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神子系列之白虎（师徒）

　　清冷的月光散落在青莲殿中，这个夜晚很漫长，夜若惜静静地跪在原地，不曾起来。

　　师父真的不管她，不要她了！

　　可这又能怪得了谁，都是自己的错，不自量力地以为能帮助纤云免嫁蓬莱，又妄想师父能够将她拦下，可世间哪有这等两全其美的好事，是她奢望了。

　　原予瑕双手垂膝，闭目打坐，脑中却思绪万千。

　　他亲手带大的徒儿，竟然偷偷背着他拿了峰牌，还明目张胆地去万年殿上将峰牌换掉。她长大了，有主意了，竟忘记了他教导过她凡事须放下执念顺其自然吗？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期待，她希望他能够向掌教说情，免了她远嫁蓬莱，可她又怎会知道，这却是转轮逐她出山最好的一次机会，他岂会放过？

　　原予瑕打开窗户，看向对面的青莲殿，小小的人儿因倦意竟然跪着睡着了。

　　叹了口气，原予瑕行至殿中，将夜若惜横抱起来，走向她的房间。

　　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却听见夜若惜鼻音喃喃：“师父，我错了，对不起，师父，不要将我嫁去蓬莱，不要……”

　　原予瑕摇摇头，将被角掖好，走出了房间。

　　双修之法的确能够化解她体内的部分灵力，与仙家结姻确是少了些渡气抑制怨灵的力气。她已在他门下习得八年道法根基，待她在蓬莱安定下来，他只需要定时对她加以引渡，也不失为一个渡她成神的好方法。

　　只是她小小年纪，远嫁蓬莱心中又是极为不愿，事到如今，只能亲自走一趟蓬莱，与岛主说清楚，希望不要挑起两派的嫌隙。

　　翌日，蓬莱迎亲的队伍一大早便赶来了，锦玉之华喜滋滋地上下打量着夜若惜。

　　今日夜若惜没有穿道袍，而是第一次身着女装，淡紫色纱裙映衬着她秀气清爽的小脸，极为漂亮，看得锦玉之华一阵心痒，伸手便要拉她，夜若惜嫌恶地躲了躲。

　　夜若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宫晓羽等人告别后，随着锦玉之华的大部队离开了九华山。

　　临行时回头望向最后一眼，却仍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师父，你真的不要夜儿了吗？

　　一路上，锦玉之华不停地献着殷勤：“师妹，这去往蓬莱的路途遥远，要不要歇息下，我们可以参研一下双修之法……”边说边往夜若惜身上靠，时不时动手动脚。

　　夜若惜下意识一记幻灭掌，将锦玉之华隔得远远的，怒瞪着他：“我虽与你结姻，但师尊说过，双修之法且需你情我愿。若我现下不愿意，你却也不能强迫我，否则我师父不会放过你！”

　　锦玉之华毫无防备地被掌风伤出一丝血，舌尖舔了舔，眯起眼睛，阴笑道：“你师父既将你嫁到蓬莱，那你以后便是蓬莱人，是我的妻，旁人是管不得的！”

　　他将血渍整理干净，又道：“再者，不要以为我蓬莱什么都不知道，原本与我结姻的应是夜雀圣女之后才对，至于为何换成了你……不过”锦玉之华捏住夜若惜的下颚，戏谑道，“见师妹长得这般怜人模样，甚得我心，这换姻之事我蓬莱便也不再追究了。”

　　说着，脸面向夜若惜越贴越近，嘴唇马上就要贴上夜若惜的，可她却躲闪不得。

　　突然，一道红光闪过。

　　“哎呦！”锦玉之华痛得大喊一声，发现手掌竟伤了一个大洞！
　　“是谁！”锦玉之华怒瞪着四周，身上涌上一层海蓝色的气泽。

　　“哈哈哈哈哈！”

　　远处，飘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夜若惜耳膜顿感巨痛，连忙捂住耳朵。若非平日里服用参灵草，此刻恐已受内伤。

　　锦玉之华的随从大部分都伤了内脏，耳部流血，应声倒地。

　　以千里传音之法施以两层内力便能伤人如此程度，这等功力六界之内也是屈指可数。锦玉之华周身的蓝色气泽颜色渐渐加深，做出防御之势。

　　那笑声越来越近，模糊的人影从云中隐出，夜若惜这才看清楚来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墨发披肩，衣着华丽，颇有轮廓的脸上却长着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一统妖魔二界的魔君羽魔天，失敬，失敬。”锦玉之华眼中精光一现，抱拳笑道。
　　“想不到堂堂蓬莱仙岛的继承人也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这小姑娘明显不愿意，却被威逼利诱。你们自诩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而已。”话语中十足的讽刺与嘲弄。

