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衣裳薄

　　第十七章
　　教授走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又夕都不能缓过劲来，和刘奶奶整理了教授的遗物，按着教授的医嘱将那套房子留给刘奶奶，房子里的所有书都归又夕所有。刘奶奶一个星期后就返回加拿大，临行前让又夕和赵远以后经常去探望她。
　　赵远尽量抽出时间来陪又夕，可是又夕怎么也不愿意愈合一样，每天只会坐在窗前睹物思人，或者发呆。

　　赵远做好饭来叫又夕的时候，又夕听见声音回头呆呆地看着他，赵远于心不忍，坐在窗边看着又夕，轻声说：“小夕，我送你回家吧。”
　　又夕疑惑地看着他，带着受伤又胆怯的眼神。
　　赵远抬手摸了摸又夕的头发，将又夕的碎发别在耳后又说：“小夕，我这段时间忙，没办法陪你，你回去看看你父母，顺便把工作交接也做了。”
　　又夕凝视了他半天，点点头低声说好。
　　又夕说走就走，一点也不愿意多停留，第二天就走了。又夕没带任何东西，这里的东西都是赵远的，不是又夕的。又夕站在机场像窗外看的时候，忍不住想，来去匆匆，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又夕回去的时候林爸爸亲自来接机，看到又夕明显消瘦的声音把又夕搂在怀里拍了拍又夕的后背，轻声哄着说：“好孩子，回来就好了。”
　　林妈妈坐了又夕喜欢的菜在家等着又夕，这是又夕这三个月以来吃过的最饱的一顿饭。吃完林妈妈不让又夕插手，笑着说，“又夕你去歇会儿，陪你爸爸看会儿电视，我来弄就好。”
　　又夕不好跟妈妈争执就走开了。
　　赵远的电话打来又夕也不避讳当着爸爸的面就接听了，赵远在那头问“小夕你到了吗？”
　　又夕轻轻嗯了一下。赵远也不气馁，继续问她“你吃饭了吗？”
　　“刚吃完。”
　　“是你妈妈做的吗？”
　　“恩。”
　　“那你吃完出去走走再睡觉，别胃里积食了。”
　　“恩。”
　　“那我挂了，你好好休息，我每天都会抽时间给你打电话。又夕沉默着挂了电话。
　　林爸爸皱皱眉头，给又夕倒了杯水放在又夕手里，坐在又夕对面的沙发上轻声说：“又夕，我要和你谈谈。“
　　又夕茫然地抬头看着林爸爸，林爸爸盯着她的眼睛说：“又夕，刚才打电话的是你师兄吧，你没回来之前他给我打过电话。“
　　又夕的瞳孔倐得缩紧，睁大眼看着林爸爸。
　　林爸爸看着又夕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说：“孩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年轻，要珍惜眼前人过好现在。“
　　又夕手里的那杯水突然变得滚烫，烫地又夕心都跟着疼。
　　又夕住在家里几天，又住在姥姥家几天，期间姥姥看她心情还是郁郁的，便打发她去姐姐家玩几天。姐姐家的小孩正是好玩的时候，一天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又夕后头喊小姨小姨。姐姐和姐夫出去上班，把小孩扔给又夕，又夕每天带着她去游乐园去逛街去看电影去吃肯德基。渐渐地才慢慢缓过来。这期间赵远的电话不曾断过，每天都会至少一通电话，和又夕说今天都干了什么，慢慢的又夕也会告诉他她每天都会干什么。
　　杨乐的婚礼终究是订了下来，第一个通知的就是又夕，杨乐还不知道又夕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自己也忙着顾不上又夕，只是只有又夕辞职了，要回实验室去。院方极力挽留，可所有的事情都是又夕的师兄赵远出面解决的，院方最后给足了又夕面子，还说以后尽管回来。
　　周末赵晓鸥打电话约又夕出来逛街，又夕欣然接受了，见到又夕的第一面就亲切的给了又夕一个拥抱，又夕笑着和她抱了抱，赵晓鸥从包里拿出请柬递给又夕，上面赫然印着又夕的大名。又夕惊喜地看着她，赵晓鸥羞涩地笑着说“又夕姐，我和杨乐的婚礼订到一个月之后，其实订婚之后就开始筹备了，只不过最近才公布出来，你是第一个收到请柬的人哦！“
