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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公报私仇
夜，不再平静。
就像烧开的水滚沸起来，冲霄楼激起的喧嚣越来越大，很快向四周扩散。
火把由远及近，映照出晃动的重重人影，裴风却似无知无觉地呆立在原地，沈仲元扯了他一把，急道：“我要去看看，你赶紧走吧，这边很快就会来人了。”因为是白玉堂带来的人，他当然要关照一下。
裴风身子猛地一震，缓缓抬头，嘴角轻轻一提，目光流转间，令沈仲元心中不由一悸。
那眼神癫狂肆意，灼热得近乎于毁灭。
“你……”沈仲元意识到裴风的异常与铜阵中落网的人有关，不祥的感觉愈发清晰，“那个人，莫非是……”能通过外围八卦阵的人寥寥无几，但自己曾将解法泄露，不听劝告执意来此的只会是五弟……看到裴风点头，沈仲元心头如遭重击，强忍住悲痛长叹道：“你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至于五弟，我会想办法给他收尸……”
裴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居然还冲他笑了笑：“我不打算走。”
“你也想送死？”沈仲元愣了愣，“难道你是想报仇？”他看得出来，这个人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而他的反扑也必定是疯狂的，因为他已经不顾一切，将生死抛之脑后！
“今夜，把命留在这里的，绝对不止一个人。”裴风手指轻轻地抚过刀身，低低的声音透出一股俨然嗜血的兴奋。
“你疯了！”沈仲元断言道，但不知为何，一向冷静的自己都被感染得心头躁动起来。
“疯一把又如何？”刀在身前一竖，银亮的寒光闪过，裴风微微眯起眼，神情肃然中透出决绝的意味。
此时消息早已传开，集贤堂中人头济济，议论纷纷。
奸王听到铜网阵中落了人，连忙询问。
从冲霄楼过来报信的人道：“铜网不知打住何人。从网内落下一把笨刀来，将徐敞砍死。”徐敞是楼内的暗哨之一，除了他之外，另有一看守索道的人亦已身亡。
奸王道：“虽然铜网打住一人，不想倒反伤了孤家两条好汉。又不知此人是谁？孤家倒要看看去。”
于是一行人簇拥着奸王赵爵前往冲霄楼。
数十只火把在阵中穿梭，却因阵法的重重阻隔，映不亮一墙之隔的黑暗。
“恭喜亲王、贺喜亲王！”
奸王赵爵站住了脚步，旁边的护卫举着火把上前，火光一照，露出张谦卑含笑的脸。
奸王认出来人，道：“原来是沈壮士，不知孤家何喜之有啊？”沈仲元虽然进入集贤堂不久，但是因为很会说话，人缘极好，是以赵爵仍然留有印象。
沈仲元从身后拿出一样物事，几个贴身护卫下意识挡在奸王面前，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个锦袋。
“这是何物？”赵爵问道。
沈仲元神情复杂道：“此为方才落网之人随身携着的石袋，王爷可知那是何人？”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正是颜查散身边的帮手之一，曾大闹东京的锦毛鼠白玉堂！”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猛地一扬，便似削金断玉般掷地有声！
赵爵闻言面露惊喜之色，却想不到这条消息也是他死亡的信号。
就在众人皆被沈仲元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骤然一道黑影从墙头翻落，刀光顺势倾泻而下，惊叫声中扫到距离他最近的两个人身上，并未激起多少血花，然而其中一人砸向其他手下，另一人则砰然倒在赵爵面前！
裴风冷哼一声，并未就此收手，刀势折转，刹那间又带走一条人命，这才在赵爵脚边站定。
“护——”驾……赵爵手脚俱软跌倒在地，由于极度的惊恐发不出声来，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还活着，但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如至冰窟。
裴风暂时没要赵爵的命，而是将他守在原地，挥刀杀向所有试图救回奸王的人。这场景倒像是他在众人的围攻中保护着赵爵般。
但在场的人很清楚，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沈仲元看出裴风明明有机会直接杀了赵爵却迟迟没动手，知道他存了猫捉老鼠的心思，不禁有些着急，因为耽误的时间越长，人越聚越多，活着离开的可能也就越渺茫。
他不会真的想要同归于尽吧？沈仲元皱着眉，面露担忧之色。白玉堂已经死了，他不希望裴风也死在这里，为奸王陪葬一点都不值得。
之前裴风原本想在楼内设伏，但沈仲元提出冲霄楼内机关太多，而且奸王身边必有不少护卫，其中不乏武功高强之辈，所以建议他藏身于八卦阵之中，一来不易引人察觉，二来阵中通道狭窄限制人数，三来便于事成之后脱身逃匿。
沈仲元却想不到，即使是给裴风逃走的机会，他也不会走。