　　妖魔二界的魔君？

　　曾听师父提起过，一千年前白虎怨气在六界四溢，为四海八荒的妖魔所吸取，长其功力，妖界和魔界重新崛起，祸乱六界。

　　魔怨出世被封印后，妖魔界最厉害的便是眼前的这个羽魔天。传闻其面若儒生，心似魔鬼，以极端残暴之为迅速统一了妖魔二界，成为二界之主，魔君！

　　看起来，这魔君的确面容儒雅，与希九大哥相比也不逞多让。只不过那一双赤红色的眼睛平添了一股子嗜血之势。

　　锦玉之华听罢，虽心中怒火冲天，却不能发作，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羽魔天身后庞大的妖魔军团，而他迎亲所带的那些不顶用的随从，早就内功尽失，毫无应战之力。

　　“我蓬莱与魔君素来井水不犯河水，魔君今日这等阵势却不知意欲何为！”锦玉之华暂用缓兵之计，手中却掐诀，暗自求救兵。

　　不料，羽魔天早已识破，禁锢了锦玉之华的术法，哼笑道：“井水不犯河水？算起来，蓬莱杀我魔界子民不在少数吧，况且仙魔本就势不两立，仙界的人杀多少我都不嫌多！”

　　羽魔天的眼中突然一寒，周身红色魔气乍起。

　　锦玉之华眯起眼睛道：“你想怎样？”

　　羽魔天轻哼一声，轻轻抬起手，那双手宛若白玉一般洁透无暇，指甲处却尽是红色。只见他双手缓缓结印，嘴角轻轻弯起。

　　“你蓬莱欠我羽魔天的债不胜枚举，今日碰上你，就算你倒霉，所有的债便由你来偿吧！”声音温和不带一丝愠恼，所使出的凌厉手印却一发即命。

　　魔君的六印之一翻海印，猛烈的印法翻江倒势，凶如海蛇，招式之狠辣远非锦玉之华所能想象。曾经只是听祖父说起这北溟六印便令人闻风丧胆，如今亲身感受到那股一招便能夺他性命的手印，全身竟摊在那里，双腿一动也动不了。

　　锦玉之华身旁的夜若惜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压迫力，这招式她从未见过，竟单手指便可掀起如此巨大强悍的摧毁力量，远非九华山师兄师叔所施展的招式能比。

　　这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夜若惜身体里的那股寒气又不自觉地活跃起来，紫色荧光若隐若现。

　　习惯性沉浸在欣赏死亡一瞬的羽魔天突然眼中一闪，紧紧盯着夜若惜。

　　夜若惜德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开始冰冷，一股强大的力量蓄势待发，即将喷涌而出！

　　正当夜若惜控制不住体内寒气几近崩溃之时，一道银色身影闪现，一手封住她周身大穴，一手广袖一挥，轻轻挡去羽魔天那猛劲的翻海印。

　　羽魔天瞳仁一缩，紧盯着缓缓转过身来的一袭白衣。

　　周身氤着银色光晕之人，正是原予瑕。

　　“师父！”夜若惜欣喜若狂地喊道。

　　羽魔天看了眼夜若惜，重新将目光锁落在原予瑕身上，神情凝重。

　　只一袖便轻而易举地将他使出的翻海印全然化去，此人的修为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羽魔天心中惊惧，即便当年独自一人大战蓬莱十万弟子，他也不曾惧怕过。而眼前的这个人，却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种莫大的恐惧。

　　原予瑕淡漠地看着羽魔天，那洞悉万物的眼神令羽魔天又是一阵心惊。

　　“我们走！”羽魔天抬起手，示意各妖魔撤退。

　　他心中清楚，眼前这个人，再多的妖魔军团也不是他的对手。

　　羽魔天一众妖魔撤退后，锦玉之华对原予瑕做了个揖。刚刚那电光火石的一幕他是看到的，眼前这位青莲上仙远比传闻中的更加深不可测。

　　但让他的傲慢之势如此收敛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若这青莲上仙发现他刚刚调戏小师妹，那……

　　“师尊，为何不捉住那妖孽，徒留后患。”锦玉之华小声问道。

　　原予瑕未作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我并非你师父，和其他人一般，称我为仙尊就可以了。”
　　锦玉之华眼睛转了转，又一副笑脸道：“师父，我们都快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见外吧。”

　　原予瑕平静无波的眼中寒光一闪，转瞬即逝。

　　“我并未将夜儿远嫁蓬莱，此事其中有些差错，迟些时候我自会登门造访，向蓬莱岛主说明。”
　　语罢，转身看向夜若惜：“还不随为师回去。”
　　夜若惜这才反应过来，欣喜地答道：“是，师父!”

