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狐GL

作者:苏小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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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虬髯闲游客



      东宫的人都知道这几日太子殿下很高兴,因为宫中来了一位貌如天上谪仙的姑娘,太子这两天一直在带着那位姑娘在宫里四处玩赏,无暇顾及其他。
      他们从没看见太子殿下这般开心过。
      据见过那位姑娘的人说,她有一双绝美的紫色眼睛,却从不看向别人,而是经常出神地看着远方,甚至都不肯多瞧太子一眼。她还有一只通体青色的狐狸,更是惹人遐想不已。只两天,宫里已经传出了多种说法:有的说她是皇上流落民间的女儿,太子喜欢上这个从未谋面的妹妹;有的说她是皇帝昔年的宠臣东郡王的女儿,此次入宫是要嫁太子为妃;更玄乎的说法是她是太子前世救过的前年狐妖,想要以身相许以报太子救命之恩!
      说法之多层出不穷且每日都有翻新花样!太子闲来无事还会当笑话讲给陶夭听,陶夭听了只是抿嘴浅笑。
      “夭儿,你如果不想她们胡说,我可以派人封住谣言的。”周成祉,也就是太子,一面在刚画好的画上题字,一面对陶夭道。
      “太子既然说是我的‘一面知己’,那怎么会不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事。”陶夭站在她身旁,细细的手指轻轻沿着干了的墨迹抚过。
      周成祉呵呵笑了两声,便喊下人端茶过来。前日他戏称自己为陶夭的“一面知己”,即是见过一面就成为知己的人,没想到她还记得一句戏言。
      那名宫女走进来时,陶夭的脸色就变了,唰的一下失了大半血色。
      “夭儿,你怎么了?”太子急忙扶住陶夭,关切地问道。
      “没事。”陶夭调整了一下呼吸,接过宫女递上来的茶。周成祉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宫女退下了去。
      “太子殿下,”陶夭低声问道,“刚才那位姑娘……”
      “你是说璨儿?”太子一边扶她坐下,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她是自小就跟着我的婢子了。怎么了?”
      “没什么。”陶夭低头抿了一口茶,微微皱了下眉。
      ……自己刚才竟然错把那名宫女的脚步声当成了阮清湖的!难道真的是相思刻骨……还有这茶,竟然也正巧是自己最爱喝的铁观音,和阮清湖同行时她还好奇地问过自己为什么喜欢这茶呢……哪有什么为什么喜欢呢?喜欢就是喜欢了,阮阮,正如我喜欢你,喜欢上一个女子,又哪能说得上什么理由……
      栽松不难邀风
      植花亦可赏月
      有书即能忘忧
      移樽且为去愁
      她想起刚才周成祉题的几行字,可惜……可惜我们的心都没有那般淡定。栽松不过是寄托无法达成的心志,植花也无非是为了让花陪自己一起寂寞。忘忧?去愁?都是只能写在之上的空话。
      “太子,我爹在六皇子那里怎么样了?”自从那天离开六皇子的寝宫之后,陶夭就再没见过陶任之。周成祉派人去问周成祀,周成祀却说自己在请陶大夫为自己的皇子妃医病,无论如何就是不见陶任之的人。周成祉料定周成祀是把陶任之软禁了,可又不知为何,陶夭也不知道,只得在东宫里等消息。
      “不知道,不过应该没事。皇宫之中量他有再大胆子也不敢随便伤人。我推测他只是要软禁陶大夫,夭儿不必太过担心。”
      陶夭想了想道:“我明日就离开皇宫,太子能否帮我带一封信给我爹?”
      周成祉一阵惊讶:“你做什么去?”
      “要紧事。”
      “唔。”周成祉不再问,既然陶夭不想多说,就算他再怎么问也没有用,何况他早说过他是陶夭的“一面知己”,更该尊重她的意愿。
      “冰竹我已经向父皇要了一支,明日你带上吧。”周成祉想起陶夭求他找的东西,又补充一句。
      “谢谢你,太子。”陶夭冲他感激地一笑。
      “不要叫我太子。”周成祉的眼睛里有些期待的意味,毫不遮掩地看着陶夭,纵然他知道陶夭并不能看见他的表情。
      “谢谢你……成祉。”

