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飞驰的少年

　　颜家禾本来心情不错，结果被李双强的一句话说得烦躁了。他顺着身上的四个兜摸了个遍，都没摸到烟，后来干脆蹲在学校的花坛边上等赵其乐。

　　“颜哥！”赵其乐站在二楼朝着颜家禾招手，李双强都训完话了，还非得把他和张阳涛两个人一起扣在办公室，他找借口出来上厕所，透透气。

　　赵其乐窜到颜家禾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颜家禾伸手找他要烟：“有吗？”赵其乐从裤兜里摸出来一根：“颜哥！不是说好了不抽烟了吗？”

　　颜家禾：“啧！你丫真烦，就抽两口。”赵其乐指着车棚：“你最好去那儿待着，防止待会儿老李头出来看到你。”

　　“我不去，老子就蹲在这里爽！”颜家禾问道：“几点了，还吃饭吗，去你家！”

　　“那肯定去，老头儿今晚上去喝喜酒了，明早才回来！要不......”赵其乐说着就往颜家禾的衣服领子面伸手。

　　颜家禾往后一推，赵其乐捂着胸口，假装受伤笑道：“啊，好疼啊，好疼啊，颜哥，我胳膊断了怎么办，你要负责啊。”颜家禾猛吸了一口，缓慢吐出烟圈。

　　“去他妈的未来。”颜家禾心想。

　　张阳涛出来了，站在二楼：“赵哥，主任喊你。”

　　赵其乐拉着颜家禾去了车棚：“呆在这儿，别乱跑啊，待会儿李双强出来，我就大声说话，你就把烟掐了。”

　　颜家禾受不了絮叨：“滚滚滚。”

　　夏君亭刚走到校门口，看到张阳涛被扯断了肩带的书包凄凄惨惨地被挂在阳溪一中上了锈的大铁门上，他又给提溜回来了，路过车棚，他看到了颜家禾。

　　“夏君亭？”颜家禾认得他：“还没走吗？别走了，待会儿一块儿去吃饭？”说着，他掸了掸烟灰。

　　他见夏君亭有兴趣，将半根烟给了他：“试试吗？”

　　夏君亭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过来，他不会抽烟，呛得直咳嗽，果然味道是真的不好。

　　张阳涛的声音很大，出来后，还站在办公室门口还在跟李双强争辩，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夏君亭直接用手指直接将烟掐灭了，噼里啪啦，塞到了裤兜里。

　　李双强紧随其后，手插着腰：“走吧，快走吧，快回家！这么晚了，就别在学校里面混了。”

　　他觉得自己这个教导主任当得比爹妈都累。

　　四个人目送李双强骑车的背影远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张阳涛接过夏君亭手里那个“破烂书包”，随意的背在了身上，他问：“赵哥，咱们晚上还上你家吃饭吗？”

　　赵其乐扬起下巴：“吃啊，怎么不吃？我和你颜哥先回去准备准备，你们俩去花街上买点烧烤。”

　　张阳涛笑道：“好嘞！”颜家禾看见张阳涛的书包：“把包给我们吧，我俩给你带回去！”

　　反正赵其乐家的屋子就紧挨着张阳涛家。

　　赵其乐拉着颜家禾一溜烟跑开了，两个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跑着跑着，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哈哈大笑。

　　赵其乐刚刚在办公室憋得实在是太辛苦了：“你看那个孙大头被张阳涛打成什么样，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哈哈哈。”

　　颜家禾笑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傻了，他提醒道：“有这么好笑吗？”

　　赵其乐捂着肚子一直笑，停不下来，颜家禾拿脚踢了踢他的屁股墩：“走吧走吧，咱们还什么都没弄呢！”

　　赵其乐扑到颜家禾身上，求抱抱：“颜哥，来！给咱抱一个”颜家禾手插着兜，待在原地没动。赵其乐忽然就捧起颜家禾的脸，打了个啵，声音还特别的大。

　　“你下次别那么冲动，马上要高考了！受了伤不好。”颜家禾严肃起来，像个小老头。

　　赵其乐伸了个懒腰：“你怎么跟李双强似的，我知道知道，我都知道。”赵其乐小脑袋瓜子一转：“那你只要每次都在我身边，我就能冷静下来。”

　　颜家禾又踹了他一脚。

　　张阳涛买完烧烤，和夏君亭回了趟“星月网吧”，他们要那点儿东西。

　　夏开济正在打游戏，头都没有抬起来：“回来啦，你妈刚刚来了，我吃过了，给你留饭了。”夏君亭道：“爸，我去同学家吃个饭，晚点儿回来！”

　　夏开济嗯了一声，压根儿都没抬头，只是说：“注意安全。”

　　夏君亭放了书包，从厨房拿了几个没动过的菜和半瓶红酒：“你们喝酒吗？”

　　张阳涛站在夏君亭身后，没太听清。

　　“你们喝酒吗？”夏君亭又问了一遍，张阳涛弯腰低头，把耳朵凑到夏君亭脑袋边上：“你说什么？”

　　夏君亭只能贴着张阳涛的耳朵说道：“没事儿了，走吧！”

　　“你给我一点儿吧，我给你拿着。”张阳涛看他拿了不少东西，伸手接道：“你妈妈不和你们一起住？”

　　张阳涛虽然知道这样问起来不太礼貌，但是他总得找点儿话说，沉默着走一路，夏君亭不尴尬，他还觉得尴尬呢！

　　“不跟我们一起住。”夏君亭有问必答。

　　“你爸妈离婚了？”张阳涛接着问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

　　“没有，只是不在一起住。”夏君亭说。

　　“有妈妈是不是很幸福？”张阳涛比划了一下手里的汤汤水水：“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妈妈，只跟我爸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一起过了快二十年。”

