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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板
沈小世子特财大气粗地叫他们随意,“看上什么只管拿去”,说罢忙拉过宋清凝到一旁叙旧。
留宋文松、宋文竹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莫名有种傍上财主的感觉,不知道的还当沈逸之是这的老板。
宋文竹无意识地望向窗前相谈甚欢的二人,心下对这对一年未见竟无需半点时间重新熟络的好友感到诧异,便是亲人也没有这般融洽的。
沈逸之在外游历一年,攒了一肚子的新鲜事要讲,憋了一肚子的苦水要吐,不给宋清凝丝毫缓冲的时间,见她一落座便开始眉飞色舞地连比带划,讲到尽兴处甚至将那金贵的折扇拢了当醒目敲。
宋清凝也当真是个合格的听众,给足了沈逸之想要的反应,时而摇头叹惋,时而快慰抚掌,竟比当事人还要投入。
“霹雳破倚柱......”
“此话当真?!”
“......流寇......”
“竟有此事!”
……
两扇大开的雕花楠木窗,白裳青袍,一坐一倚墙,日光斜斜一打,从身到心都透亮,没有半点隔阂和晦暗的样子,分明一对璧人。
可宋文竹觉得不对味,打个比方,他们就像两个兴致勃勃的小孩,坦荡荡地亲昵,没有一点暧昧狎昵的意味。
想了想,她收回目光,专心致志逗起包子来。
直到沈逸之讲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烟,才将将停下。瞟一眼窗外,日头都掉得只剩了一半,巷子里头的白墙教这半个鸭蛋黄映得橘红橘红的。
他站起来摇开折扇,腰间玉佩随着他的动作磕得脆响,“时候不早了,请诸位随我移步到春喜楼用个晚膳。”说话间,他留意到宋文竹在逗鸟,便很是顾恤地问她:“可有中意的?”
宋文松哪能让他为自家妹妹破费,推辞道:“就不劳烦世子了,我身上带了些银两,就是不知这老板现在何处?”
沈逸之挑眉:“就在此处。”
宋文松不解:“哪个?”
沈逸之莞尔:“我。”
宋文松伸进衣袖里掏钱袋的手顿住,恍然大悟——
原来这隐在莲心巷尽头不大起眼的小店竟是他的资产,怪不得他一副主人做派。
“故而我说你们喜欢什么只管挑,别客气。”沈逸之随手摘了个鹰笼下来,问他:“要鹰不要?这可是海东青,万鹰之王,俊猛且珍稀,你瞧瞧这纯白玉爪。我敢打包票,整个京都除了我这再找不出第二家。”
宋清凝拆台:“老杨店里也有这,我看长得也大差不差的。”
气得沈逸之拿扇骨敲得她嗷嗷叫,“有眼无珠啊有眼无珠,那是海东青么,那分明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鹞子,拿着生铜当黄金,拿着绿豆当珍珠呢你,忒不识货。照我说,你和它们也长得大差不差的,都是两只眼一张嘴,那你能上天么......”
宋文松失笑,客客气气地拱手,“多谢世子好意,只不过我对于养鹰一事一无所知,还是莫要糟践了世子的珍禽异兽才好。”
下手轻了,宋清凝还是没被敲服气,插嘴道:“我堂兄乃是读书人,才不跟你似的游手好闲,成日就知道斗鸡熬鹰呢。”
沈逸之作势又要来敲她,见她抱头蹿了,憋不住笑,清了清嗓子,对宋文松道:“她倒提醒我了,我家中正好有些藏书,与其被我拿来垫桌脚,倒不如赠与仁兄一观,改日派人送到宋府。”
宋文松心头一喜,这礼真真是送到了他心坎上,又是一拱手,“那便先谢过世子了。”
沈逸之不以为意:“小事。”
见他们说得差不多,宋文竹动了动唇,含蓄一指:“我同这只蓝和尚很有眼缘。”
沈逸之默了一瞬,才正色道:“包子么,包子不行,它不是货,是店里的伙计,没它不行。”边说边麻利地将包子的笼子摘下来进了内室,藏宝贝似的,出来时手里便空了,动作之中竟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宋文竹瞠目结舌地看着,没想到这世子爷价值千金的海东青说送就送,却对满大街的蓝和尚犯了难。
宋清凝嗤笑:那是伙计么,那胖鸟分明是他儿子。说得义正言辞的,其实就是心里舍不得。她瞥了眼失落的宋文竹,心想她阿姊可真会挑,一下就挑中他的心肝儿。
宋清凝自后攀住宋文竹的肩,轻轻晃一晃,安慰道:“阿姊,蓝和尚有的是,你若喜欢,再挑其他的嘛。再说若你真喜欢包子,以后多来瞧它就行,带回去还真不一定能养得这么好,到时候可别把包子养成了‘饼子’才好。”
宋文竹本也不是死脑筋的人,轻易教她劝服了。四人出了“呼掠”没走两步,又碰上个意想不到的人——
只见不远处十多个丫鬟、小厮忠心耿耿地拥着簇着,团团围成一朵斑驳的花,移动间露出中心一点雪白的蕊——不是齐大小姐齐砚语是谁。
这场面真令人叹为观止,连沈小世子都摇扇叹道:“好大的排场。”
宋清凝自认同齐砚语有点交情,热切地唤了一声:“齐小姐!”
