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衣裳薄

　　第十八章
　　大门缓缓开启的时候，又夕看到门那头的世界是绚丽的，富丽堂皇的大厅，摆满了花瓣，都是玫瑰，赵晓鸥喜欢玫瑰那样娇艳欲滴，又夕想比起玫瑰我更喜欢百合。随即又摇头笑笑。
　　赵晓鸥的手挽着自己的父亲略微有些颤抖，赵爸爸轻轻拍了拍，陪着女儿缓缓往前走，又夕跟着走在后面，虽然不是又夕自己的婚礼，可又夕还是有些紧张的，又夕在心里安慰自己，旋即又笑着想，原来走婚礼的红毯果然和别的不一样呢。又夕上学时曾走过学校颁奖的红地毯，长长的从礼堂这头铺到那头去，又夕也是如今天一样穿着半高的高跟鞋，稳稳地走在上面接受众人的瞩目，可今天的感觉分明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又夕不知道，又夕想也许我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了呢。
　　新人致辞时又夕瞥见杨乐眼睛里充盈着泪水，一字一顿地说：“晓鸥，我请求你让我照顾你，好吗？”
　　赵晓鸥哭着点头。快要亲到一起的时候主持人适时挡在了中间，示意又夕拿出一份合约让杨乐读，杨乐瞥了一眼合约的内容眼泪当时就没了，迫于下面起哄的压力，杨乐还是读了。经典的台词从杨乐嘴里读出来又不一样，赵晓鸥笑的合不拢嘴，读完杨乐拿过笔郑重地写上自己的名字，还在后面写了句我爱你，主持人看到后说了出来，下面一阵哄笑声，渐渐又掌声雷动。
　　轮到赵晓鸥致辞的时候，赵晓鸥拿过话筒，对着杨乐说：“你比我大好多，你以前从来不让我说你老，可你比我老是真的，我希望以后你抽烟时喝酒时做伤害身体的举动时都能想起今天我说的话，为了我你都要好好保护身体；你比我有钱，你以前总说我是个小财奴，我喜欢钱是真的，可我希望你知道我并不希望你为了钱去伤害你自己伤害我们的家庭，比起钱我更喜欢你；你在我之前有好多女朋友而我只有你一个也是真的，我没有机会经历你的青春炙热，可我希望你记得以后陪你到老你头发花白牙齿掉光喂你吃饭的人是我。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笑话你我只是想要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陪你到老一夜白发的人是我，除了我不能再有别人，你要好好爱我，像我爱你一样。”
　　说完又夕的眼泪也堪堪越过眼眶，杨乐更是一把将赵晓鸥搂到怀里，主持人适时递上话筒，话筒传出杨乐的声音，感动地说“我知道，我也爱你。”
　　两个人在一众欢声笑语和掌声中亲吻彼此。手上的戒指璀璨夺目，照着又夕的眼睛，又夕也跟着流下了眼泪，侧脸掩饰的时候，赫然看到坐在面前一桌的是王子行，怔怔钉在原地。
　　赵晓鸥去休息室换敬酒礼服，又夕略微跟在后面几步，余光瞥到王子行堪堪跟上来，又夕顿了一顿，还是看他越过了自己，脚下还是不由自主跟着他走。走到安全通道的时候，王子行把门关上，看到又夕低头站在那里，终是忍不住说：“听说你辞职了？”
　　又夕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过足足一头有余的男人，轻轻地点头，“我要回实验室去了。”
　　王子行嗤笑出声，眼里的戏谑和哀伤盖都盖不住“投奔你的师兄？林又夕你当真一点也不在乎我们多年的感情，这么快就转投下一个男人的怀抱。”又夕震惊地看着他，嘴张了半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王子行心里像针密密地扎着，自己不痛快，还要让又夕也不痛快。
　　盯着又夕的眼睛痛恨地说：“林又夕，你早就做好的要走的准备，即使我不订婚你也要走！我早就知道了你的师兄和你们医院投资实验项目的事情，你一直不和我提，你早就做好了一走了之的打算吧？”
　　又夕喃喃了半天，眼眶发涩，竟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凉意加重，在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又夕却冷的发抖。心里却想，罢了罢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都已经隔了万水千山了。何况是他不信我，是他不信我!