　　又夕微笑着抚摸着请柬上面的自己的名字和花纹，嘴里念念有词着恭喜恭喜。
　　赵晓鸥挽过又夕的肩膀又不好意思地说：“又夕姐，你能给我当伴娘吗？我家里没什么姐姐妹妹，唯一一个表姐还是结了婚的。“
　　又夕赫然回头，指着自己说“我？“
　　赵晓鸥连忙点头“对啊对啊。“
　　又夕笑着推辞了，说“我这么大年龄还没个着落，怕是对你们婚礼不好，中国人都讲究兆头的，你找别人吧。“
　　赵晓鸥使劲拉着她的胳膊摇晃，最后晃得又夕头昏眼花，又夕实在抵抗不住了才答应。
　　赵晓鸥的一应装备早就已经制备全了，又夕回来时却是一无所有，去医院做了交接房子也退换给了医院，当时买的几件冬装被妈妈收回来放在家里，回来时匆忙买了一身夏装，此时闲逛也是闲逛，索性买起了衣服。
　　又夕不得不感叹时光如此之快，自己走得时候还是穿着大衣的，回来时夏天都已经到来，不过是一个季节，却像是一个世界。赵晓鸥也跟着给又夕参谋，又夕放开了手买了几身夏装，买了两件小衫才回去。临走时赵晓鸥和又夕约定好试伴娘礼服的日期，又叮嘱了好几遍才被杨乐接回家去。
　　等杨乐的车子一开走，又夕的笑容立马隐去，提着两三个袋子边走边晃，夏天的傍晚持续的时间要比冬天长一些，又夕一回到这里就换下了休闲装，脚上踩着五厘米的小高跟，长长的卷发随意披散在后面，又端起知性端庄的样子来。
　　走过礼品店的时候赫然看到玻璃前放在好多毛绒玩具，想起当日王子行为了满足她的小孩心性也曾买了一对小熊来哄她开心，站在橱窗前看了许久，才转身往前走。又夕告诉自己，走吧走吧，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再妄想了。可什么又是属于自己的呢，又夕不知道。
　　嗤地一声，一辆车就那么突然停在自己面前，车窗摇下，时隔四个月，又夕再次见到他，又夕的表情冷冷地，也不开口说话。王子行下车拽了又夕上车，又夕抵抗者不上车，王子行沉声说：“我有话跟你说。“
　　又夕不再挣扎，甩开他的手自己坐上车去。王子行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握紧了拳头，又突然松开，绕到那头坐上车去。
　　王子行带又夕来的是他们同居的房子，又夕站在玄关处仔细打量，竟是和自己走时一样，那天没来得及收起的书还摆放在茶几上，还有又夕顺手摘下的皮筋也放在鞋柜上，还有那盏每晚都亮着的落地灯，一切一切，好像自己没离开过一样。
　　又夕没有换鞋，径直走向沙发，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看王子行，王子行突然不知从何说起。绕过沙发坐在她对面，双手交握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说：“又夕，你去了哪里？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又夕抬起头看着他猩红的双眼，还有交握的双手，又夕想，这个男人何时这样过啊，他在我面前一直都是自信的，他有一双在商场时翻云覆雨的手啊。终是不忍说出伤人的话。轻轻说：“王子行，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王子行被她的称呼震了一下，良久，抬起眼恳求地看着她说：“又夕，再给我一次机会，多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又夕刹那间酸到了心里，别过脸轻轻说：“王子行，我现在不生你的气了，不爱也好欺骗也好隐瞒也好，通通都过去吧，我们以后两生欢喜好不好。”
　　王子行冲上前来，跪在他脚边大声地呵斥：“不好！我不放开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曾经答应要给你一个家的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不要轻易放弃好不好？“
