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语

　　高中的时光真的很紧张很匆促。每天做大量的数学习题，什么函数啊，向量啊，几何啊；英语，单词每天都要背，还要花很多时间做完形填空和阅读理解；语文，是知识的累积，每天都在学习，记忆名言，佳句；物理，匀变速运动就把人搞得晕头转向，还有力，牛顿定律；化学，各种反应公式，反应原理。还有政治，历史，地理都需要背。这么多门课，每门功课都要花时间，很多人就算熬夜到12点都未必能完成每日的功课。

　　然而“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还是有的。”这句话对鲁迅来说如此，对小苏来说更是如此，即使如此强大的作业量都没能阻止她时不时地找凌霄闲聊，谈天说地。

　　这日课间，薇薇抱怨小苏，把能花得起的时间都用在了凌霄身上了，没时间陪她聊个天，逛个操场，游个湖的。

　　黎敏在一旁笑话她是个吃醋的正妻，抱怨夫君在外面沾花惹草。小苏则一脸嫌弃地推开她们两人。

　　薇薇取笑她“和某人接触多了，也变得有个性了，善于表达真实的内心了。”

　　黎敏一听就乐了，缠着薇薇问，那个“某人是谁”。

　　薇薇假装凑近黎敏的耳朵，低声耳语。小苏大声呵着薇薇的大名阻止。

　　一旁路过的杨静，“哎哟”一声，后退了一步，仿佛被小苏的大声呵斥吓了一跳。

　　“杨静，你能别做作吗？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娇弱样，我们可不是男生。”黎敏见状，直言不讳地嘲讽她。

　　杨静平日里骄生惯养，被父母宠坏了，加上身材高挑，肤白貌美，笑容甜美，细声嗲气，班上爱慕她的男生不计其数，心甘情愿被她颐指气使的使唤，女生要么和她拉帮结派，要么对她敬而远之。

　　“黎敏，你什么意思啊？我妨碍你了嘛？”杨静语调尖锐，但不忘装嗲。

　　“咦——你别说话，恶心死了。”黎敏双手握拳身体一阵颤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没想和你找茬，我来找苏暮雪的，请教她问题的。”杨静不想理黎敏，争吵只会带来更多的围观群众，目睹自己受人挑衅，有失身自己优雅的气质，还会让威信大减，她可不想让群众看见自己被黎敏欺负到无力还嘴的地步。黎敏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高一四班的一只“毒蛇”，自己根本招架不住。

　　“问我？”小苏有点惊讶，连连摆手，“我不行啊。”

　　“那，这道题目。”杨静把手中的物理试卷放在小苏的桌上，指着其中一条被红笔划过痕迹的题。

　　小苏被她突如其来的题目弄得措手不及，正准备读题目，黎敏在一旁，顺手抄起来，往杨静手上扔去。

　　“干什么啊。”杨静吓得尖叫。

　　“哎，你少来了，装什么呀？昨天，我还听见你背后说人家坏话，现在来找人家，什么意思啊？”黎敏毫不客气地说。

　　小苏坐在座位上，看看杨静又看黎敏，简直不敢相信。薇薇也吃惊的叫了一声“啊——”，一个语调宛转。

　　“什么时候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杨静手握试卷的一角，极力否认，表情仿佛受尽了委屈。

　　“切，还要我说几时几刻，地点，与谁在一起吗？”黎敏不理她那套，白了她一眼。

　　“你——”杨静语塞，脸色微微泛红，发热，满脸愠色。

　　“黎敏，你够了，别说了。”小苏拉了她的衣角，又对着杨静说，“不好意思啊，我物理不行，你问错人了。”

　　“要不是你上次考试成绩还不错，你以为我会问你吗？”杨静恨恨地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了。

　　围观的群众见杨静离开了，热闹没有看成，顿时觉得没劲，都散开，各玩各的去了。

　　“昨天，你听见什么啦？跟小苏有关吗？”薇薇悄悄地问黎敏。

　　“还不是那个笑里藏刀的人，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对暮雪好像很关心很友好，背地里却和几个长舌妇，嘀嘀咕咕，说暮雪坏话。”黎敏愤愤不平地说。

　　“她啊，表里不一。刚认识她时，我就觉得她心机很重，总喜欢以柔克刚，这招对男生特别有效。”薇薇抠着指甲说，“她说小苏什么了啊？”

　　黎敏看了一眼小苏，一反常态，并没有脱口而出，支支吾吾地说：“也没什么，就是不好听的话。”

