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良】寄君三尺雪

　　前情提示:七公子韩贤归国途中暴毙，相国张开地以失职之罪打入天牢，周家二姑娘自尽殉情，韩非心觉有异，打算夜探御史府……

　　第二卷《红尘曲》18

　　都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今夜的月亮不仅不黑，反而清澈明亮，将挂满了白绫的御史府映照的惨白惨白的。
　　对于准备去做坏事的人而言，什么样的天气都阻止不了他们，韩非早早就扛着一把锄头守在了御史府的后墙处。
　　明亮的月光突然暗了一下，耳畔有一缕风划过。
　　“卫庄兄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不放心我。”
　　卫庄握了握手中的剑，抬头看了看后墙的高度，“走吧。”
　　“卫庄兄先请，非随后就到。”韩非挥起锄头开始刨坑。
　　“……你在干嘛？”
　　“卫庄兄你可以飞进去，我可不行，给我半个时辰，一定可以挖个地洞出来。”
　　若非时间不够，卫庄真的很想把韩非按在地上摩擦一顿，废话不多说，直接揪起韩非的衣领子，仿佛提小鸡崽一般提着大韩的九公子跃过了高墙。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韩非下意识紧紧抱住了卫庄的手臂，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御史府的后院了。
　　“卫庄兄，下次行动前可不可以提前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卫庄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被韩非紧抓着的手臂，“松开。”
　　“不要，我现在头晕脚软。”那一松开不得直接瘫在地上啊。
　　卫庄瞥了韩非一眼，“你确定？”
　　顺着卫庄的目光，韩非回头一看，不远处的拐角里，张良提着一盏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们。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韩非却凭空生出一种偷摸出轨被当场抓奸的心虚，是错觉吧，一定是错觉。
　　“子房，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
　　“是周御史邀请良过府手谈一局。”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韩非没有说他为什么在这里，总不能说他拉着卫庄一块来御史府赏月吧，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告诉张良他要夜探御史府，同样的，张良也没有告诉他，明明是过府手谈，却为何出现在后院。
　　卫庄打破了沉默，“走吧。”
　　“子房可要一块？”
　　面对韩非的询问，张良微微垂了头，鬓边垂下的头发被风吹起，“好。”
　　张良如同往昔一样跟在韩非的身后，韩非在心里叹了口气，心底如同坠了一块大石头一般。
　　周彤的灵堂就设在她住的梅院里，卫庄尝试着推了推卧房的窗户，开了，直接从窗户跳进了闺房之中。
　　房间里布置的十分素雅整洁，临窗的书桌上摆着一沓绢帛，上面写着一些诗句，字迹却带着一股洒脱不羁的意味。
　　“这字迹不像是姑娘家会有的。”张良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绢帛。
　　“这是我七哥的笔迹，周二姑娘倒是个性情中人。”韩非感叹了一声，“卫庄兄，可有发现？”
　　“你看。”卫庄指着梳妆台上一个被打开的红木锦盒。
　　“看样子应该是首饰匣，我记得红莲有个差不多的。”
　　“可是里面是空的。” 张良接道。
　　“堂堂御史府的千金，再怎么节俭也不应该连一两件拿的出手的饰物都没有。”
　　梳妆台上除了空掉的首饰匣，还有一些青黛玫瑰香粉之类的东西，都是打开用过的。
　　“韩兄，你来看这里。”
　　根据张良手指的地方，韩非在周彤床头上发现了一道划痕，不长，像是被指甲反复刮抓而成，痕迹很新，因为被枕头遮掩，所以十分不起眼。
　　“上面？”刮痕有些分叉，但是无一例外指着上方。
　　“这个上面指的应该不是床帐或者屋顶，指的应该是天空。”韩非搓着下巴，细细思索着。

