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良】寄君三尺雪

　　第二卷《红尘曲》17

　　张府的管家张忠将韩非迎到了书房外，“小少爷就在里面。”
　　“多谢忠伯了。”
　　韩非推门进了书房，书房不大，左侧是两排书柜，中间是一副桌椅，应该是张开地办公的地方，右边是一面悬窗，张良正坐在窗下煮茶。
　　数日未见，少年微微躬身，左手捻着紫砂锅盖，右手拿着调匙搅动着锅中的茶汤，一身青衫，与窗外的翠竹渲染成一副绝美的水墨画。
　　“韩兄怎么不进来？”
　　韩非在张良对面坐下，张良执起小火炉上的紫砂锅，碧绿的茶汤自小口倾泻而出，呈在白玉般的茶盏中，相映成趣。
　　“韩兄，请。”
　　茶汤入口甘醇，泛着竹叶的清香，还带有一丝微微地苦意。
　　“好茶，子房当真是心灵手巧。”
　　张良转头望着窗外，“这是苦竹茶，取竹叶之中最鲜嫩的部分，小火熬煮成汁，再加以冰糖，冬瓜片，烹煮至碧绿色，这也是祖父平日里最爱的茶。”
　　放下手中的茶盏，韩非仿佛看到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子房有如此雅兴，一点都不担心张大人吗？”
　　“良自然是担心祖父的，不过，良相信韩兄。”
　　“子房未免太高看我了，我是人，并不是神，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韩非步到窗前，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雨丝落在脸上，带起丝丝凉意。
　　“韩兄还有闲情雅致品茶，难道不是已然心中有数？”
　　“太子和姬无夜狼狈为奸，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张相国素来亲近四哥，他们合力刚好可以制衡姬无夜，纵使我不出手，父王也不会轻易处置了张大人，从而打破现有的平衡，所以，张大人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良知道，张家五世相韩，王上绝不会轻易发落，可良同样相信，祖父宁可慨然赴死，也绝不愿因自身而污了先人留下的清名。”
　　韩非从袖中摸出一个绢包，放在桌上，张良打开绢包，里面躺着一枚发黑的银针。
　　“子房可曾听说过‘曼陀罗’？”
　　“曼陀罗，生长于百越之地，根，叶，花皆含有剧毒，少量汁液即可使人产生幻觉，过量使用可致人于死地。”
　　“七哥，正是死于曼陀罗之毒。”

　　紫兰轩
　　紫女看到并肩步入紫兰轩的二人，些许惊讶后便是了然。
　　“公子这是又给自己惹了麻烦？”
　　“是啊，这不来向卫庄兄和紫女姑娘寻求帮助来了。”
　　不论韩非何时见到卫庄，他似乎总是站在窗边发呆，搞的韩非很是好奇，窗户外面究竟有什么好看的风景。
　　“卫庄看的可不是什么风景，他看的是人生。”紫女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韩非自个琢磨去。
　　“曼陀罗长于百越，是只有王室才可栽种的花朵，当年百越王宫大火，所有的曼陀罗花全都付之一炬。”
　　“一朵都没留下？”
　　卫庄看了韩非一眼，“一朵都没留下。”
　　“那也未必，楚王有个宠妃曾经是百越王的堂妹，百越覆灭之后她就被处死了，或许她把曼陀罗花种带去了楚国也未可知啊。”紫女捻着那枚发黑的银针，“不过，看这银针上的毒素残留，如果七公子是在楚国就已中了毒，断断不会等到他回国才毒发。”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
　　“不合理不代表不会发生。”
　　韩非静静等待着卫庄的下文，好吧，没有下文，谁让卫庄兄是个骄傲的也是个傲娇的。