齐砚语一双杏眼慢慢掠过来,本有些冷冰冰的意味,看到沈逸之后又有些讶异的样子,欲朝这边走来。
巷内本就拥挤,各种摊子乱糟糟地支着,加上这一大帮人硬邦邦地梗在人流中间,教她短短几步走得更加艰难,抱怨声迭起。
该说不说,到底还是齐府的小厮能干,硬生生挤出一条道。那紧张的模样,好似唯恐被这些贱民玷污他们家小姐半片金贵的裙角一般。
齐砚语脱身,微微松了口气,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福了福身,露出一截纤长的脖颈,清丽婉约的样子瞧着像九秋白菊。
“沈世子安。”
宋清凝眼巴巴地看着始终下巴微抬,面带浅笑的齐美人,心想:好优雅好高贵,为何自己就是做不来呢?
沈逸之在美人面前素来人模狗样的,他颔首淡笑,微微凝眸,桃花目里水波流转,“久违,不知齐小姐来此有何贵干?”
齐砚语闻言伸手,打开手帕,露出一把残了一角的飞凤鎏金银钗,“砚语听闻莲心巷有一老匠人,专攻诸般精工巧艺,神乎其技,特此来寻。”
能如此大费周章,想必此钗是极要紧之物。宋清凝是真心想帮她,上前一步道:“我正好晓得,我带你去。”
“不必了,只需告知所在即可。”很漠然的,齐砚语将手帕收好,连一个眼神也未分给她,忽然就冷了下来。
宋清凝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沈逸之“啪”一声合了扇,漫不经心道:“如此甚好,我们正要去赶春喜楼的晚膳,也没那个闲心。”
他用扇骨囫囵一指,“前头那个玄机阁就是周工的店,不过这个点他已回家了,改日再来吧。”
这回轮到齐砚语反应不过来了,待她从惊愕中回过味来,沈逸之已携着宋清凝走远了。
出了莲心巷,沈逸之问:“你同齐砚语有过节?”
宋清凝一头雾水:“没有啊,你为何不直接同她说周工家在哪,周工三日一上工,万一人家着急扑个空咋办?”
说完,她好像咂摸出了一点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瞪了他一眼,“是你同人家有过节吧,竟然对美人态度如此之恶劣,简直不像你。”
沈逸之狠狠顶了顶腮:老子是为了谁……
白日里尽兴游玩一场,入夜后便早早沐了浴,带一身皂角香味躺到床上。
“秋波。”宋文竹翻过身来唤了她一声。
“嗯?”宋清凝正趴在丝被上看话本,闻言支起身子瞧她,白嫩的小脚闲不住地上下晃悠。
这几日宋仁投在宋清凝房里加了张榻,让这姊妹二人睡一间房,又到了睡前闺房悄悄话环节,宋文竹问道:“今日我瞧着,你同沈世子感情甚笃,如何认识的?”
“这可真是说来话长了,我记得...那是四年前的一个夏夜,有栀子花的香风,银盆似的满月......”
宋清凝将话本合上,歪着头陷入悠久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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