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太中]Fate/stray dogs

　　不只是江户川乱步。
　　与谢野晶子、谷崎润一郎、谷崎直美的身影，一并出现在断壁残垣下。
　　“快走！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福泽谕吉在战斗中大喊。
　　但哪怕就这一瞬间的恍神，福泽谕吉也会被战神级别的吉尔伽美什抓住破绽，全身被毫不留情地用银色的锁链环环缠住，武士刀也被锁链夺走。然而在被封住所有的行动能力之前，福泽谕吉看见织田作之助挡在昏迷的芥川龙之介和宫泽贤治身前，他拼尽全力走去，又挡在织田作之助的身前。
　　江户川乱步也旁若无人地冲了出去，再次挡在了福泽谕吉的身前。他双手紧紧环抱住被镣铐束缚的福泽谕吉，把最脆弱的背部毫无遮挡地暴露给了最强大的敌人。
　　“社长！”
　　江户川乱步再也忍不住......
　　眼泪，像雨幕似地往下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江户川乱步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大哭，他用脑袋抵着福泽谕吉的胸口，慢慢把福泽谕吉逼到了角落，脚下踩着墙上掉下来的破碎一地的世界名画。
　　“我判断失误了。我害死了大家！”
　　明知场合不对，福泽谕吉却露出了看见小猫一样的神情，低头道：“......乱步，你还记得我们最初遇见的那天吗。”
　　江户川乱步抬起通红的眼角。
　　“怎么可能忘记啊。”
　　“那就没问题了。听好了乱步，错不在你。”福泽谕吉衰老的眼袋由于微笑而带起了卧蚕，让江户川乱步想起自己14岁那年在杀人案的案发现场碰见福泽谕吉的那一天，现在的社长和那时的好像一样年轻，那双常年见血的瞳孔终于被泪膜包裹了起来，“‘侦探需要武装’，就是因为这个，我们侦探社才被建立起来的啊。”
　　“你在说什么啊，福泽笨蛋？”江户川乱步不顾形象地问，“你现在说这个是要让我知道是我辜负了大家的信任、让我怀着愧疚而死吗？”
　　“不，不是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知道不论对错，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
　　江户川乱步被福泽谕吉说得无法言语，喉间囫囵含着一串抽抽搭搭的哽咽，只好把头埋在福泽谕吉宽大的衣袖上，再也不想把脑袋从他的身边挪出来了。
　　福泽谕吉继续说：“不要回头看，乱步，不要回头，听我说就好。你不是孤身一人，你不是怪物。你是一个普通人，是能超越异能者的孩子……”
　　“与有荣焉。”国木田独步说道。
　　“与有荣焉，乱步。”与谢野晶子在他的身后，说。
　　“与有荣焉，乱步先生。”谷崎润一郎和谷崎直美齐声道。
　　“与有荣焉。”织田作之助说。
　　江户川乱步闭上了眼睛。
　　泪水滂沱中，他感受到社长的手覆上了他的头顶。
　　江户川乱步不安分地用头顶在那个手掌上蹭了两下，坚硬的发尾戳进对方柔软的肌肤。
　　“闭上眼听我说就好，乱步……”福泽谕吉的声线，带着未被江户川乱步察觉的颤抖。

　　社长的手，有这么冰冷吗？
　　福泽的手，不应该布满了老茧吗？
　　……
　　福泽，不应该全身都被锁链束缚住了吗？
　　在江户川乱步睁开眼睛的前一刻——陀思妥耶夫斯基发动了“罪与罚”。