      次日,陶夭给陶任之留了一封信,带着青狐、还有周成祉送他的冰竹就离开了皇宫,踏上了通往漠北的官道。
      此时已是仲夏时节,烈日当头,炙烤得行人汗流浃背。道旁的树林郁郁葱葱,浓绿欲滴。
      陶夭一身墨青色衣裙,带着竹编的斗笠,笠沿上垂下一圈白纱遮着脸,背上的小包里装着新置办的医具,还有嫌外面太热非要挤进去的小青狐。小家伙只露出个小脑袋,热得直吐舌头,只有在陶夭的背后才能找块阴凉。若它能说话的话,想必现在一定要哀求陶夭帮它剪掉这一身的毛了!
      一路上,陶夭一边行医一边赶路,受她帮助的人也都热心相助,指路、留宿、餐饭,倒也没什么风波。只是人家都好奇她一个盲女,为何要赶这么远的路,跑到那荒无人烟的大漠里去。
      这日天色不大好,转而又是乌云滚滚,似乎酝酿着夏季的第一场瓢泼大雨。不多时,豆大的雨点便一颗接一颗地砸下来。
      陶夭仔细谛听了下,四周竟一户人家都没有。更令她不安的是,这两日似乎一直有人在跟着她,一个人,听脚步声是个男人,且功力不弱。如果对方要对她怎样的话,她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就连逃跑似乎也成问题……
      雨势就要变大,陶夭只好找了棵高大的树,想在树下避避雨。
      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大,眨眼间就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像千尺高的瀑布砸在岩石上一样。
      风雨交加之中,再大的树也挡不住这样的狂风暴雨了,
      树下的青衫女子皱了皱半湿的眉,摘下背上的布包,把自己被淋湿的背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
      浸满了水的布包里伸出一个湿淋淋的小脑袋,不满地甩了甩头,水珠便四下飞出,更是甩了陶夭一脸。陶夭抬起衣袖擦了擦挂满雨水的脸,无奈地等着云消雨霁。
      突然,脚下传来异动。陶夭忽地直起身,浑身上下都瞬间警惕起来。浓密的雨幕之中,隐约传出无数声响环绕着她,可又听不出是什么……布包里蜷缩的青狐忽然探出头来,发出刺耳的兽鸣!
      树上也开始有同样的声音,陶夭发现这些声音围成一个毫无缺口的圆圈把她套在其中——她根本无处可逃!
      她终于从如雷的暴雨声中分辨出了那些可怖的声音是什么——成千上万条的蛇!那声音正是蛇腹贴着地表游移的声音,还有嘶嘶的吐信声,混成让人毛骨悚然的越来越大的死亡之声!
      “谁要杀我?”她突然问道,不知是仓皇问天还是自言自语,突兀地问出口。
      “哈哈哈哈哈——”话音刚落,蛇圈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大笑声,浑厚的内力逼发出的笑声竟然盖过了暴雨之声,回荡在周围的山林之上,仿佛雷神的狂笑!
      “小姑娘,没想到你竟然能发现我!如果不是你非死不可,我倒是很想留你一条性命。”那粗犷的声音道,与蛇群发出的声响混成一片,更显得阴森至极。
      “谁要杀我?”陶夭不为所动,自始至终表情都没变一下,同样的问题,连语气都没有变化。
      “去地府问阎王爷吧!”说罢一声哨响,蛇群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全部昂起头,飞快地吐着血红的信子扑向中间的一人一狐!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突然飞出一片薄薄的绿叶子。那片叶子飞得极快,甚至发出了割破空气而产生的尖鸣,打着转嗖地钻进了蛇群之中,转瞬之间便将数百条毒蛇割成两截!
      再一声哨响,后面的蛇也突然止住了动作。
      “小瞎子,你就这么任人宰割啊?”雨幕之中慢慢走出一个灰蒙蒙的身影,优哉游哉地道出这么句话来,好像对陶夭挺不满似的。
      “我又不是不想逃,是根本逃不掉。”陶夭淡淡地答道,仍旧是同样的波澜不惊的表情,权当那些还在蓄势待发的毒蛇不存在一样——这才是陶夭本来的样子,连生死都可一并淡漠。
      “我看你就是不想逃!”那人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陶夭听到雨水不断地打在他的胡子上的声音——这个人居然是个大胡子!陶夭心下有点想笑,因为这人的声音明明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却非蓄着这么密的胡子,弄成而立之年的老成模样——这人不是嗜好特别,就是懒得出奇了!
      “随你。”陶夭干脆不再理他。
      “喂,养蛇的大叔!”那人在陶夭这儿讨了个没趣,便转向了不知何处的驭蛇者,“这个小瞎子的性命我保了,您老人家先歇一阵子吧!”
      驭蛇者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哨响,蛇群慢慢散去了。
      “哈,还是我的面子大!”奇怪的虬髯少年得意地大笑两声,俯身用两根树枝夹起刚才那片屠蛇百条的叶子,怪叹道,“咦!这个大叔的蛇还真毒!叶子老兄你的一身绿衣都被毒成了黑的!放心,我会厚葬你的!”说罢一甩手,那片叶子便嗖地一下扎进了泥土之中。
      陶夭心知那驭蛇之人之所以一言不发的离开,根本不是什么面子大不大的问题,而是忌惮虬髯少年的武功。只是,不知这少年救自己又为了什么。
      “多谢你救命之恩了。”陶窑说罢就要走,却被虬髯少年一把拦住。
      “这就走啦?真是没教养!”少年故作姿态地摇摇头,“你以为白救你啊?拿钱!”
      陶夭冷笑一声,道:“你看我像是有钱的人么?”
      “不像啊。”少年答得倒是干脆。
      “那你要什么钱!”早知道这人的目的不是钱这些无谓的东西。
      “那……”少年伸手揪了揪湿漉漉的大胡子,眼睛转了两转,“那我就跟着你,一直到能拿到钱为止了!”
      “随你。”陶夭也有些不明白这少年的意图了。不过自己又不是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他要跟就随他跟了!正好路上还有个人保护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雨渐渐住了。天边挂起一道彩虹。陶夭把青狐抱出来,让它自己在前边跑,随后也继续踏上了通往漠北的路。
      虬髯少年一边甩开脚步追上来,一边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喂喂喂,小瞎子,彩虹哎!你知道彩虹什么样么?七个颜色的!赤橙黄绿蓝靛紫!可惜啊,你是看不着喽!”
      “小瞎子啊,你这只狐狸是哪里弄到的?能不能借我玩儿两天?”
      “小瞎子!瞎子姑娘!瞎子姑奶奶!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不说话光我一个人说多无聊!”
      “喂,你倒是说话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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