　　小苏在剥文具盒上的一个黑点点，并不在意她的话。

　　“放学后，陪我去校门口的礼品店买点东西吧！”小苏说。

　　“哎，苏暮雪，别人背后议论你，你就不想知道她们说些什么啊？还这么淡定，我都不服气。”薇薇打抱不平地说。

　　“嘴张在别人身上，别人想怎么说，我也控制不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吗？”小苏淡淡一笑，满不在乎。

　　“可是——”黎敏欲言又止。

　　“黎敏，你真好笑，刚刚明明是你主动跳出来打抱不平，现在话说了一半又支支吾吾，藏头露尾的真没有意思。”薇薇不悦地说。

　　“其实她说……”

　　说话间，上课铃声已经响起了，黎敏说了一半的话只好再次打住，悻悻地回自己位置。

　　这节是英语课，蔡老师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伴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就进入教室。两分钟过去，仍没有现身，学生们就开始按捺不住地骚动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薇薇也忍不住和小苏说起话来，主要还是猜测杨静到底说了小苏什么坏话，抱怨黎敏不肯以实相告。

　　小苏不理她，专心致志地在英语课本上涂涂写写。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英语课本边框的空白处写满了汉字，小苏又翻了一页继续写。

　　这时候前排同学传过来一张纸条给小苏，动作比较大，薇薇也看见了，主动凑上来，小苏也不避讳。

　　纸条是黎敏传过来的，上面写着杨静背后和别人议论的内容，说小苏和精英班的几名女生不知怎么结仇了，暗施诡计，用死老鼠吓唬她们，搅得整层楼的女生都惊恐不已，说这种阴损行为卑鄙无耻，说小苏是个有心机的阴险毒辣女生。

　　小苏看完了丢在一旁，虽然也觉得莫名其妙，无中生有，但是也纳闷，不知道造谣的人无凭无据是怎么编出来的谎话。

　　薇薇看完了心头一惊，这所指的分明就是自己吓唬512宿舍那几个女生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怎么被别人得知的呢？关键是事件的策划者明明是自己，怎么诬陷到小苏头上了呢？到底是谁告密的呢？当时只有孔立明和自己知道啊。

　　薇薇不知道如何把这个实情告诉小苏，可又不想小苏平白无故受诬陷，所以内心纠结无比。

　　一旁的小苏丝毫不知道她的内心想法，依旧在自己英语书上写写画画。十分钟过去了，蔡老师还是没有到，同学们越来越肆无忌惮，教室里的说话声越来越来，后排男生嚣张到起哄。整个教室乱糟糟的。

　　“你在写什么？”薇薇做贼心虚，探着脑袋，往小苏的肩上靠。

　　“璘？”薇薇惊诧地读出声来，“璘是谁？”

　　璘是凌霄的笔名，小苏给她起的笔名，尽管凌霄没有觉得“璘儿”比自己的真名好听，可是一时间她也没有更好的替换，所以就一直延用了。

　　“凌霄！”

　　小苏告诉薇薇，璘是凌霄，是自己给她起的笔名。

　　薇薇听到凌霄这个名字，内心再一次翻动。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再不告诉小苏实在觉得不安啊！薇薇鼓足勇气正待告诉小苏她之前犯下的一个错误，恰在这个时候，蔡老师进门了。

　　原来蔡老师忘记了这节课是她的课，直到刚刚英语科代表去办公室找她，她才知道是自己记错了，于是匆匆忙忙赶来上课。话到嘴边的薇薇只好生生地咽回去了，只怕下次愿意开口告知实情就很难了。

　　三月，春暖花开，春光明媚，和风煦暖；桃红柳绿，烟花如海，姹紫嫣红；南雁北归，飞鸟欢悦，蛰虫惊出；春风嫣然一笑，粉而不黛，淡而脱俗。谁都想沐浴在这样的春光里，享受愉悦和美妙。那些年轻的，青春的学生更加渴望。

　　“去哪里？”凌霄也问过这样的话。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反正春光正好，岁月正好，和想去的人，哪里都好。

　　南湖作为璃城的唯一著名景点，不消说，肯定是众多人的不二选择。春天的南湖，就一个字“美”。不过这次她们没有选择南湖。

　　西郊的一条废弃铁轨，是60年代建的，现在因为改道被遗弃了。铁轨的两边都是白桦树，当年从北方移植过来的小树苗，如今枝叶扶疏，生机勃勃。白桦树下，一片绿意盎然，点缀着五彩缤纷的野花，橘黄色的，嫩粉色的，湖蓝色的，淡紫色的，镶金色的……