　　王子行凶狠的眼神里偷出冷冷的光芒，又夕挺胸抬头和他对视，下一秒说出的话让又夕又发出笑意来，“你的师兄还真的为你用情至深，竟花费巨额来投资你所在的医院，这样的利润谁不欢喜。”
　　又夕出声打断他，同样盯着他，只不过眼神里竟是坦然。“若是你早就知道我值这么多钱，恐怕也不会弃我而选择齐小姐吧。”说完眼里的嘲讽明显，笑容明晃晃地挂在嘴边，越过他踩着细跟小高跟咚咚离开。
　　婚礼结束，又夕尽早告别杨乐和赵晓鸥，也不要人送，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初秋的季节，还没有那么寒冷，又夕漫步在街头，走走停停。广场的中央有好几个买气球的老人，有几个小孩子手里拿着气球，又夕远远地看着，他们跑着跳着，那么欢乐，又夕也从心里感到安宁和如释重负。
　　槐花已经结了满树，飘飘然立在街道边，有花瓣飘下来，带着阵阵清香，又夕站在树下轻轻嗅了嗅，想起好多年前，两个人每天自习下了，都要沿着槐花树依傍的街道一起慢慢走回家。那个时候虽然也争吵，也会冷战，可每天都黏在一起，最后是怎么分开的呢？
　　又夕突然想起来，王子行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两个人要共同面对的问题，他从来都一个人分担，他的家里人反对，他一直瞒着又夕，说来说去，还是怕又夕知道了会退缩会难过的。又夕释然了许多，又明白了许多，只剩下这条路漫漫无尽头，要忘记的要难过的要重新开始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义。
　　又夕已经回家好久了，心情慢慢恢复，又夕拿出自己这些年的积蓄，仔细算了算，当年上学时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出国进修过，现在反而有了时间，又夕掂量着要申请学校，却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也许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决定很突然，也很坚定。
　　赵远会时不时打电话过来，两个人还是会絮絮叨叨说话，会讲每天都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又夕像以前还是实验室里那样，每天都会和他开玩笑玩闹，赵远欣喜又夕这样的变化，却又觉得不安。
　　赵远问又夕什么时候会回来，又夕说还要在家里呆会儿，想多陪陪父母，然后又说麻烦师兄了，但是不要给我留工作了，职位有合适的人选就让别人做吧，不要因为自己耽误了正经事。
　　赵远心里一直有不安的预感，怕又夕真的不会回来了，又怕她瞒着自己，却不敢再对又夕用强迫的手段让她回来，赵远想，我终究不能像王子行那样，蛮横地对待又夕。我的手段太过温和，是因为我舍不得伤害她啊。
　　九月初又夕的OFFER终于寄来了，又夕原不打算再动用教授的关系，没想到教授以前的旧友却认出了她，伴随OFFER而来的，还有一份私人信件和机票，比格教授说，欢迎又夕来到他的实验室，加入她的科研项目。
　　又夕回了信，略微收拾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就几件衣服，还有一个相册还有教授曾送给又夕的一本书。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又夕辗转反侧，终于叹息一声，留给了赵远一封信，设置了定时发送。
　　第二天在父母的陪伴下去了机场，又夕这半年来哭了够多，经历了生离死别，这时反而哭不出来。只抱了抱爸爸妈妈就离开了。
　　赵远收到的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结束了工作，赵远本来打算要给又夕打电话，邮箱却提示收到来信，赵远对又夕的信件提示声设置地与别人不同，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赵远的心里咯噔了一声，颤抖着打开了邮件。
　　“师兄：
　　对不起，我没有来得及与你告别，就离开了。
　　你不用找我了，我只是去进修了，你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做实验时，我们探讨过关于未来这个问题吗？我那时说，我想要出国看一看的，最起码有个海归的名号在哪里都好混。
　　对不起，没有告知过你，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准备，我也从未放弃这方面的学习。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离开。
　　我很感谢你，陪伴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也很感谢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对我说我很好，对我说喜欢我。可是我已经把这么多年的对爱情的期望和能力，都给了别的人，却没有留给你一分一毫，留给自己一分一毫。
　　我不敢说你如果在我回来时，有了女朋友我会开心，但我一定会祝福你。对不起，谢谢你。
　　又夕留“
　　赵远没有想到，又夕真的就这么抛下他了，她做的这么决绝，让自己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窗外已经快要夕阳西下，云层都是金色的，又夕看到这样的景象弯了嘴角，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轻松。
　　想起赵远，又夕只有满满的愧疚，和一点点不舍还有心痛。又夕没想到，自己经历千疮百孔后，还能有这样一个人喜欢自己，这个温润如墨的男子，总是淡淡地笑，总是轻巧地为她遮风挡雨，可是又夕知道，正因为他好，自己才不能要，因为他值得更好的。
　　又夕低低叹了一声。
　　赵远在电脑前坐了一夜，几次想要打电话去询问又夕的父母，终还是作罢，赵远知道，再也不要逼迫她了，他舍不得，他竟是舍不得伤害她一分一毫。
　　太阳又升起来，新的一天又来到，一切遗憾与不舍好像都掩埋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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