　　棺木停放在正堂中，需要停灵七日方可盖棺入土。
　　“看来这周二姑娘当真不得父亲欢心，竟连一个守灵烧纸的人都没有。”
　　卫庄冷哼了一声，女儿刚刚过世，当爹的就能找人手谈下棋，父女情分也不过如此。
　　棺材里的周彤散着一头长发，眉目宁静，想来活着的时候定是一个恬淡如水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素衣，脸色发青，脖子处有一道手掌宽的勒痕，已经呈乌黑色。
　　韩非拿出一块银制的压板探入棺内，“周二姑娘，得罪了。”试图撬开周彤紧闭的双唇，却失败了。
　　“一般来说，上吊自尽的人，都会因为无法呼吸而进行短暂的挣扎，舌头会微微伸出，民间传扬的‘吊死鬼吐舌头’也是这么由来的，牙关绝不可能如此紧闭。”
　　“而且周二姑娘死亡不过两日功夫，脖颈处的勒痕就已经变成了黑色，黑色周围还泛着青色紫色，显然不是同一时间造成的。”
　　韩非心中已经有了结论，“周二姑娘，是被人用绳子勒死之后再悬挂到房梁上的，以此营造出上吊自尽的假象。”
　　“是周御史？”
　　“还不能确定。”
　　棺材里突然起了动静，三人皆后退了两步，诈尸了？
　　等了一会儿，棺木里的尸体没有任何反应，棺材里的动静仍在继续，卫庄蹲下身敲了敲棺身，“是空心的。”
　　卫庄在棺材前端轻轻拍了两下，棺材左侧开启了一个缝隙，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小女孩从里面滚了出来，趴在地上咳嗽着，捂着胸口，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怎么是你？”韩非认出这个小女孩就是那日在桥上撞了他的小女孩。
　　“咳咳，你们是谁？”小女孩紧紧攥着胸口处的衣服，往供桌下面躲去，借垂下来的白布挡住自己，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为你家二小姐申冤之人。”
　　骤闻韩非提起周彤，小女孩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小姐，小姐……”
　　“别哭了，你应该也不想看到你家二小姐枉死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会为她做主。”
　　小女孩哭的打嗝，“我家小姐是被人害死的，你真的能帮小姐申冤吗？”
　　韩非蹲下身揪起一旁的桌布给小女孩擤了一把眼泪，“当然，我以韩国司寇的名义发誓。”
　　“我叫阿音，是二小姐的贴身侍女，七日前，老爷突然把小姐叫到了书房里，两个人似乎起了争执，小姐是哭着从里面出来的，然后就命我去街上买一些蜡烛纸钱之类的东西回来，说要去为七公子守灵……”
　　“那你有没有听到他们在争执些什么？”
　　阿音想了想，“我当时在门外，听得不是很全，似乎是老爷想要把小姐送给姬大将军为妾，小姐不愿意。”
　　姬无夜！
　　周御史在朝中一直处于中立的态度，即不亲近太子，也不交好四公子，看似两不相帮，两不得罪，可是反过来想，实则两边都得罪。
　　周御史膝下没有儿子，大女儿多年前已经入宫为妃，小女儿想要和张良结亲，偏偏张开地此时身陷囹圄，四公子在朝中的话语权大不如前，恐怕周御史这才想起这个二女儿来，想要送给姬无夜，以此来讨好姬无夜，继而交好太子一党。
　　周御史想要左右逢源，奈何……
　　“那然后呢？”
　　“从七公子府回来之后，小姐把她所有的珍贵首饰和衣服都给了我，让我带着这些东西离开御史府，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新郑，再之后，管家就来了，让我出门给夫人买桂花糕，我回来之后就听说小姐上吊自尽了。”说到这里，阿音忍不住捂着脸又哭起来。
　　“我想按小姐的吩咐离开这里，可是管家突然派人把我绑了起来，将我塞进了棺材下面。”
　　韩非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窗棂，若不是他们到来，恐怕这个小丫头不被活活憋死也要被活埋。
　　“韩兄，《仪礼》中曾言，女子有三从之义，在家从父，以父为天，出嫁从夫，以夫为尊……”张良的话没有说尽，韩非叹了口气。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周御史却为了一己私欲，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阿音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向韩非，“你是九公子对吗？七公子的弟弟。”
　　“我是。”
　　“……嗯。”阿音从紧攥的衣襟中取出半块玉佩交给韩非，“这也是小姐给我的，说如果有可能的话，让我把这半块玉佩交给九公子。”
　　玉佩成色极好，在月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是极为罕见的羊脂美玉，触手温润，想来定是被人时时拿在手中摩挲，玉佩上还刻有半个“贤”字。
　　“我记得父王当年曾经得到过一块极为贵重的羊脂玉石，派人雕琢了几块玉佩，一块在太子那里，剩下几块分给了几位兄长，这应该就是七哥那块。”
　　“呵，如此看来，你在你父王心里，还真不怎么重要。”卫庄冷冷地嘲讽道。
　　韩非耸耸肩，举起那半块玉佩，“七哥给周二姑娘的定情信物，给我做什么。”
　　“小姐说了，九公子聪慧非凡，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周二姑娘还真是看得起我，阿音姑娘，你在御史府已经待不下去了，跟我走吧，明日我会派人送你出城。”
　　“阿音多谢九公子大恩。”

　　来时是两个人，走时变成了四个人，韩非敲了敲墙壁，“卫庄兄，我说我要挖个地洞出来吧，你不让，现在怎么办？”
　　这次连白眼都没有得到一个，卫庄带着阿音，一道残影闪现，直接跃过了围墙，留下韩非和张良相对无言。
　　“唉，卫庄兄从来没有那么温柔的对待过我。”明明都是被带着飞的那个，凭什么区别对待，九公子有些悲愤。
　　“韩兄……是需要良带你出去，还是劳烦卫庄兄再跑一趟？”
　　“那就麻烦子房了。”韩非抓住张良的手臂，劳烦卫庄兄，还是别了，他可不想在这儿赏一晚上的月。
　　张良的身上萦绕着一种淡淡的竹香，突然的凑近，让韩非有一点点心猿意马，可是下一秒就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给弄得烟消云散。
　　韩非揉揉额角，缓解一下失重带来的眩晕感，子房什么时候比卫庄兄还要简单粗暴了，定是被卫庄兄带坏了。
　　卫庄和阿音已经等在外面了，张良向三人拱手示意，“夜色已深，良就先告辞了。”
　　看着张良远去的身影，韩非扭头看着卫庄，“卫庄兄，你有没有觉得子房有点怪怪的？”
　　“不觉得。”
　　“那行了，咱们就此别过，我带阿音姑娘回九公子府，卫庄兄也早点回去休息。”
　　韩非走了两步，看卫庄依旧待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动的倾向。
　　“你还不走吗？”
　　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大有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的感觉，卫庄握着鲨齿，三两下便不见了踪影，只不过动作看上去稍稍有些迟缓。
　　在卫庄刚刚站过的地方，韩非发现了一个不是很大的坑，这个地方原本他是想挖个地洞出来的，可是没挖成，就刨了两下，结果成了个坑。
　　卫庄兄……莫不是崴了脚？
　　韩非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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