范。”

　　那仅仅是一瞬间的事。约翰紧绷得近乎要断掉的神经在夏洛克从黑暗中缓步走来的时候，就像是收到了一个无声的信息，‘啪’地一声，脑袋中名为‘必须镇定’的按钮被推回了OFF的一栏。侦探的话音刚落，约翰便发现至今为止纹丝不动的双手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在恐惧。的确在恐惧——不过约翰认为这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老天，无论是谁，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都……好吧，夏洛克这种构造奇特的天才除外！

　　然而那头的夏洛克与雷斯垂德显然是身经百战，处变不惊。夏洛克面色从容，他挺直了腰，将手叠在身后，昏暗的环境遮不住他绿瞳中散发出的自信光芒。而雷斯垂德则严阵以待，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年轻男子，就等夏洛克那一声令下。

　　科波菲尔先生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被捕，他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对面那两位气势逼人的警官（至少在他看来夏洛克也是一名苏格兰场警员），笑笑：“啊，你们终于找到了这里……我还以为，把人藏在这种地方就算杀掉也不会有人发现。”

　　夏洛克歪着头翻了一个白眼。
　　隔壁的雷斯垂德上前一步，喝道：“把手放在头上！别想着逃，地下室的每个出口已经被我们苏格兰场警方所包围，你逃不掉了！”

　　“苏格兰场的效率比我想象中的要高。”他苦笑，慢慢将手放到头上，表情复杂。“老实说，我早已经做好了被捕的准备了，只不过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找到了。的确，小姐就是被我……”他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紧张起来：“但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你们知道我的心情吗，你们知道每天看着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时候，内心有什么感想吗？我对不起小姐，我……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都怪他，都怪他！要是没有了他，我就不会这么干了！”

　　他突然朝着老园丁大吼大叫，逻辑全无，像一头被木桩撞得理智全无的野兽。老园丁依旧平静，水一样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年轻人，深邃的眸子里尽是让人读不懂的感情。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开始奋力地跺着脚，地面被他踩得尘土飞扬，仿佛脚下踩着的并不是硬邦邦的砖头，而是他最憎恨的东西。“一开始，我只是单纯地想恐吓恐吓那家人，小姑娘也并不害怕我……但你知道的，她的父亲是多么的令人厌恶！他总是顶着一张高高在上的嘴脸，来命令我，吆喝我……”

　　“可你本来就是这个家的佣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雷斯垂德道，不料却被科波菲尔大叫着打断：

　　“不，不！我不是，我不是。我见鬼的才是他们家的佣人……我是，我是……”

　　“你是他的外甥。”一旁沉默着的夏洛克突然发话。

　　这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科波菲尔先生也不例外，他瞪圆了眼睛，愣了半秒：“你怎么会知道。”

　　“……”语出惊人了的黑发侦探有点不满意旁人的反应，眉头颦蹙，一脸‘这不是很明显的吗’的表情。这会儿连约翰也受不了夏洛克了，心里只想给他竖个中指。

　　“All right，解释。”

　　“——区区的一个厨房总管，却被这里的主人分配了好几位保镖随行保护人身安全，这就说明了他在雇主心中的地位非常重要。”夏洛克语速飞快地开口：“动动你们的脑子，想想哪一种下人能够得到雇主的如此待遇？——Obviously，要不就是服侍老爷多年的早已深得他喜爱的贴身佣人，要不就是和老爷多多少少有点非同寻常关系的人——”他看了欲言又止的雷斯垂德一眼，阴里怪气地用另一个音调接着道：“喔，Yes，非同寻常——当然，我不介意你理解成另一些方面的‘非同寻常’。这个时候你们可怜的小脑袋一定又会问‘天哪夏洛克你是得出他是他的外甥的结论的’Attention，我这不是猜，我是打听出来的，就在我和女主人的贴身女佣聊天的时候，她亲口告诉我的。顺便一提，那边的只会拿枪不会思考的警官一定会想‘夏洛克你这是犯规’——这不叫犯规，这叫善用资源？right？”

　　夏洛克像是一柄机关枪，跑语连珠，咬字清晰，语速飞快。

　　“隐瞒得很好，这里的佣人们大概猜不到这位厨房总管原来还和他们的主人有点血缘关系。不过，纸包不住火。也谢谢女人八卦的天性，我连哄带骗地搭讪了她几句，她就将你的身世全盘托出了。甚至连你和这里的主人的过节、与那边那位老园丁吵架的原因，她都告诉了我，这说明苏格兰场在普通小市民心中还是挺有威信的嘛，哈？不过事实恰恰相反，雷斯垂德，要不是你，我还能套出更多的信息。这不是我作弊，而是你们苏格兰场的人办事不力。”

