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断（某家影视公司记实录）

　　可是我们知道。
　　坐在录影机前面的所有人全部知道。
　　我们知道，西门吹雪其实是陆小凤假扮的，陆小凤则是司空摘星，花满楼却是真正的西门吹雪。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在演戏。这个江湖已经变作了舞台。
　　是，也许它本来就是舞台。只不过导演变成了陆小凤。
　　陆小凤这一手戏，导得漂亮。
　　“既然看出来了，那你们就想办法先破了陆小凤扮的西门吹雪。”
　　监制在摇头:“没有这样简单。”
　　“破一个蹩脚的伪装，哪里有这么难？！”
　　“他们的伪装从来都不蹩脚。”
　　“是么？那为什么我们都看的出来？”
　　“因为他们是故意的。”监制不依不饶:“剑神一笑读过么？你读过的。连老实和尚装陆小凤都可以装那么好，更何况是陆小凤去装西门吹雪？所以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我问。
　　“因为陆小凤已猜到，你想跟他比耐性。”
　　“导演，你看这个。”一个斯斯文文的编剧递来报告。我觉得她好眼熟。
　　报告上说，从昨天起，进入剧情的各路人马都已被召回，我们基本上算是休业了。负责检查反馈的人说，一般情况下，时间段的不同并不会影响人物反应，可这一次，那些所谓的人物不正常反应却叫人大跌眼镜。
　　花满楼陪陆小凤灌酒，中途曾大骂“格老子”跟“龟儿子”，记录两次。
　　西门吹雪于幽灵山庄外追杀陆小凤，被陆小凤用剑抵着嫌弃衣服脏，记录四次。
　　司空摘星偷陆小凤缎带，竟失手被擒，继而惶恐逃命，记录七次。
　　欧阳情端给陆小凤的总是牛肉汤，记录二十次。
　　上官飞燕伪装上官丹凤引诱陆小凤，被坐怀不乱的纸扇挡开，记录五次。
　　花满楼瞪着人眨眼睛，记录六十八次。
　　老实和尚说谎说的明目张胆，记录一百五十七次。
　　西门吹雪哈哈大笑，记录四百三十二次……
　　“就是这样，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很多人。所以我们根本找不出陆小凤来。”那个编剧一边从我手里抽走报告，一边幽幽的说。
　　“今日陆小凤扮的是西门吹雪，明日也许就是司空摘星，后日甚至可以是魏子云，又或者其他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跑去街头卖包子。他这一次，做的真漂亮！”
　　“每一个人都是很多人……就像他们的每一天都是很多天。这是陆小凤在玩以眼还眼的游戏吧？”我说。
　　监制皱眉:“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那你说现在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想想我们应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其实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办法。
　　“你没有办法？”监制拆台。
　　我不理她，我知道她也没有，大家彼此彼此。
　　“我有。”
　　突然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那个斯斯文文的女人。她接着说:“找到一个陆小凤，然后杀了他。”
　　“……你……你，你说什么？”
　　“陆小凤如果死了，西门吹雪一定会给他报仇。到时江湖一片血雨腥风，不会有人再有心思胡闹。”
　　“那陆小凤怎么办？”
　　“我们也不是真的杀他，最后再还给西门吹雪，叫他以后看好点不就行了？”
　　我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微微一怔:“西夏。”
　　“哦，你改名叫西陆吧。”
　　说到西陆，此刻的西门吹雪居然真的跟陆小凤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吵架。
　　今夜是月圆之夜。
　　此地是紫禁城外。
　　西门吹雪提着剑的手在发抖。他问:“我一定要去？”
　　“决战之日你当然要去。”
　　“为什么？”
　　“因为你是西门吹雪。”
　　“你知道我…”
　　“我只知道你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打断了西门吹雪的话，竟还打断的极其坚决。
　　“……够了！我退出！”
　　“没有人可以退出。”
　　“你这是逼我去送死！”
　　“你若是不去，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我要见他。”
　　陆小凤不说话。
　　西门吹雪提高声音又说:“我要见他！”
　　“我要见他！我要见陆小凤！”
　　陆小凤笑了:“我就是陆小凤，你还想要见谁？”
　　西门吹雪突然拔剑，笔直而精确刺向陆小凤的胸口。然而他刺空了。人影晃动，虎口一震，他的剑转眼已在陆小凤手里。这个“陆小凤”似乎用剑用的比这个“西门吹雪”更好。
　　剑的最高境界，便是无剑。能达到这无剑境界的，当今世上只有一人。因此，“西门吹雪”其实早在自己出手的时候就已知道，他的剑，根本就是“陆小凤”的剑。
　　陆小凤叹着气:“他今天挑错了人。”
　　“你知道除了你，今天无论挑谁都是错的。”
　　“没错！”一条人影从城墙上飞下来，大声说道。
　　这个中年男人一副保养得很好的样子，脸上容光焕发的，眼睛却有着与年龄不怎么相称的光。他晃了晃自己那价值连城的玉带上挂着的长剑，一片珠光宝气，然后才微微抱拳。“在下，今日司马紫衣。”
　　他笑得很开心，可是他面对着的两个人一个都不笑。
　　“两位何必都苦着脸呢？”
　　“因为陆小凤今天已笑足了次数。”那个陆小凤回答。
　　“真的足够十五次？”
　　“如果是别的人，我一次也不会。”
　　司马紫衣苦笑，他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实在已经够意思了。
　　“西门吹雪”的手里还拿着剑鞘。此时他忽然一把把剑鞘塞进司马紫衣怀里。他说:“我笑不出，是因为我还不想死。”
　　司马紫衣笑着摇头:“我保证你不是来送死的。”
　　“可那……那上面写着，叶孤城没有受伤，杀他的人是西门吹雪。”
　　“你不就是西门吹雪？所以我真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是！”
　　“那么谁会是西门吹雪呢？”司马紫衣又笑了:“陆小凤，你居然放着你的朋友说这种胡话而不去管他？”
　　“陆小凤”从他手里取过剑鞘，收好了剑，一并递回给“西门吹雪”，说:“因为我知道，对付这样的朋友，你似乎比我更有办法。”
　　“所以你其实是在等我？”
　　“是。”
　　“我如果不来呢？”
　　“你已经来了。” “陆小凤”眼里带笑地看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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