白玉堂既然身死，裴风也没有了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很快就会离开此间，但是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比起任务失败带来的挫败感，裴风更想要发泄的是那种恼怒、懊悔和恨意，所以听闻白玉堂身亡，回过神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报仇！
为白玉堂报仇！
怎么闹都不过分的话，为什么不放任自己一下？
他身处围攻之中，身形敏捷地躲闪，于刀枪剑影中游刃有余地穿梭，举手投足间流畅肆意，每一次刀锋从指间无声无息地滑出，就注定了饮血的结局。
渐渐地，来自四周的攻击缓了下来，众人看出裴风一时不会要王爷的命，倒是自己冲上去是在赶着送死，认识到差距之后，反而不敢对上这个疯子。
赵爵明白此人这么做是在消弭手下人的斗志，以至于无人再想救自己，顿时又惊又怒，刚想喝问，却见裴风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狠厉，屈膝仰面，反手出刀削向身后。
他的身后是墙，但此刻墙上露出一个孔洞，紧接着弩箭连射！
裴风忍不住闷哼，右臂上已然中了两支羽箭，很快由剧痛转为酸涩麻木，显然箭上有毒。
“快上！杀了他！”赵爵忙不迭地大喊道，一边手脚并用地向外逃。
回应他的是裴风的一声低笑。
半跪在地上的人再度弹起，飞身扑向赵爵，左手扬起的刀光凛冽，煞气慑人。
“左手刀？”沈仲元早已退后到安全的距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场内。没想到裴风左手使刀，竟会有如此令人胆战心惊的威力！裴风先前交代自己开打时要离得远一些，因为他说他疯起来可是六亲不认，挡者必死，沈仲元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杀得一众手下连连败退，直到没人再敢上前，裴风才将刀换入右手，眼神恢复了清明。
“到此为止了。”他上前两步，面对着赵爵惊恐绝望的脸色，神情轻松地勾起唇角，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笑容，随随便便地扬起无力的手，刀锋自然而然地斩落下来。
与此同时众人一拥而上，数把兵器没入了裴风的后背。
但是却再难嵌进去半分。
只因所有人的动作和思想都定格在赵爵死去的那一刻，就连时间也停止了流动。
夜不再是夜，纯粹的黑暗自天幕垂落，周围的一切于无声中分崩离析，沙粒般解体消散，只剩下唯一一个存在。
裴风仰头望着无垠的虚无寰宇，眼中兴起了一丝自嘲，慢慢的又转成萧索和空茫。
再冲动再热血也终究还是会冷却下来，然后就该反思自己的不理智造成什么后果了。
虽然任务失败后会例行关闭此世界重新调整时间坐标定位，但自己这么一闹，赵爵的提前死亡造成了非主观因素的世界崩塌，对于测试人员本身而言，这种事绝对会判定为重大失误而被记过。
好在七五目前只是片段测试，范围小成本低，区长温默飞又给了裴风尽情发挥的权限，不然他也不会第一回合就敢直接杀赵爵。
那边肯定已经检测到了异常，事已至此，还是想想该怎么交代吧，情绪化绝对不是一个好理由。
裴风正寻思着该如何汇报工作，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幽深寰宇的尽头传来，听起来十分温和：“什么让你如此愤怒？”
由于裴风所在世界的崩溃，他现在置身的是平行与现实衔接过渡的虚无空间，因而来自那边的通话联络听起来飘渺不定，很高大上很有神秘感，通常被戏称为上帝音。
裴风扬了扬眉：“你猜？”
温默飞沉吟一声：“你本没有杀他的必要，所以是因为白玉堂吧？”虽是问句，语气却极为肯定。
“谁说没必要了？探查世界的承受底限也是任务之一，我只是顺手而已。”裴风懒懒地搬出事先找好的借口。
“好，”温默飞却真的接受了这个理由，也不计较他首回就做得如此过火，“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问吧。”裴风眼神一闪。
“刚才的情绪……你是无法控制，还是不想控制？”
裴风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我忘了。”
温默飞那边良久无声，裴风也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难熬的寂静终于被机械音打破：“时间坐标已定位，是否确认重来？”
“嗯，再来！”裴风精神一震，蓦然昂首，嘴角抿出的笑意信心十足。
这一回，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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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第一回合写完了累趴……话说评论呢？留言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四、公报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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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