　　又夕站起来别过眼轻声说：“可是你已经放弃我了。“
　　一句话将王子行困在原地动弹不得。又夕突然间就觉得呼吸困难。想要快快离开这里。
　　又夕想他毕竟是我用了一整个青春爱着的人啊，他那时那么小他那时拿了一个苹果都要跑来献给我说又夕你吃苹果好不好，我即使再埋怨再不舍再痛恨也不能忘记啊。我不舍得他这样难过啊。
　　又夕绕过王子行就要离开，疾步走到玄关的时候王子行从后面冲上来狠狠抱着她，抱着她的腰说“又夕不要走我不准你离开不要走我不许你走！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我和齐琪只是为了合作才订婚的，我不会和她结婚的！“
　　又夕一时间失望透顶，又夕想，如果是为了爱情而抛弃了爱情我都能容忍，可是竟然是为了利益。又自嘲地笑自己，天真的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他，其实不是了，我们终究是长大了，你终究是改变了模样。又夕擦掉眼泪，回身看着王子行的眼睛凉凉地说：“王子行，我不爱你了。“
　　王子行怔在原地。又夕轻松地摆脱他的桎梏，一步一步稳稳地踏出了那个房子，那个她曾天真的以为，会是家的地方。
　　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已经睡下，又夕蹑手蹑脚进了自己的房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哭自己十年的感情，哭自己的不能善始善终，还哭什么呢，还哭时光如此匆匆，雕刻了原本纯真的样子，哭自己的坚持自己的迷茫，还有对爱情消失殆尽的信心。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赵晓鸥和杨乐举办了婚礼，作为全程陪同的新娘，又夕第一次知道结婚是这么繁琐的事情。又夕在一排伴娘礼服中选了最简单的一条，长至脚踝，一条湖水蓝的双肩裙，看上去平淡无奇但修剪很精致。婚礼那天又夕挑了五厘米的高跟鞋，全身上下没有一件装饰。略微化了淡妆，将头发随意拢起放在身后。
　　赵晓鸥则真正像个公主一般，长长的白色婚纱，腰侧缀着水晶，脖子上也挂着梨花型的钻石项链，手腕上的同款手链，优雅又不失活泼。
　　杨乐来娶亲的时候，经历了层层难关，最后塞给又夕一个大红包，又夕稍看了一眼全部都是毛爷爷也不为难他就让他进来。后面的伴郎递了一个鞋盒给杨乐，又夕不晓得新郎还自带鞋子进来，杨乐小心翼翼地取出，倾身跪在赵晓鸥脚边，轻轻说：“晓鸥，我不能保证你以后会一点委屈都不受，可我还会尽全力把你宠的像公主一样，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水晶鞋，全世界至此一双，穿上这双鞋，以后的路你都要跟着我走，你愿意吗？“
　　又夕也在旁边红了眼眶，不知道一向踏实稳重的杨乐竟也会说出如此动人的清话，赵晓鸥更是眼泪连连，重重的点点头。杨乐捧起她的双脚，小心翼翼地为她穿鞋，就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
　　在众人的戏谑起哄声中杨乐抱着又夕出了房间，一路放在婚车上。然后所有人都归位了才启程。
　　到酒店后又夕随着赵晓鸥进休息室补妆，赵晓鸥坐在那里紧张得不知所措，又夕拍拍手安慰她，跟她将杨乐小时候的故事转移她的注意力。有人来提醒她们要出去了。赵晓鸥又紧张起来。
　　又夕抚着赵晓鸥走到礼堂的门外，赵晓鸥的父亲已经等在那里，赵晓鸥的父亲拉着赵晓鸥的手，有摸摸她鼻头说：“都要嫁人了还哭，一会儿妆哭花了看你怎么办。“
　　赵晓鸥吸吸鼻涕，又夕上前拿纸巾给她擦了擦。果然等了没一会儿，礼堂的门就缓缓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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