　　陀思妥耶夫斯基站在福泽谕吉面前。
　　二人之间，隔着七窍流血、倒地而亡的江户川乱步。
　　陀思妥耶夫斯基从织田作之助最终都没能打开的那扇门后走出来，用足尖挑了挑江户川乱步的尸体，没挑动，然而他的目光始终驻留在福泽谕吉脸上，享受着对方痛苦的表情。果戈里递给他一张手帕，陀思妥耶夫斯基一边擦拭着染了血的手，一边阴笑着说：“没能看破我的计谋，是乱步先生的失误——致死的失误。若是信任了太宰君而前去我所在的地下室，就能碰见猎犬，运气好的话还能拿到‘书’页，改写败北的现实呢。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这次是我和太宰君联手了，还有一个强大的servant和您几位对抗呢。”
　　福泽谕吉沉默着。
　　他身后响起一串叮铃铃的声音，在废墟一般的会议室中格外刺耳，那是吉尔伽美什操控的王之财宝中的锁链，把所有敌人都一并捆了起来。
　　织田作之助看着“天之锁”，释然地笑了：“早知道有这么厉害的锁链，你一开始拿出来不就好了。”他将双手举作投降状，任凭“天衣无缝”疯狂地回溯、倒流、预警、告诫，他再也没有抵抗，随着锁链朝吉尔伽美什那边飘去。
　　芥川龙之介被织田作之助放在地上，在织田作之助的手离他而去的最后一刻，回光返照的他，忽然挣脱了锁链！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抑或者，这只是无意义的大吼。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被吉尔伽美什击倒后，芥川龙之介顽强地爬起，满是沙土的地上印着一个个血掌印。残照的夕阳为这位战士包裹上了最温馨的颜色，粉尘在芥川龙之介的周身萤火虫一般地飞舞。
　　因为他不甘心啊，芥川龙之介不甘心。他还这么年轻，他还没见到那个名叫中岛敦的游击队长和那个姓太宰的首领，他还没和武装侦探社的各位团建，他还没救出小银……
　　他才20岁，他就要死去。
　　吉尔伽美什颇为意外：“你还没认识到自己正在和谁战斗吗？”
　　芥川龙之介早就没有了听觉，他的身体只管着战斗。因为不战斗他就会死，战斗了还有微乎其微的奇迹。
　　然后消失的是视觉，是嗅觉……
　　芥川龙之介的战斗是盲目的，是无意识的。
　　他只想、只想……
　　陀思妥耶夫斯基朝着芥川龙之介抬了抬下巴，示意果戈里去解决。果戈里用一根蝴蝶刀轻松把芥地川龙之介全身的经脉挑断，芥川龙之介顿时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灰兔一般，交到了由吉尔伽美什控制的“天之锁”手上。
　　陀思妥耶夫斯基轻快地说：“那么福泽社长，作为阻碍‘天人五衰’行动的惩罚，就让您看着社员们被行刑吧。”
　　织田作之助。芥川龙之介。国木田独步。宫泽贤治。与谢野晶子。谷崎润一郎。谷崎直美。
　　福泽谕吉在心里念出了所有人的名字。
　　真是好啊，直到最后一刻人还是齐全的。
　　七人被天之锁束缚着，在吉尔伽美什的面前被困成一排。除了昏迷不醒的芥川龙之介和宫泽贤治之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平静。
　　“你们……”福泽谕吉艰难地开了口，“有资格成为，永远的武装侦探社社员。”
　　谷崎直美转头看向自己的哥哥，晶莹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
　　“行刑吧。”陀思妥耶夫斯基撩了撩帽子下的头露出发长说。
　　吉尔伽美什挥动战斧，社员们的颈动脉的瞬间开裂，鲜血狂飙到各个角落，像是被恶魔涂抹的水粉画一样壮丽。
　　然后。
　　陀思妥耶夫斯基把手盖在福泽谕吉的头顶，发动了异能。

　　8月13日，16时54分。
　　横滨异能集团“武装侦探社”成员织田作之助、芥川龙之介、国木田独步、宫泽贤治、与谢野晶子、谷崎润一郎、谷崎直美，死于吉尔伽美什手下。社长福泽谕吉、支柱江户川乱步，死于陀思妥耶夫斯基异能“罪与罚”。
　　武装侦探社——全灭。
　　无人再会知晓他们的惊心动魄，无人再会替他们沉冤昭雪。

