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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怎么办……”兰斯洛特轻轻地反复着我的话，声音略显沙哑，似乎内心交战成一片，“说怎么办……”
我的目光有些冷厉，紧紧地盯着兰斯洛特。当然明白此刻的他在犹豫些什么，但身为大副必须在全局中做出抉择：是以首领玛莉亚的安全为优先考虑，还是以保存‘灰狼’的实力为第一。
克琳希德、阿兰和凯伊神甫此刻也正注视着兰斯洛特，在玛莉亚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他无疑才是真正的首领。
黑暗之中看不清兰斯洛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略带混浊的呼吸声。兰斯洛特稍稍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说得很是坚决：“从现在开始，是我们‘灰狼’自己的事情，苏菲亚小姐和凯伊神甫没有必要再搅合进来了。”
我刚想开口驳斥些什么，却被凯伊神甫一把拦住。
“是的，我们知道了。”凯伊的声音有些清冷，却有着令人无法置疑的决断，“苏菲亚小姐，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亮之后，我和苏菲亚小姐会设法前往热那亚西郊的教会修道院暂时避避风头，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来那里找我们。只要说是从南特来的凯伊神甫，他们自然就会知道。”
“谢谢。”兰斯洛特不多的话语中却透着真诚和感动，多少让我有些莫名。
“我们会尽快打听出玛莉亚的消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法国女士’号启程的时候一定前来通知两位。搭乘我们的船，去爱尔兰可以方便不少。”
我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却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也要救出玛莉亚？”
“没有玛莉亚的‘灰狼’，没有存在的意义。”
兰斯洛特回答得简短而有力，我却读到了一丝话外之音。
“看来那个传闻是真的了，关于玛莉亚身份的传闻……”我自言自语着，在坐的人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异。
“我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盗。”兰斯洛特不置可否的话无疑证实了我的猜测。
“是军人，职业军人，我看得出。”
“因为有着同类的气息么？”兰斯洛特笑了起来，这是他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对于喜欢将微笑当做面具来戴的他来说，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由此看来，我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是秘密。
“玛莉亚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只要有她的存在，‘灰狼’无论受到了多大的重创都能重新振作起来。”
“这是玛莉亚想要的生活方式么？”对于利用皇族名号的野心家、纠集起来的反政府力量，我多少有些反感，倒不是因为他们特意针对的是……菲利普。
“说到底她不过是任你们摆布的棋子。”
“又有哪个人不是命运的棋子呢？”兰斯洛特叹了口气说道，“苏菲亚小姐，您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吗？”
“……”
“我十七岁那年，以一个游学见习骑士的身份获得了法兰西骑士的称号。那时候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效忠的对象就是玛莉亚，年仅七岁的玛莉亚。”兰斯洛特忽然说起来了自己的故事，夹杂着几分伤感，“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所有的忠诚、爱情和生命就都献给了玛莉亚。”
或许有些人很难理解这种一生为了别人而活的存在方式，但对于一个骑士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想法。我不禁望了一眼总是强调着‘人不可能为了别人而活’的克琳希德，却感觉到她的眼神中透出露骨的轻蔑和不屑。不知兰斯洛特是否感受到。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少不更事的我独自带着年幼的玛莉亚到处逃亡、流浪，我们的脚步几乎踏遍了欧罗巴的每一寸土地。也经历过欺骗、背叛和出卖，好几次差点死在追兵的手上……”兰斯洛特的语气有些飘渺，似乎思绪被整个拉回了那段记忆当中。但我却忽然感觉到了莫名的羞愧，他们颠沛流离、他们历尽艰险……只因为我当年简简单单的一道命令——对于先王的血脉，要斩尽杀绝，不可留下后患。
难怪……第一次见到玛莉亚的时候，她对我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杀意。对于她来说，我是夺走她的家庭、她的亲人、她的生活、她的幸福的罪魁祸首吧？
“但是最后我们都挺了过来……”兰斯洛特似乎有些自豪、有些幸福地沉醉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在这段时间里，我教会了玛莉亚读书写字、教会了她武艺、教会了她跳舞、教会了她如何游走在贫民与贵族之间，教会了她如何成为一个有教养的贵族淑女，也教会了她如何化身为一个领袖……”
“却没有教会她识别男人的眼光。”
“您说的是对的，苏菲亚小姐。”兰斯洛特苦笑了起来，“作为一个领袖来说，玛莉亚实在欠缺得太多。”
我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她做得很好，在这般年纪便已经拥有身为领袖的自觉、魅力和气度……所有欠缺的只有一个——经历，作为一个国王来说。”
兰斯洛特微微一愣，随即向我投来了近乎感激的目光。
“有的时候，我也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永远地继续下去……复位也罢，报仇也好，其实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兰斯洛特的笑容背后透着太多的无奈，我知道那是身不由己的悲叹——‘灰狼’的背后，隐匿着无数的菲利普的敌人……玛莉亚和兰斯洛特只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一枚棋子，阴谋家们手中的棋子。阿□□翁那个年迈老人的形象再一次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但我知道教皇只不过是他们其中的一份子而已。
“海上的生活虽然充满了危险和未知，但每一次发现宝藏的时候、劫掠成功的时候、战胜敌人的时候……玛莉亚所露出的都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对我来说，那是最宝贵的财富，所以就当是为了自己，我也要守护那份笑容。”
望着兰斯洛特的执著，我陷入了沉默，只是和克琳希德他们一起静待着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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