　　话音刚落，约翰低着头小声感叹了一句‘great！’——细如蚊蚋，偏偏夏洛克还是听到了；他低头扫了约翰一眼，目光很快又落回了科波菲尔先生身上。

　　约翰敢发誓，刚刚那一眼他瞥到了夏洛克眼中的自豪——夏洛克·福尔摩斯听到赞扬，就是有那么点儿高兴。

　　“但这不合情理，你既然是他的外甥，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雷斯垂德早已习惯了夏洛克的讽刺，他回过神来询问科波菲尔。

　　夏洛克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科波菲尔，替他回答：“因为他们的关系并不好——至少这位先生认为不好，Obviously。”他直了直腰板，“你的确是这里的主人的外甥，但因为某些原因你的母亲与他关系并不好。虽然你们是一家人，但是贫富分化严重，他是一个政客，有权、有钱、有势，而你，”夏洛克勾勾嘴角，这个表情令人觉得他是在嘲讽，“你们家相对来说则显得贫穷、吝啬，你的谈吐方式与行为习惯将你暴露在了真相之下。然而你却有着良好的清洁习惯，你有洁癖，并且对熟悉的物品的要求近乎到了偏执的地步，你就连厨房的一把剖过鱼肚的刀子也要用洗洁精洗几次。这稍微比那些底层的佣人要好，这说明你还是有过一定的教育的。但这不足以让一个人衍生杀意——契机是什么——”

　　“……”

　　见对方沉默，夏洛克自顾自地接下去：“契机就是——”

　　“……契机就是那场车祸。”科波菲尔先生认命地垂下了肩膀，无力地接上了夏洛克的话，“天意弄人，我的舅舅是一名政客，背地里做的事情……哼，谁知道呢。我们家在那个时候刚好有点经济困难，我父亲的生意被卡在了国外，我母亲亲自来到了他们家希望他能帮我们一把，他明明也答应了——但我知道他是敷衍我母亲！然而就在我母亲回程的时候，她被车撞倒了，真是雪上加霜，撞她的那位刚好又是一名有权有势的人……舅舅不敢帮我们……总而言之，后来我母亲去世了，父亲也因公司倒闭而受不住打击患了病，我们家家庭环境一落千丈，这一切都归咎与那个该死的男人！”

　　他死死地瞪着老园丁，仿佛想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但是至少他肯雇你当佣人，没让你走投无路。”雷斯垂德说。

　　“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羞辱我罢了。”他反唇相讥，“走投无路？呵呵，他让他的外甥，像是一个下人一样每天窝在厨房里为他们一家做菜，他这么做，无非只是想炫耀他们家跟我们家的差距，他只是想暗示我‘瞧，我们家在伦敦混得风生水起而你们这些渣滓就应该去住伦敦下水道！’老天，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要在他们的饭菜里下毒……我恨不得他们家也像我们家一样！要不是他--”他指着鲍里斯，“我早就……早就……都是你的错啊鲍里斯！”

　　“废话真多。”夏洛克冷哼一声，“雷斯垂德，快点把他扣住。”

　　雷斯垂德点点头，正从身后掏出手铐，没想到就在这么一瞬间，那名气得颤抖的年轻男子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一把小刀，还没让人反应过来，他已经锁定了目标，朝那名老园丁笔直地撞去——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老实说，就连约翰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反应过程——总而言之，他脑袋里刚刚被夏洛克出现的时候摁下的OFF键及‘动作暂停键’在科波菲尔先生拔刀的一瞬间跳回了警戒的红色‘ON’，紧接着之前在脑袋里演绎了无数次的一连串动作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气呵成。

　　小小的泰迪熊约翰在那把小刀还离自己有三十厘米高的时候，他跳起轻盈的身子，蓄力，一个踢腿，将对方握着的那把刀狠狠地从手上踢到了几米开外——比雷斯垂德的那一枪还要精准与漂亮。

　　夏洛克反应得很快，他赶紧把刀子收了起来，在雷斯垂德负责把那名突袭的男人制压住的时候，他来到约翰身边，将轻盈的泰迪熊抱了起来——约翰这回儿颤抖得更厉害了。

　　好吧……他刚刚是干了什么？……朝一个杀了人并且还想继续杀人的杀人犯来了一个姑且还算‘漂亮’的螺旋踢？

　　“放开我！放开……”