　　“结束啦！”陀思妥耶夫斯基高兴地一拍手，“果戈里君，我们也走吧。”
　　“是，是。Archer，把这里烧掉。”
　　吉尔伽美什看了一眼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屑地从王之财宝中取出一只火把，在三人的背后，火焰将一切的一切都朦胧化，芥川龙之介他们沉睡的脸庞在等离子的滤镜中变得失真。
　　摇动的景象中，所有人、所有事，都变成了回忆中那个遥远得不能再遥远的梦。

　　烈焰滔天。

　　魏尔伦在战斗中纠结着。要开启“门”吗？
　　“门”开启之后绝对能杀死所有的猎犬；但同时，无法控制那头怪兽的自己也会在这里一起死去，那么自己就真的会在极乐与兰波团聚了。
　　想到这里，魏尔伦在心坎中无奈而又痛苦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港口黑手党，这就是你的算盘吗？借用别人的力量，杀死对你威胁最大、和中也关系最深的我！
　　和魏尔伦正面作战的正是猎犬队长本人。一双手被重力包裹，另一双手作为武器被赋予了百倍的力量，撞击的瞬间音浪霎时在空中炸响开来，二人尺骨茎突上的皮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撕裂。不得已，魏尔伦和福地樱痴同时收手，和对方拉开一定距离后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但魏尔伦不只是对抗福地樱痴。如被苍蝇盯上的一块冷鲜肉一般，他还要时刻提防福地樱痴的小辈们，导致精神无法集中，十分难熬。不，魏尔伦想，这另外四只猎犬根本不是什么苍蝇，他们是一只只杀人蜂蜂王，以人的血肉为食，只要稍有不慎，自己下半辈子可能就要和残疾证明为伴了。
　　“和淑女跳舞的时候开小差可不是绅士的作风哦。”大仓烨子在第四次企图抓住魏尔伦脖子时被后者用重力弹开，不过，她依然笑嘻嘻地说，“不让我摸摸你的喉结吗？不想变成和我一样的小孩子吗？”
　　“听说太宰说你们重力使者不擅长应对粉末。”条野采菊若有所思，将自己粒子化，“还挺有意思的呢。让我来试验一下吧。”
　　“邪恶即灭，雪中梅！”末广铁肠兢兢业业地将军刀举在眼前，细长的睫毛在剑身上扫动，“敢和猎犬作对，你摊上大事了！”
　　福地樱痴趁机打出一个勾拳，左支右绌的魏尔伦自然使出全力抗击。
　　哪知这根本就是一个假动作。
　　“——因为纯粹的强大，而不知如何运用策略吗？”在体感变慢的时间中，飘在空中的魏尔伦看见福地樱痴的唇语说道。
　　金色的发丝飘散，帽子因为失重脱离了头顶，魏尔伦被福地樱痴一把拉过，整个后背处于无防备状态。
　　“别当路，铁肠！”大仓烨子激动得大叫道，“在队长面前要由我来拿下这家伙的命！”
　　“等下，烨子小姐！”立原道造的胳膊正在赶往魏尔伦颈动脉处的途中，最先听见大仓烨子的呼喊，“那里是铁肠的攻击范围！”
　　末广铁肠在大仓烨子进入自己的范围，立即改变军刀折向，但没想到立原道造又在此时飞扑而来想要撞开大仓烨子。刀尖在逼近汗毛的前一秒，立原道造紧急发动了自己的异能，没想到用力过猛，军刀直接飞了出去！
　　不好！
　　福地樱痴心弦一动。
　　——这里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地下据点，管道交杂，如果这把刀插进这里的煤气管道造成煤气泄漏，魏尔伦一定会趁机用铁器打出火花，在狭窄的地下室引发爆炸，然后趁机再攻。哪怕这里的猎犬五人能够生还，附近的居民却会白白地死去。
　　必须阻止他这么做！
　　福地樱痴抽离了魏尔伦身边，截下了末广铁肠的剑，本该重伤的魏尔伦顺利脱离了包围网，和五人拉开了距离，帽子发着紫光飞落在了魏尔伦头上。
　　“啊，真是败笔啊。”听见了这场事故的条野采菊解除粒子化，接住了福地樱痴抛来军刀，又把它抛还给末广铁肠，伤心道。
　　“抱歉，队长。”末广铁肠和立原道造齐声道歉。
　　“啊呀，如此一来刚在的战斗又都白费了。”大仓烨子遗憾地说。
　　“不，烨子，没有白费，老夫可是获得了一个重要情报：魏尔伦为了抢回帽子，白白浪费了活捉老夫的机会啊。”福地樱痴与魏尔伦间隔着一定距离，绕着圈走着，说，“不是很奇怪吗？乱做一团的猎犬毕竟百年难遇呢，这样的瑕疵没被揪住，不知道该说是走运还是什么。想来在魏尔伦的眼中，胜利——也就是说自己的性命，还不及那顶帽子更为稀罕吧。这就是魏尔伦的破绽。”
　　“我把这句话回敬给你，福地。”魏尔伦摸了摸帽子内侧写有兰波名字的金属条，随后优雅地抚平了自己的高定西装，“能让我的西服起皱的战斗是千年难遇的。但今天到此为止了，福地樱痴，别忘了我们交战的契机是圣杯战争。如果有下次的对决，希望你不要忘记这顶帽子对于我的意义，我很期待它能成为你所说的‘我的破绽’。”
　　大仓烨子顿时瞪大了双眼，用力地拉了拉福地樱痴的衣袖：“什么圣杯战争？队长您从未跟我们提起过！”
　　“想知道吗，烨子小姐？”魏尔伦审视着对方不信赖的神色，揶揄道，“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立原道造愤怒地说：“少妖言惑众了！”
　　魏尔伦好笑道：“是真是假需要你们自己去判断。那么——”他伸出手掌，灵体化的效果从指尖发动，在福地樱痴眼中是Assassin雨生龙之介前来的救援，但在猎犬队员看来这就是除了操控重力异能以外的第二种能力，完全是违反世界规则的，全都怔了一下。
　　“等一下！”末广铁肠伸出军刀，对着魏尔伦消失的方向大喊道。
　　福地樱痴伸手制止了他，凝目远视。
　　——魏尔伦成为了Assassin的master，也就是说，原master武装侦探社的芥川龙之介，出局了吗？