　　韩贤的灵堂设在七公子府。
　　韩贤十三岁离韩赴楚为质，阔别故土十五载，归来已是一具寒骨。
　　整个七公子府挂满了白绫，纸钱漫天飞舞。韩非步入灵堂之时看到棺木旁一身缟素，跪坐烧纸的女子，很是吃惊，因为韩贤尚未娶妻，也无子嗣，按理来说是没有人守灵的，身为嫡亲兄长的太子更是面都没露。
　　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素净的容颜。
　　“周二姑娘？”张良认出了她。
　　原来她是周御史的二女儿周彤，她的姐姐是韩王的妃子，周长使。
　　“周二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彤看了一眼供桌上方韩贤的灵位，叹了口气，“我来送送他。”
　　除此之外，周彤再不言语，给韩贤上了三注香后便离开了。
　　“韩兄，她很奇怪。”
　　“嗯。”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不顾名声清誉为一男子披麻戴孝，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周彤曾经是红莲的伴读。

　　这个消息是韩非入宫见红莲时偶然得来的。
　　“周二姑娘，哥哥你不知道吗？她是七哥哥的表妹，他们两个青梅竹马，自幼便定下了婚约，后来七哥哥去了楚国，她就一直等到现在。”
　　“这，我还真不知道。”
　　“她也挺可怜的，她给我当伴读那两年，一有空就对着半块玉佩发傻，没想到，等了那么多年，活生生等成了老姑娘，等来了一具尸体。”
　　“只能说是苍天作弄人啊。”
　　红莲双手托着腮趴在桌子上，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
　　“哥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啊？”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哼，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你不说我也知道。”红莲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语气里满是笃定。
　　“你知道什么？”
　　“你，喜欢小良子对不对！”
　　韩非陷入了思考，他表现的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哥哥，说嘛说嘛，你是不是喜欢小良子？”红莲兴奋的拽着韩非的袖子。
　　“是。”
　　“有多喜欢？”
　　“想和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咦？”红莲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不是想要娶他为妻的喜欢？”
　　韩非从红莲手里抢回自己的衣服，“傻丫头，我是男人，他也是男人，怎么可能娶他为妻呢，我虽然心悦他，可是我更尊重他，自古夫为妻纲，我万不想折辱了他。”
　　红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哥哥，如果我们不是兄妹，我倒挺想嫁给你的。”挨了韩非一个暴栗，“没事的时候多读点书。”
　　“而且……”韩非扫了一眼桌子上的画像，“想嫁给我为什么要画别的男人？”
　　红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耍赖一般的“大”字形扑在桌子上，把画卷压在身下，“不许看，不许看！”
　　“小心你的裙子……”

　　“九公子，王上请您前往书房一趟。”来人是韩王的贴身小侍。
　　韩王的书房里，一名蓝色宫装女子正伏在韩王怀里哭泣。
　　“儿臣见过父王，周长使也在。”
　　周长使抹了抹眼泪，冲韩非福了福身，“九公子好。”
　　“老九，你都听说了。”
　　“嗯。”来书房的路上，韩非已经知晓发生了何事，周御史的女儿周彤上吊自尽了，周御史悲痛不已，陷入了昏迷。
　　“周长使还请节哀。”
　　“老九，周长使来求，希望可以将她的妹妹与老七合葬一处，本王准了，你看着办吧。”
　　“是。”

　　紫兰轩
　　“公子怀疑周二姑娘的死有蹊跷？”
　　“对。”
　　“对于女子而言，爱郎离世，悲痛之下自尽相殉，不是很正常吗？”紫女端着酒樽，狡黠一笑，似乎很是期待韩非的回答。
　　“这的确合理，不合理的是周御史，周二姑娘以未嫁之身替七哥披麻戴孝，知道的叹一句情深不渝，但是在不知道的人看来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周御史更是颜面扫地，这么一个令家族蒙羞的女儿，她死了，当爹的还能央求另一个女儿请求合葬，这就说不过去了，周御史的为人，紫女姑娘应该清楚。”
　　紫女微微一笑，“周御史可是紫兰轩的常客，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七年前被送进王宫为妃，小女儿……我倒听说，周御史之前倒是极力想和相国府攀上亲家。”
　　“所以，非觉得，这场父女情深的戏码漏洞百出，怎么样，卫庄兄，今夜要不要和非一块夜探御史府啊。”
　　“没兴趣。”
　　“为什么？”
　　“带着你，是个累赘。”
　　韩非:“……”
　　还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最动人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信你，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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