　　“闭嘴！”雷斯垂德将人死死地扣押着。科波菲尔先生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挣扎是徒劳无功的了。雷斯垂德虽然押着犯人，但显然也被约翰那一踢吓得有些晃不过神，眼神里满是对夏洛克的询问。不过最后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打电话叫伙伴来了。

　　约翰愣愣地呆在夏洛克的肩膀上，还在思考着刚才是不是干了一件他一辈子都不敢干的事。

　　过了一会儿一群便衣警察的脚步声便将地下室的宁静给打破了，熙熙攘攘的声音传遍了每条岔路。警察很快找到了这里。这时约翰才感觉到身边的夏洛克也松了口气。

　　小泰迪熊经过了长时间的缓冲，脑袋终于重启了，清理了刚刚那些心惊肉跳的回忆，他正打算问夏洛克一堆困扰了他好久的问题，但很显然现在不是时候——因为夏洛克正拿着从雷斯垂德那里‘顺’来的手铐，朝鲍里斯走去。

　　“sir。”鲍里斯坐在地上，夏洛克站得笔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老人，一副洞察一切的表情。

　　鲍里斯沉默地看着夏洛克，夏洛克也沉默地看着鲍里斯。
　　他们神色平静，眼睛深邃而又带着几分读不懂的倔强与任性。唯一不同的是，夏洛克手上拿着的手铐正往老人面前推了推。

　　潜台词是：我希望你能够配合工作，自己带上这个手铐。

　　约翰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脑袋里的问号更大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凝视夏洛克许久，直到约翰差点以为他也要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刀子朝夏洛克捅去的时候——他突然和蔼地笑了。

　　“果然，我也是该下地狱。”
　　他双手举高，对着夏洛克点了点头，表情却如释重负。

　　夏洛克还是一贯的面目表情，他将人交给了雷斯垂德，在雷斯垂德困惑的眼神逼问下，他才缓缓道：“你问他，他会把事件全盘托出的。”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嘿！”身后传来雷斯垂德的叫唤，但夏洛克并没有因此停住脚步，约翰在夏洛克的耳边提醒道：“雷斯垂德在叫你，你不用回去瞧一下吗？”

　　“亲爱的泰迪熊约翰，”夏洛克听上去似乎心情不错，“我敢用头骨先生来打赌，雷斯垂德只是问我需不需要一辆警车载我回221B……”

　　“——真的不需要一辆警车送你回家吗？”

　　夏洛克的话音还没落下，身后的雷斯垂德就传来了一句一摸一样的话。夏洛克朝约翰挑了挑眉，仿佛在说‘瞧，我从来没有出错过’。

　　约翰被逗乐了，“你太过分了，居然用你唯一的朋友来打赌！”

　　“雷斯垂德在我帮他破了大案子的时候都会用这种方法来讨好我。我不会输掉我的头骨先生。”夏洛克笑着皱了皱鼻子，顿了顿，声音小了下去：“刚刚的那一踢……好样的。”

　　约翰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那名不可一世的、孤芳自赏的、心高气傲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在赞美他？

　　“噢天，约翰，你能不能稍微把你的嘴巴闭上一点儿，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想让我往里面塞一个鸡蛋。”

　　“不不不，夏洛克……你知道，我只是，有点惊喜？你居然会……赞美人？”

　　“我只是高功能反社会，但这并不代表我对身边的事物失去人类最基本的情感表达能力。”

　　“All right……”约翰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不过老实说，刚刚那一脚，老天，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这么干了！你不知道那有多痛——呃，就像你蓄满了力拼命踢一根像手臂一样粗的铁棍儿的感觉！你有试过吗？”

　　“别这么说，约翰，你身体里头可都是棉花——你才没有感到疼痛。”

　　“可我能想象出那种痛。我其实还是个人。”

　　被戳穿了谎言的约翰认真地看着夏洛克，夏洛克也侧着头看着约翰，最后‘噗嗤’一声，两个人都笑了。

　　“回家后你得跟我好好讲讲事情经过……你知道，我的头快被问号挤爆了！”

　　“我对终于找到我耐心的听众而感到开心——尽管他只是一只灰不溜秋的泰迪熊。”

　　“……”

　　“但明显地，它比头骨先生要强多了。”

　　夏洛克笑开了，昏暗的灯光照在那名侦探年轻的脸上，约翰突然觉得夏洛克的面部线条或许不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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