　　雨生龙之介带着魏尔伦侥幸逃脱。
　　他们赶到了武装侦探社攻击的军警大楼，只见五十多辆消防车将火灾现场团团围住，记者在外围探头探脑，然后转过身来对着电视台的摄像头播报实况。
　　“据军警负责人说，此次火灾是由于食堂煤气泄露产生……”
　　没有兴趣听完战地记者的后文，魏尔伦说：“Assassin。”
　　“是？”
　　魏尔伦没有回头，问着跟在他身后的雨生龙之介：“你为什么会成为英灵？”
　　“好问题。让我想想……按理说，前世作为杀人魔的我是没有成为英灵资格的。我杀掉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其中也不乏小孩子，利用他们的鲜血来满足自己对死亡的好奇心，所行当然并非正义。若是从道德方面来评判……那就更搞笑了。虽然我和你同样从事着暗杀工作，但是我讨厌亲情，因为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所以别说是想找回妹妹的芥川master了，我和想要寻找亲友、夺回弟弟的魏尔伦先生你，是完全不同啊！”
　　“这样吗。”
　　“正是。”
　　魏尔伦看着依旧浓烟滚滚的军警大楼，转过身，将自己的身影融进人海中。
　　雨生龙之介，你能被圣杯选为英灵，就代表圣杯本身不是善良之物。
　　所以它只要现世，世界就会归于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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