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断（某家影视公司记实录）

　　门外月明如水。
　　明晃晃的月光照着门头上的牌子，惨白惨白地映出“妄入者斩”四个大字。陆小凤记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还曾停过这里，对着刚刚卸下官腔的殷羡，说自己还认得字，还不想死。那时，他不知道西门吹雪正在里面等他，等着问他孙秀青是不是仍然安好，然后等着与叶孤城进行一场旷古绝今的比武。
　　如今，这一切恍若隔世。而陆小凤自己也已有点闹不清楚，记忆深处的那一幕究竟是发生过了的事实，还是一个幻想中属于未来的蓝本？
　　所以他忍不住问:“西门吹雪，这个地方我们是不是已经来过了很多次？”
　　“第二次。”
　　“为什么是第二次？你真的记得我们这只是第二次？”
　　“书里说了一次，现在来过一次，所以只是第二次。”
　　“可你明明清楚的很，这鬼地方我们说不定已来过成百上千次了。”
　　“但你忘了。”
　　“……忘了又如何？谁都会忘记事情的对不对？没有人记忆那么好，也没有人想过的这样迷迷糊糊对不对？……”
　　西门吹雪不理他，陆小凤便一个人嘀嘀咕咕，说的唉声叹气，说的越来越轻。
　　大内密室，皇宫深处。
　　这次的桌上放着两柄剑，一柄是西门吹雪的，另一柄是司马紫衣的。
　　桌旁却围着六个人。
　　他们都除下伪装，都相信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都看着刚刚从门外进来的三个人。准确的说，是看着当中的“司马紫衣”。
　　陆小凤把自己鬓角的银粉抖个干净，笑着说:“我今日才发现，当一个富可敌国的长乐庄主，也并不是真的就可以长乐无忧了。”
　　“难道还有谁敢找我的麻烦？”真正的司马紫衣忍不住问。
　　“我旁边的这两个人都敢。”
　　司马紫衣不敢去瞪西门吹雪扮的陆小凤，所以他只好瞪着扮成了西门吹雪的严人英。严人英解释:“这怎么可能？我哪里敢找司马庄主的麻烦？”
　　“哦，这样说来，你一定是认出了我，故意来找我的麻烦。司空摘星的易容什么时候这么不经看了？”
　　“我没……没有。”
　　“如果没有，你又怎么会把西门吹雪的剑扔进我怀里呢？”
　　“因为不管你是谁，我都会那么做的。”严人英说，“我不想死在叶孤城剑下。”
　　陆小凤拍拍他的肩膀:“你不明白，今夜最安全的人，就是西门吹雪。可我也猜到你或许并不想当西门吹雪，所以我帮你想了一个好方法。”
　　“什么方法？”
　　“当然就是找我来代替你！”司空摘星笑嘻嘻地看着严人英。
　　“可是你并不会用剑。”
　　“陆小凤说，今晚也许根本就不必用剑。”司空摘星想了想，又道:“而且我相信我演的一定比你好，我的易容也绝不会被看穿。”
　　“既然如此，那我想我也可以和陆大侠换回身份了。”司马紫衣说。
　　“当然，这条玉带沉的要死，我恨不得早就还给你。”陆小凤笑着说。
　　司马紫衣也笑了:“可这玉带再沉，也比你那些烫人的缎带好的多。”
　　三个人进来，三个人出去。只是出去的人，未必都是方才进来的。
　　陆小凤看着那三个人走远，走进月光深处，走出自己的视线，才长长地伸一个懒腰。当过那么多人，果然此刻当回了自己才是最舒服的，他想。
　　木道人一身道袍，较之往日出奇地整洁。他看着陆小凤，想的却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当回西门吹雪，好好在万梅山庄里住上几日。
　　“我走了。”
　　木道人回神之时，陆小凤已经在向他辞行。他点点头，负着手去看窗外的月光。这姿势，就好像他还是西门吹雪，还在等着去决斗。
　　屋子里的第六个人也已站起来。
　　“告辞。”花满楼说。
　　他本该不会出现在决战之夜，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晚他是否还能与陆小凤活着回来。
　　因为陆小凤求了他一件事，一件办不好就要诛杀九族的大事。陆小凤要他去换了皇帝。
　　花满楼身后有那样庞大的家族，这是他的劣势，却也是皇帝眼中的诚意。
　　那晚，陆小凤深深注视着花满楼的眼睛，不在乎他究竟看不看得见自己。他说:“要将这天下彻底搅乱，还缺少最后一个人。就是当今圣上。”
　　“所以你准备进宫？”
　　“是。我不仅要进宫，还要劫圣。”
　　“陆小凤，你可知道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花满楼，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有几分把握？”
　　“可我却想知道，你会不会是一个贪恋皇位的人？”
　　花满楼那时便已愣住。他当然不是一个想当皇帝的人，可他也不想去陪陆小凤演皇上。
　　“如果真的有人在掌控这一切，那么他一定像我们一样知道，现今唯一没有办法换走的人就是皇上。所以他也一定会利用这一点。到了那个时候，皇上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见花满楼不答话，陆小凤笑了笑又道:“这当然是一件大事，你若不想去，不妨就在这里等我的消息。你是我朋友，我不会…”
　　“我陪你一起去。”花满楼打断他的话。
　　“哈，我原以为你不会同意。”
　　“因为我知道，除了我，眼下你还找不出什么人可以让皇上安安心心地离开他的位置。”花满楼笑了:“还因为我刚才突然记起来，这个天下好像是你陆小凤的，我不听你也不行了。”
　　“哈哈哈，花满楼，就凭你这句话也足够判我个死罪了。”
　　于是，此刻在木道人的身后，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已提了气，准备施展轻功去寻皇帝。他们都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成功。
　　月光也越来越亮，似乎不久就要升到正空中去了。然后，它将会俯瞰着大地，俯瞰着人间，俯瞰着太和殿顶上的那一场闹剧。
　　它将看着一群本是来杀人的黑衣人，转眼间却被杀了个干净，看着被唐天纵暗算撒了毒的“叶孤城”扯下面具，濒死的脸枯瘦蜡黄，再看着“西门吹雪”收了剑飞身而下，看着“陆小凤”奔向皇帝的书房。
　　可惜了今晚的月亮了，它没有能看到这群人回来。那些本该离了场又再回来的人，一个也没有出现。连叶孤城也没有。
　　最后出现在太和殿顶上的，只有叶孤城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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