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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面对我的刀刃，黑暗中缇娜一脸惊恐紧紧地抓着我握住绳索的手指，就好像是生怕被人离弃的小动物一般。我愣了愣，确实没有料想到她会跟上甲板。这几天缇娜都是由凯伊神甫在照料着，所以临走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起她来。
这一瞬间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若是换做之前的我，想必会毫不犹豫地砍下这一斧子，或者将她用刀柄敲晕，扔在甲板上，就像兰斯洛特他们对待前面那些水手那样。但是面对缇娜那双溢满了恐惧和眼泪的眼睛，我忽然在她的眼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同样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同样这般一无所有，同样的无依无靠……想必在我内心中的自己也拥有着和她相似的眼神吧。
如果就这样丢下不管，这孩子很可能因为和我们走得这么近而受到盘问、甚至拷打，也许会就此死去，也许运气好点会被人贩子卖走，也许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流落街头，成为众多的流浪儿中的一个……
“管住你的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发出任何声音——如果答应的话，我就带你走。”我刻意压低声音，在缇娜耳边说道。
她眼睛也不眨，拼命地点着头，一边用手堵着自己的嘴。这个年幼的西班牙小女孩出乎意料地很懂事。我点了点头，将柄斧插回背后，一手拽起缇娜抗在肩头，顺着绳索滑了下海。
我的水性不怎么好，不过幸好这里离开海岸很近，海水也不深。夜晚没有多大的风浪，海水的温度虽然有些刺骨，但咬咬牙还是能够忍受的。所以即使背着缇娜，也成不了什么问题。可能的话，我倒不希望她被这冰冷的海水浸到。
兰斯洛特他们已经等在岸边接应我了。看到了缇娜，多少都流露出了几分惊异。克琳希德冷得有些哆嗦，紧紧地依着阿兰的肩膀，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似乎是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会带上这样一个累赘的样子。我别过头回避了她的视线，不想在这件事上作什么解释。凯伊神甫没有说什么，一把抱过缇娜背在了自己的身上，似乎这是他的责任一般。
一行人脚步匆匆跟在克琳希德身后，在码头的货物堆间穿梭，谁也没有打灯，谁也没有开口询问任何问题。无明的黑暗掩盖了我们的身影，微弱的脚步声、喘息声则被潮汐完完全全地吞噬着，这次一次逃亡——克琳希德似乎是在这样暗示。
很快我们拐入了这个城市的地下水道，趟着阴冷潮湿的水、微微蜷缩起身体，一步步地向前行走。我心知肚明，这是利用水来摆脱猎犬的追踪，于是继续负责队伍的殿后。静下心侧耳细听了起来，码头那边果然传来了嘈杂、喧闹的人声和犬吠，脚步的整齐、声势的浩大，恐怕是动用了防卫的军队。我向前方环顾，确定身前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些什么异动——对于我这样正统的骑士之家出身的人来说，听力方面的训练是从小就开始培养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但我却也不打算将外面的情况告之众人，一方面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另一方面也知道这些都是在克琳希德的预计之中的，没有开口的必要。
地下水道是遍布于整个城市之下的排水系统，但事实上也是城市之下的又一个城市——无数的流浪汉、贫民、无家可归的人都在地下水道中筑巢，在这里汲汲营生，在这里出生死亡，在这里流浪颠沛，但却被正统法律所无法涉及的黑暗规则制约着。幸好从码头过来的一路都是地下水道的外围偏僻处，没有遇到别的什么人。但就这样走下去，恐怕迟早会涉及到中心城区的水道系统的。
不过克琳希德似乎早有打算，在转过不知道第几个弯之后，她突然停了下来。艰难地爬上了一边的石板，坐了下来。我们都学着她的样子，在潮湿的石板上坐定。
“先在这里休息下吧，天亮的时候出去衣裳差不多可以干透了。”
“玛莉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喘了一口气，问道。
克琳希德微微摇了摇头，从兰斯洛特的手中抱过只剩下半口气的撒麦尔，小心翼翼地撕下自己裙摆替它包扎伤口。撒麦尔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仿若饱含着泪光一般。
“撒麦尔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克琳希德轻轻地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但我对撒麦尔下达的命令是：远远地监视，在玛莉亚遇到危险的时候飞回来报信。”
叹了口气克琳希德继续说道：“也就是说，这个命令对于撒麦尔来说，是没有半点危险的。因为除了玛莉亚之外，没有人会意识到被撒麦尔盯梢了。除非……”
“除非？”
克琳希德沉默了半晌，兰斯洛特忽然接口说道：“除非是玛莉亚给撒麦尔下达了其它的命令。”
“其它的命令？”
“如果只是玛莉亚自身遇到危险，她一定不会惊动任何人，让撒麦尔自己飞回来报信就可以了。”兰斯洛特说得一点不轻松。
我微微点了点头。
“就是说玛莉亚发现我们处于危险之中，所以宁可牺牲撒麦尔也要提醒我们尽快离开‘圣莫德拉’号？”
“我和克琳希德小姐都是这么理解的。”
“也许你们是对的。”
我将刚才听到的喧闹声向众人作了汇报，一瞬间在坐的每个人——除了用手紧紧捂着嘴巴的缇娜外，都变了脸色。
大家在彼此的眼神中交流着一个不争的事实：海盗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出乎意料地快。而这一致命的环节，恐怕发生在了玛莉亚的身上。
看来事情果然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只是不知道玛莉亚身为‘灰狼’首领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了，目前是否安全，抑或是已经……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个问题我是针对兰斯洛特所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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