　　“你们喝酒吗？”夏君亭回到了刚刚的那个问题，巧妙的岔开话题。

　　张阳涛楞了一下：“哦哦，我只喝过黄的，白的我沾过一点点，红的没喝过。颜哥他们都喝过，估计不挑。”

　　夏君亭问道：“上次给你的随身听你听完了吗？”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断断续续走一路，聊一路，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张阳涛在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从田埂上的一棵草，讲到阳溪镇上历史最悠久的一棵歪脖子树。

　　二十年前的阳溪镇，连水泥路都修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一路上连个亮堂堂的路灯都没有，二十年过去了，现在也还是这样。

　　两个人摸着黑，掩着马路牙子走，自行车蹬得快了，擦着夏君亭的胳膊飞驰而过，幸亏是张阳涛眼疾手快：“慢点儿！”说完还将夏君亭从自己的右边拉到了左边，让他靠着里面走。

　　路边上甚至还有人家自己划地种着小白菜。看起来挺好看，吃起来也挺爽口，但是就是施起人工肥，味道也不好闻，得臭上一两天。

　　张阳涛问：“你丫好端端的怎么要到阳溪一中来上学？”

　　夏君亭说是因为阳溪一中办学质量高，张阳涛还真就信了。

　　颜家禾和赵其乐在房间里头挨着头打游戏：“颜哥，你跟李双强说的什么？”

　　颜家禾屏幕上的小人快掉到河里淹死了：“没说什么。”赵其乐偏头，看到了电视机屏幕的光映照到颜家禾的脸上，他觉得他颜哥正好看。

　　正想着呢，赵其乐家的大铁门被张阳涛推开了，发出了铁锈摩擦和老旧的声音。

　　两个人下去接着。张阳涛站在赵其乐家院子里，看见自己家的灯还没开，估摸着是他爸还没回家。

　　楼下的火锅煮的热气腾腾，夏君亭把烧烤和带来的菜装盘，摆了满满一桌子。

　　赵其乐家里是四四方方的桌子，四个人一人一边，说着就要开吃。

　　夏君亭开了红酒，心想说要不要醒一醒酒，但是又觉得好笑，拿起一次性杯子，一人倒了小半杯，直接开造。

　　赵其乐举杯：“今天真是有惊无险，咱们把孙大头给胖揍了一顿。”

　　颜家禾举着杯子：“那都是人家张阳涛揍的，有你什么事儿啊。你真应该敬一敬张阳涛，帮你挡了揍。”

　　张阳涛和颜家禾杯子碰杯子，一饮而尽。

　　夏君亭刚想提醒他说：“这红酒容易上头！”但是看张阳涛暂时没什么反应，也就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张阳涛会撒酒疯。

　　颜家禾举杯对着夏君亭：“来，夏君亭，咱们一起碰一个！”四个人吵吵闹闹，把普通的一次聚舱吃成了年夜饭的感觉。

　　夏君亭觉得还是这里适合他，此时此刻，他无比的确定。张阳涛一晚上和他碰了很多次杯，也许是他醉了，也许是他真的爱喝酒。

　　“夏君亭，我跟你说，我对不起你，我把你脚给撞了，但是你打我，你得给我道歉。”

　　“夏君亭，咱俩还得喝一杯，谢谢你陪我参加两人三足，要是得了第一，我再请你吃牛肉面。 ”

　　“夏君亭，你这个是不是假酒，怎么喝了之后头晕？”

　　“夏君亭，你怎么不吃啊，这个小蛋糕真好吃，嘿嘿。”

　　张阳涛骨子里有一种傻傻的劲儿。
　　赵其乐骨子里有一种憨憨的劲儿。

　　张海洋站在院子里喊张阳涛的名字。“张阳涛！还不回家！”

　　“爸！我在赵其乐家吃饭呢，你吃了没，要不过来吃点儿？”张阳涛趴在窗户上喊道。夏君亭站在他旁边，生怕他一头栽下去。

　　张海洋听这语气，料定他是喝多了，上来看看。一上二楼，热气腾腾的。“哟！这么热闹，哥几个在这梁山结义呢？”

　　说着他还拍了拍张阳涛的头：“早点回家啊。”

　　另外三个人都站起来了：“叔！”

　　赵其乐喊他叔吃点儿再走。张海洋摆摆手：“我吃过了，你们先吃吧，我先回去了。”

　　他在饭桌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额，你是夏君亭是吧！”

　　夏君亭把张阳涛驮回家的时候，张海洋还在二楼备课。

　　“叔，我把张阳涛送回来了！”张海洋抬腕看了眼表：“都快十一点了，要不就在这儿睡吧。你打个电话回家说一声。”

　　张海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颜家禾，赵其乐，铁明都在他家留宿过。

　　夏君亭明显一愣，但他还是先把张阳涛送上了楼。

　　“爸，我今晚在同学家睡，明天一大早再回去。”盛情难却，夏君亭还是打了电话回去。

　　夏开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儿子平时什么德行，自己还是知道一点儿的，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好！”

　　张海洋进来说：“你随便帮他弄弄就睡吧，你要是洗澡，张阳涛衣服你随便穿，厕所有热水洗澡，你自己自便，我先睡了。”

　　张阳涛在床上扯呼噜，一喝多了，他就喜欢睡觉。

　　然后，半夜起来撒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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