　　“诶？仙尊，你不能……”锦玉之华此刻心中憋屈得紧，可看着原予瑕无情冷漠的模样又不敢多说什么，连祖父都要敬畏三分的青莲上仙他能奈他何，只得心有不甘地回道，“是，仙尊慢走。”

　　原予瑕带着夜若惜腾云而去，刚走没几步，却听见身后一声惨叫：“啊！仙尊，救我！”

　　原予瑕掐指一算，微微摇头，复又折返，果然看到原地已没了锦玉之华的身影。

　　原予瑕与夜若惜顺着锦玉之华的气泽来到了一处空地，看见锦玉之华被固定在一处石壁上。原予瑕指尖一弹，锦玉之华便恢复法力，挣脱了石壁的束缚，掉落在地。

　　可就在锦玉之华离开石壁的一瞬，那石壁突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直面朝原予瑕和夜若惜二人围去！

　　“试试我的排山印！”羽魔天的声音在天空回响。

　　锦玉之华傻眼地看着那石壁越分越多，将原予瑕和夜若惜团团围住，最后竟压得仿似一座山一般，这人在下面，岂能有命？

　　锦玉之华吓得头也不回地御剑而去，因跑得匆忙，差点从剑上摔下来。

　　岂料，在一块巨大的石块从天空压下堵住最后一个缺口之时，夜若惜的周身突然紫光大现！伴随着寒气升腾，混成一股强烈的紫晶光柱，冲破天际！

　　原予瑕震惊地看着那最后一块巨石，空濛的眼中墨黑骤涌，汹涌澎湃！

　　最后一块巨石，竟然是他千百年来苦苦寻找的白虎灵石！

　　他又看向夜若惜，她已抑制不住体内的那股强烈的气泽，几近冷冻成一块冰。若不立即将她体内的白虎之力疏散入白虎灵石中，她定会因承受不住白虎之力而冰冻致死。

　　他尝试着封住她的穴位，可在白虎灵石的强烈召唤下，他根本无法再控制她体内的白虎之力。若与白虎灵石互通灵力，定会助她恢复前世记忆，可她修炼未果，根基不稳，亦未成神，当初连修炼至无□□天的白虎都逃不过欲望偏执的毁灭，更何况是现如今身负怨气的她！

　　万年来，原予瑕从未有过如此矛盾的时刻。

　　他早已堪透生死，但死并不是终结，而是新的重生轮回。她死去后，他顶多再寻她一次，助她修仙，皆比让她恢复记忆扰乱心智来得简单。一旦恢复记忆，若她无法把持住自己，怨气冲破他的法力而无法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杀掉她？

　　原予瑕袖间剑已出鞘，抵在夜若惜的颈间却迟迟无法动手。

　　那张原本富有朝气的白皙小脸此刻满面银霜，冻得发紫的嘴唇已不成样子地持续打着哆嗦，嘴里喃喃念叨着一声师父。

　　八年来生活的点点滴滴随即冲入原予瑕的脑海。

　　她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是他从小看着成长的生命，他如何下得去手说杀就杀。

　　不管前世怎样，这一世的她是无辜的，他终是无法眼睁睁地看她死去！

　　下定决心，原予瑕手中结印，贯通于夜若惜与白虎灵石，那紫色晶柱渐渐变弱，冲向白虎灵石。他继续疏导，夜若惜的身体渐渐恢复血色，体温上升，气息也逐渐平稳起来。

　　可只是片刻，突然间，那晶柱猛地一亮，紫色气泽从白虎灵石反向而出，化作一股巨大能量反噬到原予瑕的身上。

　　“噗——！”

　　原予瑕顿感内力流逝，筋脉俱毁！

　　伴随着口中鲜血流出，他才发现那是黑色的。

　　原予瑕并未在那血上过多停留，而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夜若惜，怎么会？怎么可能？

　　难道……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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