　　小苏和凌霄在铁轨上小心翼翼地缓步而行。

　　“当心，不要踩掉下去。”凌霄扶住了摇晃的小苏，关切之情难以描述。

　　小苏站稳了脚跟，更加谨慎地缓慢行走。风吹在脸上很温暖，很舒适。逃开校园，到这里感受春光无限好，应该不会有负罪感吧。凌霄，你不会怪我带你来这里吧。小苏心里想。

　　“你在想什么？”凌霄望着思绪游离的小苏说。

　　“啊，想你会不会怪我，拉你来这种地方。”小苏轻柔地说。

　　“你看，前面。”凌霄指着她们的正前方。

　　他们正处在一块高地，可以俯瞰和眺望远方。眼前一览无余:城市、河流、大桥、乡村、田园都在眼前，脚下弯曲的铁轨无限地延伸出去——漫长的，荒芜的，自由的，毫无忌惮的蜿蜒，延伸，奔着遥远的未知而去。

　　“像不像诗，梦想，和远方。”小苏迎着风欢笑着。

　　春风像调皮的姑娘，抚手柔弄她的黑丝长发。黑丝长发，一缕一缕一丝一丝轻轻地柔柔地飞舞。

　　凌霄瞧得有些痴了，忘记回她的话了。她眼前的小苏，一席白衣飘飘，面若桃花，明眸皓齿，正对着远处的景色笑靥如花。

　　“诗，梦想，远方。”凌霄重复着，“你的比喻好奇特啊！难以想象。”

　　“你现在闭上眼睛。”小苏说。

　　凌霄照着小苏的要求，闭上眼睛。

　　“那，你现在想象眼前是一片汪洋大海，你在一只小舟上。你需要什么？”小苏说。

　　“划船的桨。”

　　“嗯。那现在你想象一片万里晴空，你是只盘旋的雄鹰。你准备做什么？”

　　“飞翔？”凌霄不确定地问。

　　“对啊，高空万里，也不能多想其他的，只能展翅高飞。”小苏迎风一笑，又说，“那，现在你想象，你的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平地，一片生机，一片盎然，还有蜿蜒曲折的路在延伸，你想干嘛？”

　　“奔跑，一路狂奔。”凌霄紧闭双目，像是有所见，有所领悟。

　　“奔跑完全是心甘情愿的，为什么呢？因为你感到身体愉悦，内心澎湃，你好像看见了自由，所以一路狂奔。”

　　“自由？”凌霄睁开眼睛，盯着她的眼睛。

　　“对，身心自由。”小苏对她眨眨，“这就是我的梦想。”

　　凌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有着太多的天真无邪稀奇古怪的想法，想看透她的内心，却徒劳无功。

　　一只叠好的黄色丝帕，上面绣着点点淡粉色的桃花。凌霄递给了小苏。

　　小苏眼前一亮，双眸闪闪发光，开心地说：“送给我的？”

　　凌霄淡然一笑，永远保持她的冷静与沉着，惜字如金，“嗯。”

　　小苏爱不释手地翻开细看，嘴角笑着，合不拢地露出贝齿，赞叹：“好美。”

　　凌霄点点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

　　“咦，太阳偏西了哦，我们出来的时候，还正午十分呢。”

　　远处，夕阳西下，彩霞满天，遥远的村庄仿佛是陶渊明笔下的山居田园“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一只孤鸟划空而过，叫声高亢洪亮。

　　小苏和凌霄原路返回，再次经过那片白桦林。傍晚的白桦林更显静谧，偶尔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声滑过。

　　小苏轻柔地唱起了朴树的《白桦林》，她的声音清脆柔美，低音婉转，别有一番味道。

　　凌霄被她的歌声吸引，完全沉浸在她曼妙的歌声里，不能自拔。直到小苏拉住了她的手，她才有惊觉，呆呆地被她拉着，与其说是想挣脱又怕不合适，倒不如说是享受那一刻的指与指间的触碰——柔柔的，酥酥的。凌霄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一味的抵触别人的触碰。

　　那天晚上，小苏在床上转辗反侧，不能入眠，脑子里想着傍晚经过白桦林时，自己做的一个胆大妄为的决定，好像当时大脑不受自己控制，像被另一个人控制了，不由自主地扣住了凌霄的手指，像左手和右手相扣一样自然。那天晚上，凌霄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小苏在那片白桦林里，欢笑着奔跑，一路欢笑，一路追逐。白桦林里有有人在唱着：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
　　“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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